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半年，我覺得他應該良心發現了，就走過去又給了他兩個銅板，他抬起頭來看是我，一臉鄙夷地說，你終於良心發現了？

後來我養成一個習慣，見誰都打一架，有贏，有輸。我經常揍人，也經常被人揍，那些被我揍的如願以償都成了兄弟，他們都覺得我人不錯。我覺得我太聰明了，其實那些經常揍我的人也成了兄弟，我覺得他們就是脾氣暴了https://read.99csw.com點，人還是挺講義氣的。

我靠朝廷的那點兒俸祿過活，家裡還有老母要養，一年下來也無餘糧，那兩個銅板還是我從牙縫裡省下的。我誠心做好事，沒想到竟落得一身不是，但我沒有怪罪他，我覺得他可能一時糊塗，時間久了自然會明白事理。

我有些不高興，覺得那不是一個乞丐應有的態read•９9cｓw.cｏｍ度。第二天就故意沒給他，他看我的眼中充滿怨恨；第三天也沒給他，我看到他朝我背影吐唾沫；到了第四天，他在背後低聲罵我小氣鬼；後來聽說他到處罵我良心被狗吃了。

我也不跟他計較。有一次我家中有急事，匆匆而過，他在我後面不高興地喊：喂，你忘了給我銅板。

我無名火起，二話沒說，上去一通王八拳，左右開弓，把他打得九九藏書鼻青臉腫，門牙都給打掉兩顆。自那以後，我每次路過菜市場都要扇他兩巴掌，再拿他兩枚銅板，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再後來他來找我，怯生生地問能不能隔幾天打一次，我那時正好手腫得老高，也就同意了，他到處說我這人其實挺通情達理。

我是一個惡人，這一點沒人懷疑，我自己也承認，但我曾是一個好人，後來之所以成為惡人，不是因為我變壞了，而是九_九_藏_書因為好人難做。

我有一段時間很忙，沒來得及打他，再見面時他一臉謙恭，忙不迭地把兩枚銅板奉上。我沒有扇他，看他可憐兮兮的，心下一時不忍，只拿了一枚銅板，他感動得眼淚嘩嘩的，說我義薄雲天，仗義輕財……

當年我在江州做獄卒，白天去牢里當差，晚上回家睡覺，總會路過一家菜市場。市場東頭有個斷腿乞丐，衣衫襤褸，骨瘦如柴，我看著可憐，每次都扔給他九*九*藏*書兩個銅板。剛開始他感動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給我磕響頭，喊我李大善人；後來慢慢懶了，只是偶爾說聲謝謝；再後來習以為常，頭都懶得抬一下。

我很是傷心，覺得好人難做，就又拿回了那兩枚銅板。乞丐跳腳大罵說乞丐的錢你都搶，還罵我是天底下頭號黑心肝，擺開架勢要跟我決鬥。

我冷哼了一聲什麼都沒說，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啊，要想處長久，不能對他好，該揍就得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