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呃……就算吧。這隻老鼠跟我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我幾句話說不清楚。總之您是不會在乎這隻老鼠的，就讓我帶走，然後幫您處理它，可以嗎？這樣也省了您的麻煩了。」

仔細一看，這隻老鼠並不是在衝著他叫，而是對著他旁邊的一個櫥櫃叫。陳碩下意識地望著這個柜子，突然聞到一股血腥味。

「您家的廚房裡，是不是放了老鼠夾？」

對方已經把他朝外面掀了，同時使勁把門往回拉。陳碩也死死地摳住門沿，拚命往裡面擠。男主人驚恐萬狀，喊道：「你要幹什麼？搶劫啊？！」

柜子底部墊著一層塑料布，上面擺放著被肢解的人類屍體。

下車之後，陳碩才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他沒有業主卡，門衛是不會放他進去的。

陳碩倏然睜開眼，背心已經被汗水濕透了。剛才夢中的一幕，真實得彷彿令他感受到了痛感。他絲毫不懷疑，如果老鼠在那一瞬間喪命，他也會在夢中死去。

陳碩一邊用身體抵住門，一邊費力地解釋道：「不，我真的不是。你相信我，我只是有事情跟你說。」

這個名字映入眼帘的時候，他的記憶一下子復甦了。沒錯，就是這裏！

快，快，快。他在心裏催促著，心急如焚。司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焦灼，車速比平常要快。結果只用了十分鐘，就把陳碩送到了鷺湖宮小區的門口。

「什麼事？」

「不，我不知道您家裡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廚房裡一隻老鼠被夾住了。」為了讓事情稍顯合理一些，他編造道，「我看見它溜進您家的。」

他越過中庭，路過一個歐式噴水池，噴水池的中間是海神波塞冬的雕像，彰顯了設計者的高雅品位和崇洋媚外。兩個大垃圾箱就在距離噴水池最近的一棟樓的樓門口。四周一片靜謐，沒有任何威脅，他毫無顧忌地跑了過去。

「他」在夜色的掩護下，溜進了一個小區。入夜後的小區十分安靜，只read.99csw.com有零星的幾個晚歸的路人，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草叢中的老鼠。他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這個小區會不會有被主人拋棄的野貓。或許多慮了，這是一個高檔小區，野貓、野狗都被物業送去了動物收容所。有錢人居住的地方，垃圾箱里甚至能找到乳酪或者黃油這樣的驚喜。他充滿了期待。

男主人氣喘吁吁地望著他，說道：「你到底想幹嗎？」

陳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回憶之前的夢境。老鼠進入了一個小區，這小區有一個噴水池，噴水池的中間有一個雕像，應該是海神波塞冬……

陳碩走出電梯，來到202房的門口，深吸一口氣。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房主解釋這件事，但性命攸關，就算再沒辦法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那你怎麼知道我家廚房的地上夾到了一隻老鼠？」

「誰相信你的鬼話！況且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也證明你起碼在窺視和監聽我的家，不然你怎麼解釋這一切？」

房主通過貓眼觀察了他一陣，說道：「好吧，你等一下。」

「我知道，真是不好意思，但確實有點急事。」

陳碩蹲在地上，望著這隻第二次被人類抓住的大老鼠，忽然覺得它有點可憐，對老鼠的恐懼感，似乎減弱了許多。他一時沒想好應該怎樣對待這隻老鼠，不過既然已經抓到它了，帶回去慢慢思考吧。

雖然全天下的老鼠都長得差不多。但陳碩的眼睛剛剛接觸到這隻老鼠，就百分之百地確定，這就是他苦苦尋覓的那隻大老鼠。他此刻的心情難以形容，五味雜陳。

男人驚訝地望著他：「你為什麼知道我家裡發生的一切？」

他腦子裡掠過一絲電流。有波塞冬雕像的噴水池——這個畫面他似乎在哪裡看過，不是剛才的夢境，而是不久之前，他似乎到過這個地方。

「謝謝了。」

「我只想把這隻老鼠帶走，然後馬上離開您的家。」陳碩雙九_九_藏_書手合十。

陳碩趕緊擺手道：「不不不，絕對沒有。」

男主人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出去了：「我找個鞋盒給你吧。」

那男人滿身酒氣，醉眼惺忪地望了陳碩一眼，壓根兒就沒多想，拍著陳碩的肩膀說：「那就謝了啊，兄弟。」

男主人臉色一變，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不！你趕快出去，不然我報警了！」

陳碩驚恐地意識到，他的命運真的跟那隻老鼠綁在了一起。那現在的情況，真是危急到了極點——這隻老鼠已經被捕鼠夾夾住了，雖然夾住的是一條腿，暫時死不了。但只要被那家的主人發現……天哪，這隻是時間問題。

「走吧，電梯來了。」

「腹瀉？那你應該去醫院的急診科。」

幾分鐘后，房門打開了一些。陳碩看到了這個四十多歲、有點謝頂的男人。他穿著家居服，手裡拿著一瓶氟哌酸，遞給陳碩：「拿去吧。」

陳碩是一名家裝顧問，工作需要，他經常前往市內的各個小區，為客戶看房、測量，推薦合適的裝修風格以及設計師。他想起來了，他的確到過一個高端小區。這個小區的中庭，就有這樣一座噴水池，水池中間是海神波塞冬的雕像。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您能讓我進屋嗎？」

陳碩扶著這個男人進了電梯。幾秒之後就到達二樓了。那醉漢說：「你去吧兄弟，謝了啊！」

然而結果令人失望。垃圾箱已經被小區的保潔員清理乾淨了。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新的目標——這個小區的一樓是架空的入戶大廳，二樓距離地面並不算高。從旁邊的銀杏樹很容易就能到達二樓的陽台。而陽台跟廚房是相連的，那裡面肯定有很多美食。

他循著香味跑進廚房，還沒看清這裏的環境，一條腿已經踩到了某個物件上。這東西的觸感令他暗叫不妙，但是已經遲了，「啪」的一聲，一個鐵夾子猛地彈過來，夾住了他的一條腿。他彷彿read.99csw.com感受到一股鑽心的疼痛。然後，夢醒了。

「我剛才說了……」

「能麻煩你開一下門嗎？隔著門不太方便說。」

就在這時，一輛的士停在了鷺湖宮的對面。一個明顯喝醉了的男人，搖搖晃晃地從車子里出來，跌跌撞撞地朝小區門口走來。陳碩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他走過去扶住這個中年男人，說道：「喝多了吧大哥，我也住在這裏，搭把手扶你進去吧。」

他必須趕在那家主人殺死這隻老鼠之前，救下這隻老鼠，不，是拯救他自己。

「你最好告訴我，有什麼急事。」

「對，你怎麼知道？」

陳碩一秒鐘都不敢耽擱了。他迅速穿上衣服，奪門而出。他懷疑他的生命，已經按秒計數了。

陳碩架著這個男人走到刷門卡的地方，那門衛估計是認識這個業主的，又見他喝醉了，便主動幫他刷卡開了門。進去的時候，陳碩故意說：「今天咋喝這麼多呀？」好像這男人是他親哥一樣。

「不行！你要幹什麼？」

等等，噴水池，波塞冬。

喝醉的男人好不容易摸出門禁卡，刷了一下，門開了。陳碩說：「大哥，我住二樓，你呢？」

陳碩迅速查找著，試圖將小區的名字跟它們的外觀聯繫起來。雖然他記不起每一個小區是什麼樣。但是中庭有這麼大一個歐式噴水池的，他絕對應該有印象。

「不用謝，你慢點兒。」

「謝謝。」陳碩接過葯。眼看對方就要關門了。他一把抓住門，說道，「請等一下。」

他按下門鈴。過了一會兒，裏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誰啊？」

陳碩也急於想知道那隻老鼠是不是還被夾在那裡，立即點頭。

他不由自主地拉開櫃門，眼前出現一層紅幕，腦子嗡的一下炸了。

鷺湖宮。

他們僵持了一分鐘左右。陳碩畢竟年輕力壯，漸漸佔了上風，整個人都擠進了屋內。為了表示自己並無惡意，他舉起雙手說道：「對不起，我真的……只是九_九_藏_書想談談，沒有任何惡意。」

這時，本來已經放棄抵抗和掙扎的大老鼠，突然衝著陳碩吱吱地叫起來。陳碩不知道它是在求饒，還是別有意圖。

「只是腹瀉而已，沒必要去醫院吧。如果您家裡有葯的話，能給我一點嗎？」為了防止對方斷然拒絕，他又補充道，「你知道樓道和電梯里都有監控攝像頭，我不可能是壞人。」

男主人盯著他看了許久，說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廚房看看。」

結果，還真是，致命。

「對不起，我是你的鄰居，有點事想麻煩你一下。」

老鼠非常靈活，擅長攀爬。他輕易地爬上了銀杏樹的樹梢，然後悄無聲息地跳到陽台上。廚房門是開著的，他幾乎聞到了豬油的味道，這種吸引力對老鼠來說是致命的。

冒充送外賣的小哥，也是行不通的，門衛會要他出示工作證。硬闖更不行，搞不好直接把他當成強盜報警。該死的！都到門口了，卻想不到辦法進去。

來到大街上，他立即招了一輛計程車，告訴司機前往鷺湖宮。他估計車程應該只有十五分鐘左右，幸好現在是夜裡十二點過了，不會遭遇堵車。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陳碩說：「這個捕鼠夾，你還要嗎？」

然而，要命的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想不起這個小區的名字了。

陳碩的腦袋急速轉動著，他不可能告知實情。如果對這個男人說「我想要您家廚房裡的一隻老鼠」，恐怕會被當成恐怖分子對待。「呃……是這樣的，我突然有些腹瀉，但家裡找不到止瀉藥，外面的藥店也關門了，所以想問問您家裡有沒有葯。」

「但你怎麼知道它被老鼠夾夾到了？」

兩人走進寬敞的廚房，打開燈，一眼就看到了被夾子夾住一條腿的老鼠。老鼠看見有人進來了，嚇得吱吱地直叫。男主人表情驚詫，顯得難以置信。

這個男人氣呼呼地望著他，說道：「你打算怎麼把它帶走？」

「一隻老鼠，ｒｅａd.９９csw•ｃoｍ現在被夾到了。」

也是巧了。這男人住的那棟樓，恰好就是陳碩要去的一棟二單元。陳碩架著他進來的時候，清楚地看見了中庭的噴水池和波塞冬雕像，甚至看見了這棟樓旁邊的大銀杏樹。從夢境中看到的角度來判斷，大老鼠進入的人家，應該是二樓右邊的這一戶。從外面看去，這家的客廳里還亮著燈，也許主人是個喜歡熬夜看劇的人。陳碩在心中祈禱，希望他能聽我解釋，把廚房裡的老鼠交給我來處理。但是，我該怎麼跟他說呢……

「我聽到了它的叫聲，猜的。」

他從床上坐起來，絞盡腦汁回想，還是毫無頭緒。突然他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罵了句「蠢貨」，然後跳下床，打開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這上面有他最近一兩個月內建立的客戶資料，記錄了他曾到過哪些小區。

確實無法解釋，陳碩也不想解釋。他說：「大哥，不管怎麼樣，您讓我把這隻老鼠帶走，我就立馬從您眼前消失，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您的面前。」

「沒事，你報警吧。」陳碩豁出去了，沒有什麼比性命更重要，「就算警察來了，我也非進去說個清楚不可！」

「您放心，我絕對不是壞人，我只是有點事想跟您談談。」

「行。那最後麻煩您一件事，幫我找個盒子之類的東西，可以嗎？」

陳碩知道，不管他怎樣敘述這件事情，都不可能讓這件事變得合情合理，索性直接提出訴求算了。反正他的目的只是要這隻老鼠，而不是讓這個男人相信他的故事。

男主人駭然道：「你到底是誰？不會在我家偷偷安裝了監視器吧？」

男主人煩躁地揮著手：「不要了，不要了，你一起拿走！」

「我住15樓。」

「為什麼？」男主人詫異地問，「別說這是你的寵物。」

如果是白天，還可以裝成某個訪客。可現在是凌晨十二點半，誰會在這個時候見客？

「談什麼？快出去！」

男人狐疑地望著他。「那你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