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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鳥之死 1

海鳥之死

一個活了幾十年的人,一旦決定撒手離開人世,必定有她的苦衷。多說又有什麼用呢!渴望得到世人的理解和同情嗎?這個世界上默默死去的人太多了……
——島田莊司《占星術殺人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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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
就在許瑞龍長吁了一口氣,以為終於說服了她的時候,她突然抬起頭來:「我就問一句話,香茗現在,是死……是活?」
那以後,就再也沒有香茗的消息了。
睜開眼睛,海浪上跳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日本,神戶。
蕾蓉今年才28歲,卻以精湛的業務能力和屢破大案積累出的聲望,在國內法醫學界已經成為天後級別的人物。她永遠梳著齊耳的短髮,目光安詳,舉止從容,美麗的面龐上浮動著一層成熟|女子特有的柔和光芒,嘴角總是掛著一縷沉靜的微笑。
心高氣傲的劉思緲幾乎沒有朋友,但她和蕾蓉從學生時代就認識,又多次合作破案,很欽佩蕾蓉的才幹,所以私下裡叫她「姐姐」。
假如有來生,我只祈求,你的放手不要這樣快、這樣決絕,慢一點,再慢一點,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找到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蕾蓉點了點頭:「在這個謊言中,香茗只屬於她一個,只愛她一個,為了愛她而犯罪,她也給自己尋找香茗下落的行為,找到一個合理的緣由——『他的罪行因我而起,我就要負責到底』。」
回到市局,蕾蓉直接去局長辦公室彙報工作——因為探望劉思緲,就是許瑞龍給她安排的一項任務。
斷裂的路面、傾斜的路燈、扭曲的鐵軌……遺址上的一切,在海水的拍打下皆已銹跡斑斑,令人觸目驚心。
「思緲太痴情了……」蕾蓉喃喃地說,自言自語一般,眼神一陣迷惘,「痴情女人的心態,您是很難理解的……」
頃刻,整個世界一片模糊,為了不讓滾滾的淚水污染犯罪現場,劉思緲趕緊退出了房間。警察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匆匆離去,不知道她何以哭成淚人。
我卻受控在你手裡……
蕾蓉驚訝地看著劉思緲,神色變得越來越凝重。她慢慢地伸出手,把劉思緲那雙蒼白而冰涼的手裹在自己掌心裏。
來去全不由自己。
她回過頭,遠方的廣場上有幾根青黑色的桅杆,那是一隻木結構的大船,旁邊塑有一尊銅像:夫婦二人牽著孩子的手,昂首凝視著遠方,目光中充滿了對未來的嚮往,銅像的下面鐫刻著一行字——
也許是凝視殉情海鳥流出的鮮血,凝視得太久,紅色滯留在眼眸中,與那字跡重合一處。
那隻一直盤旋悲鳴的海鳥,竟撞在死於鐵軌間的海鳥的不遠處!
她在歐洲一逛就是半個月。長路迢迢,猶如抽絲,對香茗的思念由一座山生生被抽成了一縷紗,越發綿綿不絕。
她鬆開了抓著他的手,一根一根指頭地鬆開,每一次指尖的流連,都像剜心般的疼痛。
直到檢察機關以故意殺人罪將這一案件向法院提起訴訟,精神恍惚的劉思緲才在《每周重大案情通報》上看到了消息,趕緊將遺書呈交上去。
一隻,兩隻,三隻,四隻……在蔚藍色的九九藏書大海上鳴叫著,盤旋著,那些白色的精靈。
雪花般濺起的白色羽毛。
假如有來生,我只祈求,你的放手不要這樣快、這樣決絕,慢一點,再慢一點,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找到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她站在岸邊,凝視大海。
進了門,看到她那副形容枯槁的樣子,蕾蓉什麼也沒說,一邊用毛巾蘸了熱水,給她細細地擦了臉和手,一邊下廚煮了粥,盛在一隻水晶碗里,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思緲也不抗拒。蕾蓉待她喝完了粥,又給她擦凈了嘴,洗了碗勺,然後坐在她身邊和她一起靜靜地看那藍得一絲雲彩也沒有的天空。
「大三那年,越野十五公里考試的時候,我在路上把腳崴了。他硬是背著我跑到了終點,一路顛簸著,我伏在他後背上,看著他額頭上的汗珠,又甜蜜又心疼……後來,那個笨蛋計算機考級沒過,拿不到畢業證,我們都替他難過。可是他完全不在乎,拉了我們全班同學去唱歌。我們都沒想到,他唱張震岳的《再見》,唱得那麼好聽,居然也唱出了那種痞痞的可愛勁兒。我一直以為,他只會坐在傍晚的窗台上,拿把吉他很隨性地彈著,彈著,漸漸開始吟唱那首他最喜歡的《壞掉的Radio》……最後,他唱了一首張學友的《祝福》,我永遠也忘不了他唱到『若有緣有緣就能期待明天,你和我重逢在燦爛的季節』時,凝視著我的眼神,我知道他在告訴我,讓我等著他……」
屍體被發現后,警方迅速趕到並封鎖了現場,劉思緲被請來進行勘查。
思緲依然望著窗外的藍天,目光純凈:「真的,以前已經忘記的很多東西,這幾天都回憶起來了,點點滴滴都那麼清晰……初中的那個夏天,我被壞人綁架,關在黑咕隆咚的地窖里,整整三天,沒吃沒喝,我以為自己要死了。頭頂上的鐵門一下子被拉開了,光芒射進來,好刺眼啊,有個男孩子向我伸出了手。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我剛剛把手遞給他,他一把就把我拉上去了,又給我的眼睛蒙上一塊毛巾,說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不能馬上見光,不然會瞎掉的。後來警察和醫生都來了,把我接走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但是現在我想起來了,那就是香茗,是香茗救了我啊……考上中國警官大學,我和香茗同班,開學那天多可笑啊,他留了一頭長發,飄逸地來報到註冊了。老師跟他說必須剪髮,他老大不願意的,結果當天就收到了其他男生送的紅玫瑰——人家以為他是女生呢。嚇得他趕緊把頭髮剪了,可是姐姐你不知道,有個秘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香茗把那束紅玫瑰轉送給我了。我接到的時候,心跳得像要飛起來一樣,那是我長那麼大第一次接到別人送的紅玫瑰呢……
風雨中,她留下了最後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下了大橋。
我像是一顆棋子,九-九-藏-書
遺書寫在薄薄的一頁信紙上,用粉紅色的手機壓在寫字檯上。劉思緲用戴著塑膠手套的手拿起來,才看一眼,竟不禁淚如泉湧——
「也就是說,他還活著……」劉思緲喃喃地說,繼而緩緩站起,向外走去。
她沉默了,像坐在黃昏的院落中一般,隨著時間的推移,雪白的面龐漸漸黯淡下去。
浸透了她的每一寸肌膚。她伸出手臂抱緊了自己戰慄的身軀——倘若沒有愛人的手臂,唯有自己抱緊自己。
她抓住胸前的衣襟,緊緊抓住,彷彿要摳出自己的心。
她的睫毛顫抖著,她的嘴唇沒有動,她的心卻在喊:香茗,你到底在哪裡?我找了那麼多地方,我像勘查犯罪現場一般,尋覓你的每一點蹤跡,一絲不苟,竭盡全力,可是我從來沒有如此失敗過:沒有足跡,沒有指紋,沒有任何證明你存在的物證……過去的很多年,我一直在遠離你、逃避你,那只是因為我害怕受到傷害,難道你不能理解愛一個人愛到不敢走近他,是怎樣的愴痛嗎?難道你為了報復我曾經的冷漠,此刻寧可眼睜睜地看著我被悲傷吞沒,也不肯現身救救我嗎!
「她怎麼樣了?」許瑞龍一見面就問。
一陣海風,異常苦腥。
現在,她來到了日本。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想起,他從來也沒有這麼緊地抱過自己。
腳下的神戶港,在1995年1月17日發生的阪神大地震中變成了一片廢墟,六千多人在地震中喪生。「大地震遺址」就是將其中一塊地方用鐵欄圈起,完整地保存起來。那隻海鳥,就圍繞著這片遺址盤旋著,哀鳴著。
終於,有一天,市公安局局長許瑞龍找她談話了。老頭子苦口婆心地告訴她:香茗的罪行十分嚴重,鑒於他的身份,不好公開審判。
「我給她做了碗粥喝,現在睡下了。」蕾蓉猶豫了一下,說,「局長,我覺得思緲的病情加重了。」
跌跌撞撞,她發瘋一樣逃離了這裏。
劉思緲決定自殺,是在看到那隻殉情的海鳥的一刻。
騙人的!
「所以我才說思緲是患上了妄想症。」蕾蓉說,「香茗出事,給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她一直把香茗當成神一樣愛著,但這座神像卻在頃刻之間倒塌了。而倒塌那一刻她才發現,香茗的心中原來根本沒有她,對此她想不通、受不了、不敢也不能接受這一事實,心理上漸漸出現了扭曲,代償效應開始起作用。她把自己想象成驅使香茗犯罪的最原始動機,認為是自己一直拒絕他的愛,才使他傷心、絕望,走上了不歸路,這樣的負罪感,看起來好像很沉重,但能讓痛苦到幾欲窒息的她,有瞬間的解脫和寬慰……」
靜寂了不知多久,屋子裡https://read.99csw.com突然響起了思緲的聲音,幽幽的。
一聲海鳥的哀鳴,將她驚醒。
「哦?」許瑞龍眉頭一緊,「怎麼回事,你詳細說說!」
希望の船
「思緲,你是不是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蕾蓉輕輕地說,「你躺下,安安靜靜地睡一覺,好嗎?」
「思緲,和大家一起下橋去吧,好嗎?」香茗溫柔地說。
一道光芒,箭一般射過眼帘!
她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顫抖著。
旅途中,她總是向右側著頭,將波浪般的秀髮枕在一扇又一扇舷窗或車窗上,疲倦地看著異國的景色。心中累積的愛實在太沉了,她像一條航行了很久,又在每一個碼頭只裝貨不卸貨的小舟,有點載不動了。但她捨不得放下,什麼都捨不得。窗外那不斷變換的美景,在她的腦海中也無非是供香茗流連的背景——
鐵軌中間,躺著一隻似乎是剛剛死去的海鳥,它斜著身子,身上沒有彈孔或血跡,白色的羽毛有點發灰,爪子彎曲著,看不出死因,也許是飛行的途中,累了,倦了,想停歇一下,卻降落到這麼一片被巨大的自然力扭曲變形的地方,於是再也揚不起飛翔的翅膀。
海風撲面,又咸又腥,化為一道綿綿不絕的苦意。
一個女大學生戀上了她的老師,而那老師是個有婦之夫,不過是想玩玩。不久之後,老師突然單方面提出分手。這個女大學生中學時就憑單人舞《火烈鳥》獲得市舞蹈大賽第一名,學藝術之人,一旦痴情起來,就是得之生、失之死。她留下一封遺書後,竟在兩個人曾經約會的旅館里割腕自殺了。
斷掉的脖子奇怪地擰成一個直角,小小的灰色眼珠停止了轉動,紅色的爪子輕輕抽搐了幾下,也永遠停止了動彈。
往事歷歷在目——
劉思緲看著空蕩蕩的窗檯,彷彿香茗剛剛從上面跳下、離開,眸子里閃爍著月光般的溫柔:「以前我怕受到傷害,總是冷冷地待他,直到……直到他離開后,他看我時的每一道目光,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在腦海中回憶起來,清晰到每一絲、每一縷……我才懂得,他其實一直都愛我,愛得很深很深,可能就是因為我對他的愛總是回報以冰冷,所以他才……」
一個人的家,就是一個沒有下載音樂的iPod。在這樣死寂的空屋子裡,劉思緲不吃不喝,枯坐了整整兩天。她獃獃地望著窗外,雙眸中交換著簡單的藍與黑,此外,再無一絲光彩。
大橋上,她死死地抱著香茗,淚水無聲地滑過面頰。
許瑞龍越聽越糊塗了:「那麼,思緲怎麼會認為香茗愛她呢?」
警察隱匿物證,無論出於什麼動機和理由,都是一種嚴重的瀆職和犯罪行為。有人提出要追究此事,多虧許瑞龍壓了下來,只是讓她停職接受審查——其實就是讓她暫時回家休息。
許瑞龍是看著這姑娘長大的,不禁鼻子一酸:「你九_九_藏_書就當他死了吧。」
思緲彎下腰,困惑地看著這隻死去的海鳥——
第二天,她繼續著尋找香茗的旅程,一個個派出所、一個個看守所、一個個監獄、一個個分局地打聽,像是因為失去雙腿、一旦落地就要死去的鳥兒。但是,她畢竟身為市局刑事技術處的副處長,一旦發生重大刑事案件,必須親自到犯罪現場進行勘查指導,儘管為了香茗四處奔波,可是她對本職工作仍是一絲不苟。
「嗯?」蕾蓉轉過頭,看著她。
話音中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艱澀的哽咽。
心已經破碎,身還要疲憊,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撐不住的。所以終於出了事故。
猶如一捧雪狠狠地砸在了斷裂的地面上!
「思緲和香茗比我低一屆。他倆在我們警官大學,一向被認為是金童玉女。思緲對男生向來冷冰冰的,因為她心裏只有香茗一個。而香茗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他對男女之情有很大的心理陰影。因此,儘管追他的女孩無數,但是他一律採取拒絕態度——包括思緲在內。」蕾蓉停頓一下,接著說,「但是,我剛才去探望思緲的時候,她說了些奇怪的話……的確,她回憶起很多很多的往事……她認為香茗一直很愛她。可是我曾經問過香茗愛不愛思緲,他說,對思緲他只有友情,根本談不上愛情。」
她抬起頭。那些白色翅膀的海鳥還在烏蒙蒙的天空盤旋,像被扯下的一塊塊陰雲。其中一隻飛得特別低,在她身後的一處海岸邊盤旋著,盤旋著,格外凄厲的叫聲,就從它細長的喙中不絕地發出。
海風,掀動著她的衣襟,她緩緩閉上眼睛。海浪聲聲,澎湃耳鼓,彷彿憂傷的波濤湧上海岸,沒過她的腳趾,腳腕,小腿,膝蓋……
香茗,你在哪裡?
辦案的警官接手犯罪現場的勘查之後,沒有發現死者留下的遺書,於是認定這是一起偽裝成自殺的謀殺案,遂將那名老師逮捕。
起初,人們還熱情而客氣地接待她,告訴她「這個事情暫時保密」「我們也不知道」等等,但是她每天都去,每天都問同樣的話題,被問煩了的人們把她當成失去了阿毛的祥林嫂,回報以冷漠,甚至是嘲諷。以前那麼高傲、凜然不可侵犯的她卻沉默著,裝作沒聽見似的,只求他們能告訴她一點點關於香茗的消息,哪怕一點點……
叫得太慘了,聲音裡帶著血似的。
「他已經受到了法律的嚴懲,你就不要再找他了,開始你新的生活,好嗎?」
純粹無意中,她將那封遺書帶離了現場。
蕾蓉定了定神,說:「給她放一個長假,讓她去旅遊,去哪兒都行,讓漫長的時間和廣闊的空間來給她療傷。」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許瑞龍攤開手。
就這樣,9月中旬,劉思緲接到了市局「勒令」她度假的命令,無奈地踏上了旅程。
香茗的下巴貼在她的額角上,輕輕撫摩著她的長發,秀髮上的水珠,沿著他的九-九-藏-書指尖滴落,猶如珠簾線斷。
她拖曳著腳步,來到岸邊的一處「大地震遺址」。
「你的意思是說,思緲因為知道香茗不愛她,所以才編造了一個謊言來欺騙自己?」許瑞龍驚訝地問。
出什麼事了?
許瑞龍這個年近六十的老頭子,一輩子破案無數,但對愛情的理解還停留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一切聽組織安排」,因此不免聽得目瞪口呆。很久,他才徐徐問道:「蕾蓉,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她從來沒有聽過他如此溫柔的聲音,縱使他們曾就讀於同一個中學、同一所大學,甚至留學時也在同一個城市,歸國后又在同一個單位工作;縱使他們曾一起看過電影,逛過公園,甚至肩並肩坐在紐約公共圖書館的閱覽長桌前,攤開一本本棕色書皮的《北美刑事犯罪年鑒》,專心閱讀,她總忍不住偷看他映在銅檯燈上的身影;縱使他們曾傍晚一起走到寬闊的前庭,坐在綠色咖啡桌的兩邊,低聲討論著今天的收穫,偶爾仰起頭,看一隻晚歸的飛鳥優雅地滑過巨傘般的樹冠……
繽紛的雪花慢慢飄落,覆蓋起墳包似的一個白色小堆,小堆的下面,鮮紅的血液,汩汩地流出。
什麼?
沒有太陽,天空散發出一種陰沉沉、又灰又亮的光芒。起伏的海面,波濤洶湧間,像是無數張嘴在一吞一咽。在極遼遠、極遼遠的地方,海和天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也沒有界線。
根本沒有……希望。
「啪!」
「記得我……」
在巴黎,她看著塞納河兩岸無窮的霓虹,每當遊船穿過石橋的橋洞時,裏面雕刻的人像,都被她想象成香茗跨越時空的追逐;在慕尼黑,正趕上啤酒節,人們在巴伐利亞銅管樂隊的演奏下翩翩起舞,她坐在街角的一個橙色帳篷里,用單耳大杯將自己灌醉,只為尋找一片可以幻想自己和香茗手牽手跳起舞蹈、融入幸福人潮的酩酊;在羅馬,她背對著特萊維噴泉閉上眼睛,從右肩往後扔出三枚硬幣,許下了讓香茗回到她身邊的願望,當她睜開雙眼的一剎那,她彷彿看到香茗站在面前,對著她微笑……這樣一路到了奧地利,薩爾茨堡廣場的地面棋盤上難分究竟的黑白棋子,讓她在莫扎特的故鄉,卻想起了那麼平凡的一首通俗歌曲:
她那早已經乾涸的雙眼中,閃爍出一點希冀的光芒,猶如泉眼湧出了最後的泉水。
思緲渾身發抖,抖得像篩糠一樣。
她大病了一場,越發形銷骨立。以前,她很少在言談中提到香茗,故意淡化這個人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但是病愈后的她,開始每天去全市各個公檢法機構,打探香茗的消息。
一個扒著欄杆看海的小女孩,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蕾蓉坐在床邊,直到聽見她的呼吸聲變得均勻,才起身離開。
第三天,市法醫鑒定中心副主任蕾蓉來了。
舉手無悔你從不曾猶豫,
「好多忘了的事情,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