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男
老鼠，這種在地球上存活了幾千萬年的物種，比人類的歷史進程更加久遠。研究發現，老鼠和人類99％骨骼結構相同。在病理上，老鼠和人類的骨細胞也有很多共同之處——這就是很多醫學實驗都選用老鼠作為實驗對象的原因。英國科學家甚至通過研究得出結論——老鼠基因密碼鏈的長度與人類相差無幾。80％的人類基因與老鼠完全相同，99％的人類基因與老鼠非常相似。所有這些指標，是在外形上與人類更為接近的猴子都沒有達到的。
那麼，這種物種為什麼一直沒有進化呢？
或者，只是我們認為它沒有進化？
接下來要講的這個故事跟老鼠有關：《鼠男》。
一
「那敢情好！」許晨來勁了。吃了一天的方便麵，一頓大餐的誘惑是難以抵擋的。他立即穿上衣服鞋子，跟陳碩來到同一層的706房間。
「此話當真？」
想到這裏，陳碩氣不打一處來。他這麼一個大個子，竟然被小小的老鼠當成了戲耍的對象，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發誓一定得抓到這隻可惡的老鼠不可，但能想到的招都用過了，還能怎樣呢？
「怎麼打呀？那老鼠跑得飛快，一眨眼就沒影了。關鍵是這畜生來無影去無蹤，我也不知道它藏在哪兒，想盡辦法也逮不到它，真他媽煩死了！」
「不看這個我幹嗎呀？約個妹子出來逛街吃飯，晚上再泡個吧？咱消費得起嗎？欸，你不也一樣嗎，要不大周末的你不出去玩兒，到我這單身狗的宿舍來幹嗎？」
陳碩壓著火氣說：「我是租戶，上個月通過你們公司租的創業花園公寓，8棟706。」
看到陳碩鬱悶地嘆了口氣。許晨問：「怎麼，你那屋鬧老鼠？」
「您租的房子有什麼問題嗎？」
「你！」陳碩握起拳頭就要朝許晨掄過去。許晨一邊嬉皮笑臉地躲開了，一邊說：「好了好了，不跟你鬧著玩了。房子我已經幫你檢查過了，沒有老鼠了。一會兒去哪兒吃呀？『金錢豹』還是『海底撈』？」
「是啊，好多次了，晚上總在我屋裡竄。越來越囂張了，昨晚甚至鑽進我拖鞋裡，我差點兒踩到！」
「我。」
租房公司的工作人員說道：「您反映的這個問題，我們沒有從本小區其他業主那裡聽到過。創業花園公寓是前年才交房的新公寓reａｄ.９９cｓｗ•ｃoｍ，您又在7樓，怎麼會有老鼠呢？」
「那我們也沒辦法了。要不……您將就一下？」
陳碩沒好氣地說：「這已經是我第三次給你們打電話了。前兩次你同事也是這麼跟我建議的。我買了黏鼠板、捕鼠夾之類的東西，可現在的老鼠都他媽成精了，就像認識這些東西一樣，根本不上套！」
「房子本身倒沒什麼問題，但這房子里有老鼠！」
過了半晌，門打開了。許晨穿條褲衩，光著膀子，胸前的肋骨根根分明。陳碩足足比他高了一頭，一走進屋，就看到桌子上筆記本電腦正在播放島國無|碼愛情動作片，旁邊是一盒抽紙。陳碩嚷道：「你他媽就不能含蓄點兒嗎？有客人來了，好歹按個暫停，最小化什麼的。」
「對，很煩人！一到晚上就出來活動！我昨晚……差點兒踩到了！」
實際上不是差點兒，是已經踩到了，只不過隔著一層拖鞋的鞋面。這該死的老鼠膽大包天、肆無忌憚，竟然鑽進了放在床邊的一隻拖鞋裡。陳碩晚上起來上廁所，右腳剛伸到拖鞋裡，突然踩到一個鼓鼓囊囊的、軟軟的東西，他嚇得驚叫了起來。被踩到的老鼠「吱」的一聲叫，從拖鞋裡鑽出來，迅速逃竄了。
許晨不以為然地說：「那就算了唄，一隻老鼠罷了。它又沒爬上床咬你小弟弟，你管它幹嗎？」
「難說，沒準兒它是在偷窺你呢？」
「你要真能幫我抓到或者打死這隻老鼠，今晚上我請客，地方隨便你挑。」
陳碩忍無可忍，本月第三次撥通了租房公司的電話。
最想不
九_九_藏_書通的一點就是，老鼠光臨他這兒，圖什麼呢？單身公寓連天然氣都不通，基本上也沒人在這兒做飯。為了避免招老鼠，陳碩連薯片、餅乾之類的零食都不敢儲備。按說這老鼠光臨了幾次，每次都一無所獲，也該另尋門戶了吧，怎麼還天天晚上往他這兒跑？難不成知道他怕老鼠，專門揀軟柿子捏，欺負他玩兒？
「對。」
「老鼠？沒有啊，這又不是老式居民樓，怎麼會有老鼠？」
工作人員十分為難地說：「這也是不可能的。房子里有老鼠不是退租的理由。先生，如果這樣都能退租的話，那屋子裡有蒼蠅、蚊子、蟑螂的租戶，都可以要求退租了。」
許晨盯著陳碩，看到他一臉窘迫的模樣，猜到了幾分，說道：「你不會是怕老鼠吧。」
接電話的是一位聲音溫柔的男性：「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老鼠？」
陳碩找不到別的理由，只好承認了：「嗯……」
「你算什麼客人呀。」許晨問道，「要一起看嗎？剛下的，妹子不錯，真不錯。特別是……」
許晨極不情願地關閉了視頻軟體。陳碩打量著這間屋子：皺在一起的床單和被子、塞在床下的運動鞋和臭襪子、滿地的零食包裝口袋、桌子上吃完沒扔的泡麵盒和快餐盒……髒亂得連他這個大男人都看不下去。他囁嚅道：「真是見鬼了，耗子怎麼不光顧你這兒……」
許晨右手持晾衣桿，左手拿著開啟手電筒功能的手機，挨個兒搜尋了衣櫃、床下等地方，生活陽台也找了，甚至連沙發墊都捏了一遍，根本沒發現什麼老鼠。他對陳九-九-藏-書碩說：「你確定這老鼠是躲藏在你屋裡嗎？」
追本溯源，可能跟隔代遺傳有關係。陳碩的爺爺就很怕老鼠。在以前的老房子里，老鼠特別猖獗，有時成群結隊地活動。聽說爺爺為了驅除老鼠，不惜在糧食短缺的困難時期養了兩隻大貓。有時人都吃不飽，也要緊著貓，決不能把貓餓著了，不然晚上沒力氣抓老鼠。僅憑這一點，就能知道爺爺怕老鼠到了哪種程度。陳碩則有過之而無不及。僅僅是老鼠從他身邊跑過，都能讓他頭皮發麻，驚出一身冷汗。
「吃個屁！你幫我抓到了嗎？滾回去吃方便麵吧！」
「這個恐怕不行，現在是租房旺季，附近的公寓全都租出去了。」
陳碩不滿地說：「你什麼意思，難道我說假話騙你不成？我吃飽撐的還是怎麼回事？」
陳碩一時語塞。他本想說老鼠跟蟑螂、蒼蠅不是一回事，但貌似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總不能說他有懼怕老鼠的特殊體質吧，估計沒人能接受這樣的理由，特別是對於他這樣一個壯漢來說。
「不管怎麼樣，現在這種情況已經嚴重地干擾到了我的生活和睡眠，我要求另外換一間公寓。」
「絕無戲言。」
陳碩看出來了，再跟他說下去也沒有意義，於是掛斷了電話。
現在想起這一幕，他仍然心有餘悸，渾身起雞皮疙瘩。陳碩是陝西人，一米八五的大個子，年輕力壯、身材魁梧。一般人都會覺得這種孔武有力的漢子天不怕地不怕，但只有陳碩自己知道，他從小就怕老鼠，怕得要命。
許晨一聽樂了，大笑起來：「你這麼一個大個子，還怕https://read.99csw.com小小的老鼠？哈哈哈，人家小姑娘還不一定怕呢！」
「行行行了，我沒心思看這個，你最好也少看點兒。本來就虛了，還要把身子徹底掏空不可？」
躺在床上，雙手反枕在腦後，陳碩吐出一口濁氣，心中十分煩悶。「北漂」快三年了，仍是孑然一身，工作也沒見多大起色，現在還住在這種十多平方米、盒子般的小公寓里。每天擠著公交車或地鐵上班，回家已經累成狗了，還要受到老鼠的騷擾，這日子還能過嗎？
「打呀！」
想到蹲廁所的時候，蹲便器的洞里突然鑽出來一隻老鼠——即便只是想象，也把陳碩的臉嚇白了。「不會吧……老鼠真的會從廁所洞里鑽出來？」
許晨思忖片刻，說：「這隻老鼠非常狡猾，它可能躲藏在某個我們根本想不到的地方，或者是從廁所里的下水道里鑽進鑽出的。這樣的話我們就很難抓到它了。」
「那你們退我押金，我不租了。」
「你嘀咕什麼呢？」
敲門。許晨在裏面問道：「誰呀？」
「夠了！」陳碩漲紅了臉，喝道，「我天生就怕，有什麼辦法？又不是我願意怕的！」
「我就是不確定。」陳碩說，「你找的這些地方我也找過，每次都以為這畜生已經溜出去了，可一到晚上，它就像幽靈一樣出現了，我簡直不知道它是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
「……」
住在同一棟樓的許晨，是陳碩的同事。當時兩人一起到這家裝飾公司應聘，一起租的房子，成了鄰居。之後命運似乎也綁在了一起，都淪為了屌絲。許晨似乎比陳碩還要慘一點。陳碩雖然也窮，九*九*藏*書好歹身體強健，許晨跟他比起來瘦弱得像個小雞仔，時不時生場小病，醫藥費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不過許晨這人腦子好使，鬼點子多，所以陳碩想看看他能不能給支點兒招。
許晨笑得更厲害了，直到陳碩做出要揍他的姿勢，他才強忍住笑，說道：「那你想讓我幹嗎？幫你抓老鼠還是打老鼠？」
想來也是怪了，確實是前年才交房的新公寓，怎麼會有老鼠呢？況且這屋子就巴掌大的地兒，老鼠能藏哪兒？陳碩找過床下、柜子底下，都沒見到老鼠洞。陽台上有地漏，難道是通過地漏鑽出來的？可每天早上看到地漏的蓋子都是蓋好的呀，這老鼠不會真成精了吧，來去還能把蓋子蓋好？
「什麼？」
「沒什麼。我是想問，你住的這屋，有老鼠嗎？」
「行了別貧了，你把它關了。我有事跟你說。」
「我——」陳碩實在是說不出「我怕老鼠」這幾個字，太丟人了。話都到了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嗯，您登記的電話號碼就是現在打的這個吧，我馬上查一下……是陳碩先生對嗎？」
「不是這個意思，先生。我的意思是，你反映的可能是極個別的情況。」
估計對方已經在心裏罵他事兒逼了，表面上卻還是好言相勸，同時出著主意：「陳先生，房子嘛，總不會一點兒小問題都沒有的。您租的是新公寓，比起那些二三十年的老房子，已經好很多了。老鼠嘛，在所難免。您自己想點辦法可以嗎，比如買點鼠藥、捕鼠夾什麼的？」
「你剛才不是說，這老鼠每天晚上認準了到你家來嗎？我猜這是只母老鼠，愛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