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山屋驚魂 二

山屋驚魂

「啪!」地一拍桌子,繼父面紅耳赤地怒吼道:「臭婆娘,你跟老子反了是不是?叫你去買酒你敢不去?」
哥哥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我們沒心思聽那瘋子咒罵,走到桌子前拿起鬧鐘,那上面熒光的指針顯示,已經快十二點了。我和哥哥在黑暗中對視了一眼,雖然誰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卻分明能感覺到那目光中蘊含的焦慮和擔憂。
就在我們兄弟倆小聲說著話的時候,身後那張床上本來已經睡著了的繼父翻身起來,猛地問道:「現在幾點了?」
母親像做錯什麼事那樣小聲地說:「今天就少喝點吧,明天雨停了我就到鎮上去買。」
母親連連搖頭:「不行,你就在家裡待著,哪兒也別去。聽到了嗎?」
「十一點。」我冷冷地回答。
我看著母親瘦小的身影消失在瓢潑大雨之中,心中一陣疼痛。回過頭之後,我看到凶神惡煞的繼父,這股痛楚立刻轉化為強烈的恨意。但我不敢表現在臉上,就像哥哥一樣,他也只能站起來,面帶憂色地目送母親離開。我們兄弟倆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地坐下來繼續吃飯。
「別瞎想。」哥哥阻止我繼續說下去,「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嗎?閃電看著好像近在咫尺,其實是在很遠的地方……所以,不會的。」
「什麼?!沒九_九_藏_書有了?」繼父暴跳如雷,「老子正喝得帶勁,你跟老子說沒有了?」
我再也壓抑不住胸中的怒火了,咬牙切齒地說:「你以為她是為了什麼才出去的?你到底還有沒有一點人性?」
「可是,就算你現在到鎮上去買,在這種雨天里走一個來回也要三個多小時啊!」我回過頭望了一眼發酒癮的繼父,擔心地問,「他忍得了這麼久嗎?」
「砰」的一聲——酒瓶底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我們三個人都被嚇得哆嗦了一下。隨後,是繼父對母親粗暴的呵斥:「媽的,酒呢?怎麼只有半瓶?!你去給我把酒拿來!」
也許是因為黑暗降臨,也許是因為他終於累了,繼父罵罵咧咧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他摸索著朝床邊走去,腳下卻踢到吃飯時被他自己砸碎的玻璃碎片。他又罵了句髒話,也沒管那麼多,移到床邊后,掀開懸挂著的破布就躺下去睡了。
那惡棍沒解酒癮,正在煩躁難耐之際。現在有了這碴,正好藉機發泄。他指著我破口大罵了十多分鐘,什麼惡毒難聽的話都罵遍了。我滿含屈辱和憤懣地坐在地上,任他發瘋、發狂,心中只是暗自責怪自己年齡太小、身子瘦弱,不是那身強力壯的惡棍的對手,不然的話,我真想跟那惡棍拚命算了。
母親緊https://read.99csw.com緊地咬著嘴唇,面色極為難看,我和哥哥更是不敢開腔。多年來,在繼父的淫|威之下,我們娘兒仨總是對他不敢有絲毫忤逆。但今天的雨確實太大了,而且雷電交加,在這種情況下走那條狹窄、泥濘的山路,將十分危險——正因為如此,母親久久地遲疑著。
我很著急,站起來在門口攔住母親:「媽,這麼大的雨,你怎麼下山啊?太危險了!」
我還想說什麼,身後那個酒鬼已經不耐煩地叫嚷起來:「你們兩個在那裡磨磨嘰嘰的幹什麼?!還要老子等多久?」
繼父還在咒罵著——房間里唯一那盞懸吊在屋中間的電燈突然熄滅了,房間霎時陷入一片黑暗。對於我們這種地處偏遠山區的房子來說,停電本來就是家常便飯,再加上今天又雷雨交加,不停電倒成了怪事。所以我一點都沒覺得意外,反而覺得停電救了我,因為繼父轉移了注意力,又去罵那虛無的電去了。
「不行!沒喝夠酒,你叫老子今天晚上怎麼活得下來?」繼父蠻橫地叫嚷著,「你現在就跟老子去買!」
「要不我去買吧。」
「我不知道,應該……不會吧?」哥哥也有些慌了。
母親嘆了口氣,在我的臉頰上摸了一下,將傘撐開,打開門匆匆地走了出去。
九九藏書親頭也不敢抬,戰戰兢兢地說:「酒只有這最後半瓶了,今天下暴雨,沒有到鎮上去買……」
「沒關係的,柱兒(我的小名),這條路媽走了十幾年了,不會有問題的。」母親安慰著我。
母親顯然是嚇壞了,心裏非常清楚面前這個瘋子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她趕緊連聲應允:「好,好……我這就去買,這就去買。」
那是暑假的一天傍晚,外面下著只有夏天才有的暴雨。我和母親、哥哥,還有繼父(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將那惡棍和我們合稱為「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所謂的晚飯,其實就是一碗清粥和一盤泡酸菜。不過,對於我繼父來說,他還要多出來一碟花生米和一瓶燒酒。
「那個臭婆娘!去了這麼久都沒把酒買回來!她是存心要讓老子難受!哼,看她回來老子不好好地收拾她一頓!」
那惡棍沒了酒喝,連吃飯也提不起勁,他丟下筷子,罵罵咧咧地離開桌子,躺在床上等著酒買回來。
說著,母親連飯都沒吃完就離開桌子,在床邊的一個破柜子里找出些零碎的票子,用手帕包起來小心地揣在腰間,再到牆邊拿了把傘,這就要下山買酒。
「快了,快了。肯定是雨天山路不好走,所以要慢些……」
對了,說到這裏,我要補充一下——我們居住的這read•99csw•com間土瓦房沒有房間的劃分,整個就是一間大敞房。東邊靠牆是母親和繼父的床,西邊靠牆是我和哥哥的床,兩張床周圍分別扯著一塊破布將床圈起來,這就算是各自的「房間」了。屋內還有一張桌子、幾條板凳和一個爛柜子,除此之外再沒什麼別的傢具,平時做飯就在門口——真正的一貧如洗。
聽到這番話,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了上來,心中燃起的怒火彷彿要將胸口灼穿——那惡棍不但絲毫不擔憂母親的安危,反而怪她是存心耽誤自己喝酒。母親幾乎是冒著生命危險去給他買酒,他卻還揚言要在母親回來后收拾她!
我和哥哥收拾好碗筷后,坐在桌邊,本想拿些書來看,但心中牽挂著暴雨中的母親,誰都看不下去,只有獃獃地坐在那裡,一心期盼母親早點回來。我們的眼光盡量不望向躺在左邊床上那攤噁心的東西。
我們娘兒仨默不作聲地埋頭吃飯——這是我們在家中的基本狀態,本來以為這樣就惹不到那惡棍,但我們錯了。
「哥,你說……媽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我點了點頭,眼睛望向桌子上的小鬧鐘,仍是惶惶不安:「可是已經快十一點了呀,媽怎麼還沒回來?」
又過了許久,窗外劃過一道刺目的閃電,隨後是一記震耳欲聾的驚雷。我的心糾緊了,惶恐九_九_藏_書地望向哥哥:「哥,你說……媽,她會不會被閃電……」
「那又有什麼辦法?」母親無奈地嘆息道,「你也看到他剛才那個樣子了,如果我不去給他買,今天晚上消停得了嗎?」
「外面下著這麼大的雨……」
他藉著剛才那半瓶酒的酒勁,發起瘋來,將手中的空酒瓶朝著桌邊「砰」的一聲砸碎,拿著手中那半截尖刀似的酒瓶指著母親:「最後問你一次,你去不去買?」
繼父怔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平日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的我居然敢對他說出這樣的話。然而,他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衝到我面前,掄起胳膊一巴掌扇過來,打得我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眼冒金星。哥哥趕緊撲過來護住我,也被他順勢踢了一腳。那惡棍卻還沒解氣,破口大罵道:「你個小畜生,老子供你吃、供你喝,白白養了你十幾年,你現在翅膀硬了,教訓起老子來了!我看你是好久沒挨抽,皮子又癢了,是不是?你他媽以後再敢這樣,小心老子打折你一條腿……」
「我不管!老子現在就要喝!你去不去?」
我和哥哥就這樣心神不寧地一直坐到了晚上十點,我算著母親是七點鐘出去的,現在也差不多該回來了。我想打開門迎接母親,但風雨太大了,雨要飄進來,而且外面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只有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