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轉移
九
「天哪……蘇茜，你在哪兒？青城山的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說不定，那根本就不是『人類』。所以普通人是不可能發現『它』的。」蘇茜駭然道，隨之產生的聯想也越發離奇了，「我會出現在那個地方，也不是偶然，跟這種生物是緊密相連的。」
「但是小說暗示，女主角會再次遭遇『恐怖轉移』，這不就應驗了嗎？」王潔說。
「你無法想象看到這一幕的我，有多麼恐懼。」蘇茜說，「但光害怕是沒用的，我想知道站在那裡的人是誰，我猜這個人一定跟這件事情有關。」
王潔張開口，露出吃驚的神情。隨即，她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蘇茜，你被這篇小說影響了。我建議你別再看這篇小說了。」
王潔本來有些疲憊，一番折騰之後，反倒沒有了倦意。她熱了兩杯牛奶，跟蘇茜坐在一起，嘆息道：「蘇茜，怎麼又發生這種情況了？」
「好的，我就在公路旁等你。」
車子在蘇茜面前停了下來，王潔打開車窗說：「上車。」蘇茜像見到救星似的，立即拉開車門，跳上汽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王潔微微頷首：「那不一樣的地方在哪兒？」
「我一會兒再跟你說，我們先走吧！」
「怎麼不一樣？你不是從睡夢中轉移到這裏來的嗎？」
「孟什，我好怕。」蘇茜又要哭出來。
「我看到一個人影。」蘇茜顫抖著說，「就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
王潔咬著嘴唇思索了一陣，說：「但是，我們恐怕沒法弄清楚這個人是誰。青城山這麼大，就算報警，警察也不可能把整座山都搜尋一遍。況且他並沒有對你做出攻擊性行為呀。」
「對，一開始我沒有發現。但是當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探照四周的時候，手機的燈光晃到了這個人影。」
王潔看了一眼手錶：「現在已經凌晨兩點過了，我把車開到別墅去，你今晚就住這裏可以嗎？」
對了，手錶。蘇茜猛然意識到，她應該立即確定現在的準確時間。她抬手看了下手錶，顯示的時間是凌晨一點二十分。她又迅速摸出手機，沒錯，七月二日，凌晨一點二十分。
「對，我看到你了。」
按理說，打報警電話是最可靠的。但蘇茜遲疑的原因是，她不想再度引起關注。孟什在小說里read.99csw.com幾乎把她描述成了女外星人，如果讓外界知道，她再次被「召喚」了，別說別人，恐怕父母都會懷疑，她會不會真的具有外星人血統了。
「王潔，」蘇茜望著好友說道，「這次的情形，跟上次有些不一樣。」
王潔沉吟片刻，問道：「蘇茜，你看了《恐怖轉移》這篇小說？」
萬籟俱寂的夜裡，突然傳出這樣一聲尖厲刺耳的驚叫。如果周圍有人的話，恐怕會當場嚇出心臟病——更不必說發出尖叫的人本身所承受的驚嚇程度了。
蘇茜還是撥通了孟什的手機號碼，響了好一會兒，對方才接起電話，傳來的是一個疲倦、惺忪的聲音：「喂，蘇茜？」
「你半夜接到我的電話，就不覺得奇怪嗎？在正常情況下，我應該就睡在你的身邊呀！」
「這是景區，」王潔提醒道，「每天都會有遊客到地藏洞附近，那裡不可能生活著怪人。」
蘇茜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她仍舊不死心，說道：「如果他並不是湊巧出現在那裡呢？也許他現在還在地藏洞的附近，甚至在地藏洞裏面。」
蘇茜全身發毛、渾身每一根汗毛都直立起來了，沒有人能承受這種程度的恐怖。她徹底失控了，雙手緊貼臉頰，手機掉落在地上，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啊！」
電話那頭謎一般地沉默了幾秒，孟什才清醒過來：「啊，你又……我的天！」
「別說了，蘇茜……我也感到毛骨悚然了。」王潔臉色蒼白地說。
然而，並沒有什麼怪物或者外星人出現在她面前。癱坐在地上多時，體能少許恢復了一些，她拿起手機，撥通了王潔的電話。
蘇茜緩緩搖著頭，顯得神思惘然。她比任何人都要迷茫，同時她又清楚地知道，她不能繼續迷茫下去，否則這種怪事恐怕還會發生。總有一天，她的精神會徹底崩潰。
「但是你穿著外出的衣服、鞋子，還帶了手機。」
雖然是第二次經歷這樣的怪事了，蘇茜仍然全身發抖，汗毛直立。這種恐怖的事情，就算經歷一百次，也不可能適應。
「呃……怎麼了？」
進入屋內，王潔把燈全部打開。光明驅散了蘇茜心中的恐懼，王潔陪伴在身邊，也讓她安心了許多。
蘇茜想起，她竟然還沒有跟孟什通一個電https://read.99csw.com話，告知他這件事。她自己都感到奇怪，遇到這樣的事情，她首先想到的不應該是孟什嗎？難道在她的意識深處，已經不那麼信任孟什了？要真是如此的話，那實在是可悲。
樹影婆娑，冷風颼颼，蘇茜所站之地，恐怕是青城山上最陰森的一個地方。除了蔥蘢的樹木，她的前方彷彿還有一個很大的山洞，黑暗中宛如巨人的大口。
「啊？」
蘇茜清楚地記得，昨天的日期是七月一日，她是晚上十一點左右上的床，至於多久后睡著的，她無法確定，不過在沒有失眠的情況下，最多也就二三十分鐘吧。也就是說，睡著后的兩個小時內，她從北京的家中通過夢境穿越到了成都的青城山。
「好的，我馬上開車來接你！但是你得等一下，我現在在市區，開車到青城後山，最少要四五十分鐘。」
孟什竟然沒有立刻答應，蘇茜感到心寒——僅僅是第二次，他已經感到厭倦了嗎？
蘇茜迷惑了，喃喃自語道：「這篇小說的題材，是孟什根據我的親身經歷來寫的。但現在，小說卻預言了我即將遭遇的事情，這是巧合嗎……」
蘇茜保留的最後一絲理智，是迅速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手機。然後，她不分方向地奪路而逃，沿著石板小徑狂奔，同時發出肝膽俱裂的尖叫。她跌倒了，幾乎沒有感覺到疼痛，更沒心思在乎有沒有受傷，像一隻受驚的野兔一樣，在山林中沒命地奔逃。
蘇茜說：「王潔，今晚……你可以陪我住在這裏嗎？」
四周一片寂靜，幾乎沒有風吹草動。這般萬籟俱寂，更令人毛骨悚然。蘇茜的心臟怦怦狂跳，她在心裏對自己說，鎮定下來，冷靜……別怕，這裡是景區，不是荒山野嶺。景區有酒店、農家樂和別墅。我有手機，能導航和撥打電話，我能獲救。不，本來就沒有什麼危險，我只要走到最近的一家旅店就行了……
蘇茜不認為是這樣：「可是這篇小說目前的情節中，沒有出現我遇到的這種情況。」
手機背面射出一道發散型白光，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明亮。蘇茜舉著手機，試探性地照射周圍。
景區管理委員會？110？或者距離最近的一家旅店？蘇茜面臨三種選擇，對了，還有王潔。但是她現在應該在九九藏書成都市內吧，不可能在青城山的別墅里，今天不是周末。
「我明天要上班……算了吧，我早上跟領導請個病假，今晚就留在這兒陪你吧。」
「我跟王潔打了電話，她現在開車來接我。」
車子啟動，朝別墅區駛去。不多時，便到達了王潔家的別墅。蘇茜是第二次來這裏了，多了幾分熟悉的感覺。
「是的，我有手機，可以進行定位。王潔，這裏一個人都沒有，我好怕，真的好害怕，你能來接我嗎？」
「你確定嗎？」
一邊想，她一邊點亮了手機的屏幕，試圖通過GPS定位，確定自己的準確位置。謝天謝地，她成功地使用移動數據連接了4G網路，打開地圖軟體。沒錯，四川成都，青城後山！
「行，你打開微信的實時位置，待在原地別動，我這就來找你！」
王潔抓著蘇茜的手說：「我覺得你不該再想下去了，也別自己嚇自己。現在已經凌晨三點了，蘇茜，睡吧，我陪你一起睡。」
「太好了，謝謝你！」蘇茜感激地說。
「那是因為我之前就預感到，這種事情還會再次發生。所以這段時間，我在家裡都是穿著衣服和鞋子睡的，手機和錢包也一直揣在兜里。」
權衡之後，蘇茜覺得只有打電話向王潔求助，是最能避免引起麻煩和關注的。但問題是，就算王潔同意開車到山上來接她，她也得先走到青城後山的公路上去才行，王潔不可能步行到這裏來跟她碰面。
擴大地圖比例尺，進一步查詢位置，蘇茜發現自己的坐標在青城後山的「地藏洞」附近。這裡在山腰以上，前後幾千米都沒有旅館或農家樂。如果要走到能住宿的地方，至少要走兩個多小時的山路。
他們彼此沉默了一會兒，竟然找不到什麼話來說了。突然，有種怪異的感覺向蘇茜襲來，但她一時又想不起來，問題出在哪裡。
「別怕，蘇茜，這次你帶了手機，你可以打電話求助。我在北京，沒法立刻趕到你身邊，但你肯定能找到能幫你的人，比如警察，還有王潔，你跟他們打電話了嗎？」
好一會兒之後，孟什才說道：「是的，我明天……不，今天就會來成都。你希望我現在就去機場嗎？」
一個女人，半夜三更獨自行走在幽靜、陰暗的山林中，且不說山路好不好走，光是想起九*九*藏*書來，就令人不寒而慄。蘇茜不認為自己能做到這一點，她打算打電話求救，但是，打給誰呢？
突然，手電筒的光掃到一個人影。不是錯覺，真的是一個人影，站在地藏洞洞口前。
孟什的態度和話語，實在是可疑到了極點。可蘇茜又想不通他到底對自己隱瞞了什麼。她心裏有一個古怪的念頭：難道，這件事情……
這絕對不是實話——不管是這種牽強的解釋，還是孟什那似是而非的口吻，都暴露了他是在搪塞此事。蘇茜腦子很亂，她說：「好吧，那你早點來接我。」掛了電話。
盤山公路上，此刻沒有任何車輛。但是微弱的路燈，以及相對寬闊的道路，給人以希望和力量。蘇茜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衝到公路上來，雙手支撐在欄杆上，恐懼和疲累令她胃裡一陣翻騰，她劇烈地嘔吐出來，然後坐在地上。這種難受的感覺，彷彿離死已經不遠了。
王潔顯然被嚇到了，她抱緊了身體，試探著問道：「你是說，青城山上嗎？」
「我在青城後山的盤山公路上，位置大概在地藏洞附近。」
躲避的、懼怕的究竟是什麼，在此刻顯得一點都不重要。她面臨的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恐懼感。很多時候，死亡都沒有巨大的恐怖對心靈帶來的折磨更令人畏懼。
上車之後，蘇茜立即關上車窗，對王潔說：「我們趕快離開這裏！」
她竭力思索，忽然想到不對勁的地方是什麼了。她問道：「孟什，剛才你接到我的電話，第一句話說的是什麼？」
「但你是聽到我說的話之後，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的。」蘇茜說，「你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看一下我是否睡在你旁邊？」
孟什似乎啞口無言了，他沉寂好幾秒后，才說道：「我是感到奇怪呀。」
不能再被動下去了。蘇茜暗忖。我必鬚根據目前的線索，探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茜有些心冷，她甚至不想再繼續通話了：「隨便你吧，孟什。你也可以再睡一會兒，等早上再出門。」
「是孟什寫的，你知道嗎？」
「你說的是『喂，蘇茜？』」
「當然，我怎麼可能沒看，這是現在最火的小說。」
蘇茜完全不知道自己狂奔了多久，她幾乎被嚇瘋了，奔跑成了一種本能。但她的體力漸漸瀕臨極限，眼看就要倒地不支了，就在這時，前九*九*藏*書方出現一絲希望的曙光——路燈！上天並沒有拋棄她，她胡亂瞎跑，竟然誤打誤撞地跑到公路上來了。
「那真是太好了。」
「絕對不是，我敢肯定那是一個人。」蘇茜篤定地說，「雖然手機的燈光只是一晃而過，但我看得非常清楚，那是一個直立的人，他就站在地藏洞的洞口，窺視著我。可惜我當時實在是太害怕了，嚇得手機掉在了地上。撿起來之後，也不敢再次將手電筒的光照過去看個究竟……」
蘇茜望著王潔，點了點頭。有好友的幫助和陪伴，是在這起不幸的遭遇中最大的幸運了。
「不，這點是一樣的。」
王潔不解地問道：「怎麼了，你在怕什麼？」
這回和上一次的區別是：第一，她縮短了認知此事的適應期；第二，她幾乎可以肯定，這裏不是別的山林，又是四川成都的青城山；第三，也是最重要、最慶幸的一點——她穿著長袖襯衫、牛仔褲和皮鞋。手上戴著腕表，兜里揣著手機和錢包。
前方是一條幽靜的小徑，不知通向哪裡；左邊是鬱鬱蔥蔥的樹木，看不見道路。蘇茜轉動身體，光束照向斜後方——
手機電量還有80％左右，足夠支撐步行到公路。蘇茜突然想起手機有「手電筒」功能，也許應該打開手電筒，看清楚四周的環境，再做下一步判斷。
又是一陣沉默。「我當時迷迷糊糊的，沒考慮那麼多吧。」
「你會來接我回去，對嗎？」
等待的幾十分鐘，簡直無限漫長。幸運的是，這期間沒有再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了。終於，蘇茜看到一輛汽車沿著盤山公路向自己開來，同時手機也響起了，她趕緊接起電話：「喂，王潔？你來了？」
蘇茜覺得這個聲音跟孟什平時說話的聲音有些不一樣，也許是從睡夢中被吵醒，意識還沒清醒的緣故。她說：「孟什，怪事又發生了……我在青城山。」
王潔全身都嚇出雞皮疙瘩了，她揉搓著自己的臉頰，說道：「天哪……這真是太恐怖了。你確定嗎，你真的看清楚了？不會是錯覺吧。」
掛了電話，蘇茜從地上站起來，挪動到路燈下方。微弱的燈光，多少抵禦了一些心頭的惶恐。
蘇茜望著好友：「你也看了？」
「王潔……」她戰慄著，聲音帶著哭腔，「又發生這種事情了，我從睡夢中來到了青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