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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血衣 9

白色血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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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後視鏡能看見楚天瑛獃獃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一棵被遺忘在草原上的樹。
「湖水。」
「你這個分析,有幾個不合邏輯的地方:第一,如果按你說的,白衣女人在1號被殺之後,哀求6號放過自己,那麼6號為什麼一開始給包間里的所有人下毒時,唯獨沒有給她下?難道白衣女人是6號的同謀?既然是同謀,6號為什麼放她走?任她在寒風刺骨的草原上狂奔?第二,你說剩下最後一個人雖然中了毒,還是奮力用煙灰缸砸死6號,自己才死去,那麼,你有沒有注意到剛才我做的初偵報告中,有一件最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別繞彎子!」王副廳長皺起眉頭。
這時,有人提議:「可不可以作這樣的假設:當時包間里的1、2、3、4、5號意識到自己中毒后,有三個人立即斃命,還剩下兩個人活著,其中1號想奪路而逃,沒能成功逃掉,被6號殺死。白衣女子哀求6號放過自己,6號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放了她。這時,最後剩下的一個人雖然也中了毒,但堅持著用煙灰缸砸死了6號,自己也倒下斃命……」
說完,他迅速轉身鑽進汽車裡,秘書「嘭」一聲為他關上車門。
「嘶——」李闊海把頭往後一仰,吐出一口不屑的長氣。會議室里,一些警察臉上也不免露出嘲諷的神色。
此後,不僅此案成功告破,公安部還特地下令要求全國各地公安系統對一年之內發生的封閉式自殺案件(其時推理小說還未在國內流行起來,尚無「密室」之說)全部複審,那名老公安因此榮立一等功。
「怎麼了?」楚天瑛也有些納悶,「你倒是說啊。」
那個刑警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種極其古怪的神情。
「我認為,偵辦方向依然是凶殺案——犯罪分子在逃。」
「天瑛。」王副廳長嘆一聲之後,換了種口吻——深沉而又嚴肅,像在管教自己的子侄,「我知道你的想法。的確,你是為偵破這個案子考慮,才請求借調劉思緲。但是你也不能否認,你的另外一個目的是想幫她擺脫困境。可是,她現在正處於停職審查階段……你不能惹禍上身,懂嗎?」
「你的意見是,此案的辦案方向,應該定位為內訌造成的自相殘殺?」王副廳長盯著楚天瑛問。
這是怎麼回事呢?他想,也許是自己被李闊海的話嚇到了,或者說,李闊海的話其實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但是,楚天瑛搖了搖頭——
「有件事情想跟您請示一下。」楚天瑛顯然有些猶豫,「這個案子很大,又非常詭異。您剛才也說了,新聞媒體肯定要聞風而動一擁而上,案子要是遲遲不能破,咱們就被動了。可是,我在初勘犯罪現場之後,覺得這案子肯定有非常複雜的內情……」
「所以呢?」一聲疑問,從王副廳長的口中發出。
那個刑警好不容易才把扭曲的五官恢複原狀:「那白衣女子傻獃獃的,我們問她什麼,她也不回答,嘴裏就在反覆地念叨個詞兒,我們使勁聽,才聽清。聽清了也不懂什麼意思……」
有點兒冷。胡蘿蔔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負責初審的刑警補充:「後來我們給他講了講政策,他還算是問一句答一句,看樣子,該說的也都倒了個乾淨。」
「不!」楚天瑛搖搖頭,「那個白衣女子不像殺人犯。」
楚天瑛一愣,臉霎時間漲九九藏書得通紅:「廳長您別誤會!我真的是覺得這起案子需要她出馬。她給我上過課,帶著我在犯罪現場里走過格子,我讀過她的每一本著作,她的刑事鑒識技術在國內無人匹敵。」
是啊,現實中哪有什麼密室殺人案啊!
「哦?」王副廳長一愣。
「你剛剛不是說『一切罪行的施與受,都是在這個房間里的六個人之間進行的』嗎?現在咋又出來個犯罪分子在逃?」李闊海喘著粗氣,「楚處,咱們地方上的人不比你省城來的,腦子慢。你倒是給說個明白,到底咋回事?」
「白衣女子是在什麼時候離開了包間的呢?現場勘查表明:包間門內側的拉手上只有6號帶血的指紋,門又是從外往裡推的,包間里的人想出去,非得拉動那個把手不可。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1號被害之後,6號打開門,放白衣女子逃離包間。」楚天瑛的瞳孔發出幽幽的光芒,「那麼其他人為什麼沒有同樣逃離呢?難道他們真的已經死掉了?如果他們都死掉了,最後又是誰殺了6號呢?」
「難道……她說的是眼淚湖?」胡蘿蔔竭盡全力,才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發抖,「就是湖畔樓後面的那個小湖。」
李闊海還想和他爭,王副廳長一揮手打斷了他們:「這樣,負責對那三個目擊者初審的同志,來說說情況吧。」
「你沒理解我的意思。」楚天瑛說,「殺人犯用煙灰缸砸死6號時,刻意避免留下指紋,這是一種很冷靜的行為。這樣的兇手,對一切——殺人也好,逃跑也罷,都會詳細策劃、思慮周詳的,不至於穿著帶血的睡衣,大半夜的站在國道上,這樣,不被車撞死也要被凍死。那個白衣女子,剛才聽胡所長說是個有點兒癲瘋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和這個案子的兇手,很難在個性剖繪上畫上等號。」
看來,楚天瑛是王副廳長的愛將,真不是亂蓋的。
楚天瑛站在那裡。所有的人都看著他,等著他給這個最難的問題,做出一個完美的解答。
據記載,中國的密室犯罪記錄更是少之又少,在冊的只有1990年前後發生的幾起,大多發生在一些二線城市,原因說起來簡直匪夷所思,完全「歸功」於1989年上映的一部很賣座的國產恐怖片——《黑樓孤魂》。
「不行!」王副廳長斷然否定了他的提議。
楚天瑛從容不迫地轉向他,直面著他鋒利的目光:「所以我認為砸死這個6號的不是包間里的六名死者之一,一定另有其人!」
「啊!」人們發出一片恍然大悟又困惑不解的嘆息。
王副廳長點點頭:「關鍵是那個白衣女子的口供。問出什麼沒?」
這裏,要說到一個所有刑偵人員都繞不過的話題:在現實生活中,到底有沒有發生過真實的密室殺人案?答案是——
楚天瑛很快說了句「大家先休息一下」,然後緊跟在王副廳長後面,將他送下樓。樓下,王副廳長抬頭看了看依舊陰鬱的天空。秘書拉開汽車的後門,他剛要進去,一偏頭,發現楚天瑛的雙眼閃爍著一種欲說還休的光芒。於是他不禁問:「還有什麼事?」
「不像?」李闊海鼻子噴著氣,笑了出來,「殺人犯還有像不像的?難道腦門上都貼張紙,上面寫著『我殺人了』?」
「我……」楚天瑛吞吞吐吐的,脖子上的血管像被攥了一把九_九_藏_書似的一躥,抬起了頭,「我想借調一個人過來協助我破案,但是需要省廳給北京方面發借調函。」
王副廳長起身,秘書遞上大衣,所有警察都起立、敬禮。王副廳長一面往外走一面擺手:「同志們繼續研究案子吧。」
「那麼這個兇手,究竟是怎樣從門窗反鎖的房間里逃出來的?」
石碑立在平地上,沒有刻任何文字,誰也不知道它是為了哪個墳頭而立,只能感覺到它帶來的是莫可名狀的巨大恐懼……
「你到底想說什麼?」王副廳長越聽越糊塗了。
《黑樓孤魂》說的是十年動亂時期,一名老人臨終將女兒小菊和一筆存款託付給一個朋友,請朋友把小菊撫養大,誰知這朋友竟然謀財害命,將小菊弔死在一棟黑樓的地下室,獨吞了那筆存款。十多年後,在黑樓即將拆除之際,小菊的冤魂向兇手索命……在電影的開頭部分,兇手將小菊弔死后,擦掉了室內的指紋,清理了遺落的毛髮,然後用一根細繩打了個小結,套在插銷的一端,接著,兇手退到屋外,關上門,輕輕地拉動那根細繩,將門鎖的插銷插上,之後放開繩子,使繩套漸漸鬆弛並從插銷上滑落,兇手通過門縫將細繩抽出,成功地製造出了小菊在密室內上吊自殺的假象……
沉默,良久。
於是,所有警察只等楚天瑛點一下頭,就去開展工作了。
李闊海眯起一隻眼睛,現在,他問起了這個楚天瑛曾經用來問倒他的問題。
楚天瑛卻直視著王副廳長,目光猶如在風中飄蕩,充滿哀傷。
當然,大家心中有數,根據剛才對李闊海的駁斥,幾乎可以肯定,楚天瑛正是把偵辦方向定位在內訌引發的自相殘殺上——受害者和兇手均已死亡——如此一來,重要的是確認哪些死者是受害者,哪些死者是兇手,犯罪動機何在,犯罪手法怎樣等等,但最終並不需要「偵破」,只需還受害者家屬一個「明白」……當然,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也需要進行證物鑒識、現場重建和屍檢等工作,但總比費勁地去尋找什麼7號兇手X之類的輕鬆多了。
「我來提幾點要求。」他用一種渾厚的、液壓機般不容置疑的語氣說,「第一,各級、各警種的警務人員要密切協作;第二,目前的偵查方向還是凶殺案,殺人犯在逃;第三,所有案件的核心都是人,湖畔樓的老闆李大嘴一家去哪裡了?包間里的那些死者為什麼大老遠聚到這個偏遠的地方?這些都要查實;第四,這案子是特大刑事案件,新聞媒體肯定要一擁而上,到時都把嘴管嚴點兒;第五,我不給你們限期破案,但你們自己心裏要有數——我現在馬上要回省城,下午還有個全省的治安工作會議要開,這裏的事情,就全權委託給楚天瑛同志了。他擔任這一案件的指揮長,也就是第一負責人。」
「我不知道。」
會議室里,每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英俊的面龐,特別是那高挺、潔白的鼻樑。
「不行!」王副廳長一聲怒吼,像鉗工一樣,生生掐斷了楚天瑛沒說完的話。
要說那個白衣女人是兇手,胡蘿蔔自己也有同感,他相信在座的每個人——包括那位貌似矜持的楚處長在內,都有同感,只是別人覺得太荒誕而李闊海敢說出來罷了。而且,胡蘿蔔覺得,只有那個渾身鮮血的白衣女人才能幹下這麼read.99csw.com血腥、這麼詭異、這麼匪夷所思、這麼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一個中了劇毒、行將倒斃的人,為什麼還要找個東西包在手上,然後才拿起煙灰缸砸向6號,以避免留下指紋?」楚天瑛搖搖頭,「恐怕這太有悖常理了吧!」
負責初審的刑警翻開記錄本,說起陳少玲和張大山陳述的案件目擊經過,和胡蘿蔔說的基本一致:「那個叫陳少玲的女孩情緒非常不穩定,帶到派出所后,一開始根本說不出句完整的話,只是一邊哆嗦一邊哭,看樣子是嚇壞了。至於張大山,神情木訥,不是很配合,對我們的提問有一定的抵觸情緒,我們後來查了一下,發現他是個刑滿釋放人員。」
李闊海一下子成啞巴了。
「劉思緲!」
「按照你的說法,這是一起密室殺人案了?」楚天瑛的話打斷了胡蘿蔔的思緒,「兇手在門窗反鎖的房間里大肆殺人,然後成功脫逃。只是出於偶然,才被張大山撞見——可問題在於:咱們這是在辦案,不是拍偵探片或者寫小說——在現實中,你見過幾起密室殺人案?」
「要我說,還是那個白衣女子殺的人。她見6號殺了1號,就去救1號,弄了一身血。趁6號不注意,她戴上手套用煙灰缸砸死了他,然後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從門反鎖的包間里逃了出來。」李闊海不耐煩地說,「至於門把手上那個帶血的指紋嗎,也未必是6號放走她時留下的,沒準是殺完人一不留神抹了一把……」
電影熱映后,一些為非作歹之徒或許是覺得「這招挺好用」,於是模仿電影中的情節,在殺人後偽造密室。一開始,警方還真沒能勘破,於是以自殺案結案。後來,江西省公安廳的一名老公安在偵查一起案件時,無意中發現死者上弔用的凳子較矮——憑死者的身高,站在凳子上就算踮起腳,也不可能把脖子伸進繩套,老公安不禁懷疑這是一起謀殺案。但是,畢竟房間的門是用插銷反鎖著的,兇手是如何離開的解釋不通。他想了幾天,想得昏頭漲腦,於是去堂弟家睡午覺,午睡醒來發現堂弟一家正在看錄像——《黑樓孤魂》……可以想象,發現了密室奧秘的他是如何激動!
目光像快要熄滅的火燭一般,漸漸微弱……終於,楚天瑛抬起頭來,吐出清晰的四個字——
看著眼前這一幕,司機和秘書都小腿發抖,半個字也不敢說。
胡蘿蔔狠狠地晃了晃頭,像搖一面撥浪鼓,打消掉不該有的念頭。
「什麼事?」那個警察張大了嘴巴。
「正如您剛才說的,所有案件的核心都是人——破案也一樣,最難的案子,就要由最好的警察來偵辦。」楚天瑛說,「犯罪現場的勘查,固然需要勤奮紮實、一絲不苟、業務精良等素質,但除了這些還需要一種東西,那就是天賦。就像一幅三維立體畫,有的人看半天才能看出來,有的人怎麼都看不出來,而最高水準的刑事鑒識專家,不僅一眼就能看出來,還能重現繪畫者的每一個筆觸。」
王副廳長說話了——
「雖然我還沒有親自審過那個白衣女子,但我們可以推測一下:整棟湖畔樓,除了包間,其他地方並沒有血跡,而根據法醫的檢查結果,白衣女子身上也沒有傷口——就是說,她衣服上的血跡必然來自包間。包間里,兩個人的體表有創傷,一個是1號,一個是6號https://read.99csw.com。6號雖然後腦被砸裂,但是流出的血液並不多,倒是1號老人,腹部主動脈破裂,大量出血。所以,白衣女子應該是在貼身救助這名老人時,衣服沾上血的。」
「我確實不知道。」楚天瑛平靜地說,「這回,真的是一起密室殺人案了。」
畢竟,一般兇手設置密室都不是為了「炫技」,也並非想引人注目,而是要製造不在場證明。相比之下,製造不在場證明的方法還有很多,哪一種都比設置密室省事。更何況,刑事偵查學中有一條鐵律——犯罪分子在現場的活動量與證據遺留量成正比,也就是說,假如犯罪分子在現場「折騰」得越多,留下的犯罪證據也就越多。而隨著現代科技的發展,微量證據提取的手段不斷增強,只有愚蠢透頂的罪犯才會冒著留下指紋、工具、毛髮、MO等各種風險,去設置一個極端複雜、會引來無數刑偵專家關注的密室。
最後,在並未弄清犯罪手法的情況下,法庭倉促地判決一個名叫Sarah Malcolm的女孩有罪。然而直到被送上絞刑架的最後一刻,Sarah仍堅稱自己無罪。後來,不可能犯罪研究者們對此案進行了許多研究,並闡述了各自的見解,但無論孰對孰錯,這個密室之案已經成了一個永遠的謎。
王副廳長頗為驚訝。他知道楚天瑛是個從來不服輸的人,刑偵能力考核年年拿第一,就連散打比賽都要搏到個全省冠軍才甘心:「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作為兇器的煙灰缸上——沒找到任何人的指紋。」楚天瑛說。
王副廳長把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借調誰?」
王副廳長只是神色凝重地看著楚天瑛。
在場的警察們,聽得是一個個心服口服。
他眼前甚至勾畫了一幕景象:門反鎖的包間里,六具屍體橫七豎八地攤在地板上,一個沾有腦漿的煙灰缸從一隻瘦骨嶙峋的手上,慢慢地、慢慢地滑下,「啪」一聲打碎在地板上!沒表情更沒血色的一張臉,飄啊飄地飄到門口,拖曳的白色睡衣下擺上沾滿了黏黏的鮮血……來到門前,她沒有停止血泊中的飄浮,繼續,繼續……
一剎那,會議室里再次陷入沉寂……活像在一片墳場里,突兀地立起了一塊高高的青石碑。
此後,世界犯罪史上陸續出現了一些密室殺人案,但都被迅速偵破,而且類似案例的犯罪手法都相當幼稚:比如,原以為反鎖的房間只有一把鑰匙且放在室內,最後發現其實兇手還複製了一把;或者某個密閉的室內死了夫妻二人,最終有證據顯示是丈夫先殺了妻子,然後自殺……
每個人心裏,都在反覆地念叨、咀嚼著這個詞——
車開走了。
「也許她是想告訴我們,在眼淚湖裡,藏著這個案件最重要的證據,或者破案的最關鍵線索。」楚天瑛說。
楚天瑛也不例外。他百思不得其解,如墮五里霧中。
有史記載的最早一起密室殺人案,發生在1733年的英格蘭,一個凜冽的寒冬,兩名老太太Lydia Dunnetbe和Betty與她們新僱用的年輕女傭Ann Price被發現慘死在住所里。兩名老人被勒死於床上,女僕則倒斃在血泊中,喉嚨被割開。https://read.99csw.com房間位於四樓,門和窗都由內緊鎖。
還有那句「所有案件的核心都是人」,在大家都被詭異的密室、血腥的現場、莫名其妙的「湖水」等弄得精神恍惚的時候,這句話尤其耐人尋味。
「啊?」李闊海忍不住驚訝地叫了出來。
窗外,天色陰沉。可能是開會的時間有些長,老坐著不動,血液循環放慢了吧?胡蘿蔔這麼想著,把黑色的警用大衣在身上裹了裹,依然覺得從脖子根兒往下像泡在冰水裡似的,冷得慌。
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對準楚天瑛。作為初偵報告的報告人,他這一工作的最終目的就是「樹靶子」——確定整個案件的偵查方向。而王副廳長的提問,正是督促他負責任地做出這個「確定」。
那以後,雖然全國的刑事案件發生率逐年波動,但密室殺人案一直相當稀少,在公安系統內部,「密室」一詞幾成笑談。
楚天瑛把每個字都說得非常清晰。會議室登時成了被捅的馬蜂窩,響起一片肆無忌憚的議論聲,不少人還偷偷瞄向王副廳長,心想他恐怕要大發雷霆了吧!眼前發生的是何等大案,確定偵辦方向又是何等嚴肅之事,他楚天瑛怎麼能如此出爾反爾,信口開河?!
楚天瑛有點緊張,渾身骨頭像冷不丁被提了一把。
「是!」楚天瑛胸膛一挺,「如果真的還存在一個脫逃的犯罪嫌疑人,那麼這起案子就是現實中非常罕見的密室殺人案!兇手的智商之高就不必說了,而破案的關鍵,在於對犯罪現場進行反覆的、細緻的、最高水準的勘查——我擔心咱們省廳的力量不夠。」
基本上,現實中的密室殺人案大多如此。所以,楚天瑛一句「在現實中,你見過幾起密室殺人案」的質問,讓李闊海頓時啞口無言。
窗外,吹來一陣風,已經接近中午了,但室內無論是氣溫還是氣氛,仍然冷得如冰窖一般。
什麼叫領導?領導就是那種在最關鍵的時刻能夠一錘定音而不會走音的人。王副廳長的話看似簡單,其實每一句都壓到了點子上:要求大家團結協作,肯定了楚天瑛的刑偵思路,提示下一步的工作重點是搞清嫌疑人和涉案人的關係,強調保密意識,明是解壓暗中加壓……最後確立了楚天瑛在辦案過程中的領導地位。
有,但遠遠沒有約翰·狄克森·卡爾的小說中描寫的那麼玄。
胡蘿蔔連忙把張大山當初犯案的經過講了一遍:「當年那件案子,判得也過重了。不就是砸個車窗玻璃嗎?關了人家三年,所以他對我們公安人員有些抵觸情緒,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我可以拍著胸脯保證,那孩子的本質並不壞。」
「如果沒有你說的那個7號——白衣女子,我基本上可以確認:案子就是包間內六人之間展開的一場自相殘殺。但是,多了這個7號,整個案件就完全不同了。」楚天瑛慢慢地說,「沒錯,我剛才是對案件的發生經過進行了幾種猜測,但是想不明白,那個白衣女子是怎麼回事,其他的猜測都合乎邏輯,可是,唯有這個白衣女子,她的出現、她的在場,都是一件很不合乎邏輯的事……」
警察們聽得頻頻點頭。
湖水。
「什麼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