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什麼手段最殘忍？」

陳碩的倦意剎那間一掃而光，激動、欣喜得難以自持，他猛地一拍大腿，興奮得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終於抓住你了，該死的老鼠！」

許晨並未回答，用實際行動來進行演示。他把裝老鼠的玻璃罐放在桌子上，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一些五香花生米，撒在玻璃罐的周圍。老鼠見到花生，又聞到香味，立刻貼在了玻璃上，鼻子不斷翕動著。但美食就在眼前，卻隔著一層玻璃，看得見摸不著，干著急。

陳碩不得不思索一個問題：這老鼠究竟是何方神聖？它接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老鼠被人提了起來，無比驚慌，它吱吱地叫著，身體在空中拚命掙扎。還好許晨抓得穩，將老鼠迅速扔進玻璃罐子里，然後鬆了口氣，把抹布扔進垃圾桶。

「那你敢抓這隻老鼠嗎？」

重新回到床上，他睡不著了，開始思考這一切。他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上天要安排一隻老鼠來懲罰他？這隻老鼠彷彿用任何方式都能騷擾到他，包括詭異的視線和恐怖的夢境。更可怕的是，它甚至讓陳碩感覺自己跟它命運相連。

等一下，那不就是我嗎？我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自己？那現在的「我」，又是什麼形態？

陳碩納悶地問：「你到底想幹嗎？」

陳碩發現自己陷入一個圓形的玻璃容器之中，頂上蓋著一本書。隔著玻璃，他能看到屋子裡的情景。這就是他的卧室，餐桌、沙發和床。床上睡著一個年輕男人。

十多分鐘后，近乎失眠的陳碩從床上坐起來，打開床頭燈。然後扭頭ｈttps://ｒead•９９ｃsw•ｃｏm望向桌子上的玻璃罐。

「你變態啊！只是只老鼠罷了，又不是你殺父仇人，犯得著嗎？」

不過陳碩可不打算讓它死得這麼痛快。一種復讎的快|感和凌虐的惡意油然而生。並且這一快|感，他打算跟許晨分享。

他使勁地眨眼，在夢中做著一切能讓他醒來的舉動。終於，他睜開了眼睛，脫離了恐懼的夢境，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有種險象環生的感覺。

折騰這一陣，已經晚上十一點了。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呢，陳碩不敢再耽擱，他到衛生間洗臉、刷牙，穿著拖鞋走到桌子面前，注視著玻璃罐子里可憐兮兮的老鼠，心中好不得意。

然而，躺在床上許久，他並沒有睡著。一種荒誕的、難以言喻的感覺困擾著他。陳碩知道，這肯定是心理作用。但是，他真的感覺，有雙眼睛在凝視著他。

「還說我呢，你更變態！」

這時候，鬼點子多的許晨想到新招了：「你就是不想讓它這麼快地死，對吧？我想到一個對它進行『精神折磨』的辦法。」

屋裡沒有別的生物，除了玻璃罐子里的老鼠，這個房間沒有第三雙眼睛了。

陳碩現在明白許晨說的「精神折磨」是什麼意思了。許晨望著自己的傑作說：「你想想，幾天之後，這老鼠餓得飢腸轆轆，但就是吃不到近在咫尺的美食，是什麼感受？」

陳碩想了想，這的確是一個既不見血，又能達到報複目的的手段，便對許晨說：「行，我就用這個辦法，活活餓死它！」

想到今天晚上不用再擔九_九_藏_書心被老鼠騷擾了，陳碩格外開心。他關了燈，脫了衣服鑽進被子，打算美美地睡一覺。

許晨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他說了句「你等一下」，轉身離開了陳碩的公寓。不一會兒，拿著一個幾十厘米高的玻璃罐子回來了，看樣子應該是裝糖、餅乾之類的罐子。

陳碩突然感覺毛骨悚然。他發現這隻老鼠不管處於何種狀態，都能對他造成影響和困擾。

成熟一點吧。陳碩搖著頭苦笑了一下。他不打算再跟一隻老鼠玩下去了。

「不是你說要折磨它嗎？」

「精神折磨？」陳碩以為許晨是在說笑，「你還要讓它失個戀啊？」

氧氣越來越少，他感覺自己快要死去了，作為一隻老鼠死去。不！他猛然醒悟，這不是真實的，是一場夢！

「不是，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許晨問，「你這兒有夾子一類的東西嗎？」

關了燈，繼續睡覺。去除了心中的雜念，他也沒感覺到什麼視線了。這一次，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陳碩搖頭：「太便宜它了。」

「天啊，這麼大一隻老鼠，跟小點的兔子體形差不多了！」許晨盯著桶里的老鼠，驚嘆道。

許晨說：「燒鍋開水，倒進鐵桶里，把它燙死。」

陳碩怔怔地望著即將死去的老鼠，之前夢中的經歷突然令他心中產生一個荒誕的念頭——這隻老鼠，就是剛才的自己。

陳碩的狂笑嚇得桶里的老鼠一陣哆嗦。它蜷縮在角落裡，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即將面臨的悲慘命運。桶壁和底部全是爪子印，可見這老鼠剛剛掉落到桶里后，有多麼驚慌失措。它肯定是在桶read.99csw.com里胡亂瞎竄了許久，用盡一切辦法企圖逃出生天。無奈油漆桶很深，內壁也十分光滑，加上鐵桶很重，老鼠根本不可能從裏面把桶推倒。所以它忙活了半天，筋疲力盡，最後只能放棄，等著迎接死亡。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甚至令他恐懼。他是害怕老鼠，但這是建立在老鼠對他造成威脅的基礎上。正如所有人都不應該害怕被關進監獄的強盜、殺人犯一樣，他也不應該懼怕關在玻璃罐子里的老鼠。他很清楚這個道理，卻就是無法抑制心中的恐懼之情。

許晨想不出來了：「水刑、火刑都不行，我也想不出來了。」

「沒有。」

「你想幹嗎？把它做成標本？」陳碩問。

許晨關心的是陳碩的承諾：「幫你解決大問題了，怎麼樣，明天請我吃什麼呀？」

他驚訝地發現，居然不是錯覺。罐子里的大老鼠，此刻正趴在玻璃壁上，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

說完哼著小曲就離開了，陳碩心頭困擾已久的事情解決了，也著實高興，這個客請得心甘情願。

陳碩打電話給許晨，告訴他老鼠抓到了。許晨本來想洗臉睡了，聽到陳碩這麼說，精神也來了，一分鐘後來到了陳碩的房間。

半夜的時候，那種胸悶氣短的感覺又出現了。跟上一次的胸口壓迫感不同，這次是更加難受的窒息感，空氣越來越稀薄，缺氧已經影響了腦部供血，令人快要昏厥和死亡。

但問題是，現在該怎麼做呢？他忽然覺得之前的想法和做法過於孩子氣了，他是人類，而且是個大男人，居然跟一隻小小的老鼠置氣，還打算對其進行「精九_九_藏_書神折磨」——真是可笑至極。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這麼幼稚。

他呆了幾秒，猛地跳下床，衝到桌子前，一下拿開了壓在玻璃罐頂部的《英漢詞典》。豐富的氧氣立即充盈罐內，生命垂危的老鼠瞬間恢復了生命力，支撐起身體，在罐子里活動起來。

陳碩想到自己那雙被咬得稀爛的皮鞋，恨意十足：「我想慢慢折磨它。」

幾秒之後，他打開電燈，倏然回頭，看見了桌子上的玻璃罐。罐子里的老鼠已經趴在了底部，奄奄一息了，顯然罐子里的氧氣已所剩無幾，它馬上就要死了。

光是想象徒手抓老鼠的手感，已經讓陳碩起雞皮疙瘩了。他趕緊搖頭：「我碰都不敢碰這東西。」

許晨雖然不怕老鼠，但是面對這麼大的耗子，還是有些心虛。他猶豫了一下，到陽台上找了一塊破抹布，套在右手上，然後瞅準時機，驟然下手，準確無誤地抓住了老鼠的尾巴，將這隻大老鼠倒吊著拎了起來。陳碩下意識地往後一退，嘴裏喊著「你小心點」，看在眼裡也是膽戰心驚。

他走下床，來到玻璃罐子前，把壓在罐口的《英漢字典》挪動了一下位置，將罐口全部封死了。罐子里僅有的空氣大概只夠這隻老鼠再維持半個小時的生命。第二天早上，他把死老鼠丟進垃圾箱，這事就算完結了。

沒錯，這耗子並沒有關注周圍的花生，它正對著陳碩，視線全部集中在陳碩身上。

陳碩鬆了一口氣。同時覺得荒唐透頂——為什麼剛才那一瞬間，他感覺拯救的是自己？

陳碩決不食言：「『金錢豹』自助餐，可以吧？」

「好了，我也不折read.99csw.com磨和虐待你了，給你個痛快吧。希望你下輩子投胎，別再當老鼠。」陳碩在心裏說道。他覺得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陳碩低下頭，看到了一雙老鼠爪子，以及身上黑色的毛和身後長長的老鼠尾巴。他驚悚到了極點——我……變成了老鼠？！

老鼠從「鐵監獄」換到「玻璃監獄」，在新環境中來回亂竄，顯得惶恐不安。但玻璃罐的內壁比油漆桶更加光滑，想要爬出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你打算怎麼滅掉它？」

玻璃罐是沒有蓋子的，就算有也不敢蓋上，那等於把老鼠活活悶死了。陳碩琢磨著老鼠會不會從玻璃罐里爬出來，想來應該不可能。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找到一本厚厚的《英漢字典》，壓在玻璃罐口，留了一條縫隙給老鼠出氣。

「得嘞！」許晨高興得咧嘴大笑，拍著陳碩的肩膀說，「那我回去睡了，明天白天我不吃飯，晚上去『金錢豹』大吃一頓！」

陳碩也對自己人性中惡的一面感到驚訝。其實他這輩子除了蒼蠅、蚊子什麼的，從來沒有殺過生，就連魚都沒剖過一條。現在這隻肥大的老鼠落在他手裡，生殺大權全由他掌握，他竟然有種對古代死刑犯處以極刑的想法。但想是一回事，具體實施則需要勇氣的。太過殘忍的刑罰，他還真有點下不了手，可內心又實在不願意便宜了這隻耗子，一時陷入矛盾之中。

「還是不夠解氣，而且燒焦了會不會味道很臭？」

「這畜生囂張到極點了，半夜爬上我的床，還趴在我胸口上，噁心死我了。這下非得出口惡氣不可！」陳碩揚眉吐氣地說道。

「那就澆點油，把它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