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完全沒有幫到忙。況且新田先生你本來就不是酒店的人，所以請不要在跟調查無關的事情上出頭。」
「完全相反的是這麼做的目的，我們理解客人是為了提供更好的服務……」
之前查到他們昨晚喝了香檳，今早叫了客房早餐，但沒有看見空餐具和酒瓶，大概是自己收拾好放在走廊里了。
「你們說了會幫我想辦法的是吧。那什麼時候能有消息？」
尚美緊隨其後，新田打開衣櫃門，發現衣架上什麼都沒掛。
尚美嘆了口氣，微微感到頭疼，開始按摩太陽穴。
「打火機，是ZIPPO的復古款，不過是複製品，大概幾千日元吧。」
日下部焦躁地雙手叉腰：「真啰唆。」
日下部面露不滿：「你們怎麼就知道她一定會拒絕呢？」
「我可沒這麼說，不過喝個茶還是會同意的吧。」
「我們會想辦法的。」
「我原來想，如果仲根女士預訂了酒店今晚的單人晚餐，我們就可以幫日下部先生也預訂上，把他們安排在相鄰的座位，也方便搭話，能不能成就看日下部先生的本事了。」
「之前她一個人出現在茶室，說明那個男人有其他要去的地方，比如去見太太、家人什麼的。」
尚美眼角的餘光瞄到了一臉驚訝地看著她的新田，但她仍目不斜視，等待這位拋出無理難題的客人做出回答。
「剛剛在總經理辦公室提到打掃房間時警方在場的事情，1701號房間也包括在內，好像很快就要開始打掃了，我去現場看看，你也一起嗎？」
「好的，我們會為您準備一個方案。」
「原來是好奇心，我大概能理解了。我在打掃的時候，偶爾也會思考這個房間的客人到底是怎樣的人。」
新田放下書，掏出智能手機，好像在查些什麼。
「我們已經充分了解日下部先生的要求了，」尚美應答道，「但是，我們不能擅自泄露其他客人的個人信息，這種行為是違法的。我們會向她本人確認，如果得到允許，我們再告訴您。您看這樣可以嗎？」
「新田先生剛剛問了你什麼問題？」尚美問道。
「新田！」尚美暴躁地打斷了新田。
兩名清潔員繼續麻利地打掃房間，更換毛巾、補充消耗品、處理垃圾等。
「新田先生，等等，不要碰客人的東西，剛才不是說好了嗎？」
「確實很難，」尚美的遣詞十分慎重，「不管對誰來說，新年前的最後一天都是十分重要的一天。那麼，特地選擇在酒店度過這一天的客人，非常有可能是有特別計劃的。即便有人請他務必賞光一同用餐，想必也九-九-藏-書是不會得到肯定回答的。」
「真遺憾。」尚美小聲說道。
「不好意思。」新田從一旁探頭看了看塑料袋，然後表情嚴肅地站起來繼續往裡走。
尚美回到服務台，開始敲打電腦鍵盤。
顧名思義，仲根綠入住的轉角套房就位於建築的轉角處，風景好是最大的賣點，可以從兩個不同的角度觀賞東京的夜景。
「沒辦法，就是干這種活兒的。」
尚美陷入了沉思。為什麼新田要確認這些呢？剛剛他說想到有件急事，肯定是發現了什麼線索。
「沒什麼，只不過……」
「客人裡邊什麼樣的人都有。不過新田先生，你最好不要在奇怪的時候插嘴，用詞也太不講究了。這樣會無謂地惹日下部先生生氣。」
「真是內行，不過話說回來，您不吸煙的吧？」
「光想不做也沒用，」尚美回頭看了看服務台，「首先我們必須得掌握客人信息。」
「我說的是事實，」新田打開了那本書，「啊，原來是這本書。」
「她百分之百會反感。」
「既然她本人自稱仲根綠，那就請你不要再那麼叫她。至少你在穿著這身前台制服的時候不要這麼叫。」
尚美點了點頭。
「什麼書？」尚美問道。黑色的書皮蓋住了封面。
「終於有點兒眉目了啊，」日下部看了看手錶，「已經這個點了。本來以為沒這麼麻煩的。那就拜託你們了。」說完他便快步走向正門玄關。
「沒辦法，那也是個替代方案。不過仲根女士根本沒有預訂，這條路也行不通了。」
「牙具套裝、洗髮水、護髮素、沐浴露各兩套，還有一塊肥皂，大概是這樣。」
「這人也太奇怪了。被甩了第二天就一見鍾情。這也太會朝前看了。」
「現在還不好說……可以稍微給我們一點兒時間嗎？」
這句話在她腦中一亮，她終於找到了答覆日下部的方法。
「她到底有沒有伴兒，真有的話跟她是什麼關係，我再跟她本人確認就好了。不過她左手無名指上沒戴戒指，剛才在茶室的時候也一直是一個人。也就是說，今後她很可能還有獨處的時候，我跟她獨處說話也不是毫無可能。」
「這……可能是因為喜歡讀？」
「你們禮賓台的人，是不能說『辦不到』的吧。那肯定是有什麼替代方案了。我現在就是問你有什麼替代的方案。錢無所謂，花多少都沒問題。」
「剛才我不是說了嘛。那個姓牧村的女人是我們的監視對象之一。」
也就是說，有時間上的限制，一起吃飯的對象也必須是仲根綠女士九-九-藏-書。
「說實話，現在還是一頭霧水。我再想想吧，不過就算那天吃不成飯，至少也要見上一面，如果一切如新田先生所料。」
「進客人的房間嗎……」
「她……有伴兒嗎？」日下部問道。
這個房間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整潔。尚美實習時也曾打掃過客房，有些素質低的客人糟蹋的房間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罵幾句。亂丟垃圾還算是輕的，最受不了的是弄髒布製品或壁紙，打掃起來格外費事。
「假設真是這樣，一個女人要獨自苦等肯定也不好受，這時出現一個解悶對象的話……」尚美沒有繼續說下去。
「然後新田先生說了什麼呢？」
「請不要動客人的行李，」尚美說，「不小心打開就糟了。」
「如果她的伴兒真的是她丈夫，那是沒什麼可能了。很難想象夫妻一起旅行的時候，妻子願意和其他的男人見面。但婚外情就不一樣了，日下部先生也說過，之後她獨處的時間可能會比較多，我總覺得是那個男人的問題。」
新田走近其中一名清潔員，她正在把垃圾箱里的東西倒進塑料袋裡。
「可能是買得比較早，文庫本還沒出版，到現在才想起來看吧。」
「為什麼呢？」
「既然這樣，我先走了。」新田大步走出了房間。
「啊？」
日下部沉默了，似乎又開始思考什麼。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亢奮。
「這樣你們就辦得到吧？」
新田站在一旁，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忙掏出手機打電話。他全程擋著手機，旁人聽不清具體講了些什麼，只聽到了「打掃房間」的字眼。
「你怎麼答的？」
「對，說不定能獲得什麼線索，怎麼樣？」
「不，正常情況下肯定會拒絕吧。」新田從一旁插嘴，一開口就是這種「不專業」的話，「如果直接問一個女人，有別的客人想請你吃飯，你同意嗎，不可能會有人欣然接受的。」
因為從沒見過客人，有時容易胡思亂想——
新田走進去，指著洗臉池向清潔員詢問了些什麼。年輕的清潔員一臉不解地回答了他。
但仲根伸一郎和仲根綠兩位似乎品行很好，濕毛巾和浴巾沒有亂放，也沒有零食碎渣掉在地上。
「為什麼？」日下部問。
「日下部先生。」尚美抬頭看著日下部，「您看這樣行不行？在您退房之前，我們安排一個場合，讓您跟那位女士單獨相處。」
新田隨意翻了起來，撓了撓脖子說：「奇怪。」
預訂人是仲根伸一郎，應該是新客人，除了跨年晚會之外沒有預訂其他門店或餐廳。昨天很晚的時候點了ｒead•９９ｃsw.ｃoｍ香檳，今早叫了早餐服務，兩人份的。
「正因為我不吸煙，才為了理解煙民的心情特意查了些資料。」
日下部聳起肩膀，轉向新田。
「我知道了，那就這樣吧。她的詳細信息，見面之後我會自己直接問。那你就給我安排好跟她吃飯的事兒。明天晚上六點，具體的餐廳你來幫我選。」
「不，這樣做怕也是徒勞。」新田又插嘴道。
「果不其然。」新田看著手機小聲說道。
「突然想到有件急事要辦，我先走了，你呢？」
尚美點了點頭：「很有可能正如您所說的那樣。」
「不太可能。」
新田關上衣櫃，一言不發，走進隔壁卧室。雙人床有睡過的痕迹，但鋪得很整齊。想必是仲根綠整理的。
新田站在一旁，指著桌子說道：「是『FLAT TOP』啊。」
「警察的工作也不容易，」年輕的清潔員邊檢查冰箱里的物品邊說，「為了抓兇手，連垃圾箱都不放過，正義感不夠的人真是做不來。」
「我所料？意思是那兩個人真是婚外情？」
日下部再次把臉轉向尚美：「你也這麼想嗎？」
清潔員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新田恍然大悟，點頭贊同。
「不過竟然帶著這麼重的書來旅行，真是奇怪。」新田再次拿起那本書。
「房間在1701，轉角套房。」新田緊隨其後說道。
日下部抱著雙臂，陷入了思考，彷彿在衡量她提出的方案。終於，他慢慢地抬起頭。
尚美不解：「什麼？」
「什麼遺憾？」
尚美覺得這個提議也不錯，起碼比眼巴巴地看著電腦有意義些。
「什麼意思？」
「沒有了。」
尚美嘆了口氣，輕輕瞪了新田一眼：「還是那麼能說會道。」
「關於浴室物品，都補充了什麼，補充了多少。」
新田苦笑著說：「這不算兩個人單獨吃飯吧，也不知道日下部先生能不能接受。」
「不過也可能沒什麼特別的理由，準備行李的時候，看見了這本沒讀完的書就隨手放進包里了。」新田把書皮裝上，放回原處。緊接著拿起了煙盒，是硬殼的，已經開封了。他打開蓋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又放回原處，開始環顧整個房間。
警察犀利的分析讓尚美啞口無言：「或許……你說的有道理。」
「說的就是嘛。」
「因為，那位女士已經有伴兒……」
房間里有套一人座和兩人座的組合沙發，呈「L」形，圓桌上擺著皮質書皮的書、煙盒和閃著銀光的四方形打火機。這個房間不是無煙房，煙灰缸也擺在桌子上。
「如果已經讀完一遍，這些東西九-九-藏-書早就扔了。如果是連旅行都要帶的喜歡的書，為什麼不買新出的文庫本呢？」
「我……難得進來一次，再看看吧。」
尚美看了看新田。
「厲害。前輩也經常這麼提醒我，要學會換位思考，尤其是對興趣愛好截然不同的人。」
尚美再次環顧整個房間后準備離開。但中途，她停下了腳步。
「就會覺得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也不錯吧。」新田微微一笑，舔了舔嘴唇。即便這樣也不會讓人覺得下流，大概是因為女方生得標緻。
不，等等……尚美意識到了，日下部的目的應該並不是吃飯。
「確實有戲。」
「怎麼了？」
「替代方案嗎……」尚美迅速地整理著腦袋中的各種信息。要提出替代方案，就必須要了解客人要求的本質。那麼日下部現在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有趣，我原來以為警察和酒店工作人員是完全相反的工種，沒想到也有共通點。」
「究竟怎麼了？」
尚美站了起來：「那就去看看吧。」
「沒關係嗎？」新田湊了上去，「接下那種難題。」
「是嗎？」
新田撇著嘴，聳了聳肩：「好吧。那要怎麼做呢？直接挑明『仲根綠女士，有一位叫日下部的客人想和您單獨見面，請您考慮一下』嗎？」
新田打開書給尚美看了看，裏面還夾著宣傳頁和讀者問卷明信片。
「我是看你太為難，想幫你的忙。」
「有道理。」
「先說好，不能找別的女人。真要那樣的話還不如我自己一個人吃飯。也不能改日子，因為我一號必須出發。」
「在房間共進晚餐，婚外情的色彩越來越濃了。」
「新田。」尚美嘴角浮著笑容，瞪了新田一眼讓他閉嘴。
「遇到這樣的情況我只會很生氣。」她說，「是在被客人感動的時候。有一次打掃房間，客人在桌上放了一張便箋，寫著『住得很舒服，謝謝』，我當時特別感動，甚至想衝到前台當面感謝這位客人。」
「我們是為了揭穿謊言，確實完全不一樣。」新田邊說邊拿起桌上的書，還不知不覺地戴上了白手套。
「他太聰明了，大概是在享受推理破案的樂趣吧，也就是所謂的『遊戲感覺』，案子越離奇他就越起勁，好奇心一旦被徹底激發，就要徹查到底，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策劃了如此離奇的案件。」
「十分抱歉，您的這個問題我們無法回答。」尚美低下了頭。
「沒關係。」日下部低聲嘟囔了一句，然後看向尚美。
「新年的前一天晚上呢？有預訂嗎？」
「嗯……日下部先生，」尚美拚命地保持著笑容，「我們可以幫您向她轉達邀請，
read.99csw.com但是否接受邀請就不能保證了……或者說，她有可能不接受您的邀請。如果她拒絕了，要怎麼做呢？」清潔員自我戲謔了一番后，開始確認搭檔的工作情況。
「是嗎？是在房間特別髒的時候吧。」
想必是計劃晚飯後兩個人一起參加跨年晚會吧。也就是說，日下部必須要在明天晚餐前和仲根綠見上面。
新田走出浴室。
「怎麼說呢，我總覺得新田先生不是只有正義感。」
「只說了句『謝謝』……」
「看，」新田摘掉了書皮，「幾年前的暢銷戀愛小說。」
「萬分抱歉。」
「總經理只是說不能檢查客人的行李，沒說不能碰，比如這本書掉在地上，把它撿起來放回桌上也是酒店的服務之一吧。不會有客人抱怨這個的。」
「還問了別的嗎？」
「也就是說他極有可能住在東京或東京周邊，這樣一來，白天給家人獻獻殷勤，晚上再找個借口溜到這裏。嗯，也不是沒可能。」
「明天的話……」尚美查了下系統，嘆了口氣，「明晚他們預訂了客房晚餐，還是兩人份，明晚是特供菜單，所以需要提前預訂。」
尚美仔細看了看電腦，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尚美鬆開太陽穴，搖了搖頭。
「所以我想知道你有什麼好點子。」
日下部抬起下巴，冷冷地看著尚美：「那你有什麼好辦法？」
山岸尚美當然想用「不行」「做不到」回答他。可是這些字眼絕對不能從禮賓台的人嘴裏蹦出去。話雖如此，日下部的要求也絕不是簡單的差事。根據新田所說，那個仲根綠應該是有伴兒的。而且還有很大的可能不是什麼正當關係。從酒店的立場出發，絕對不想刺|激這種客人。
新田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但很快恢復了正常。接著他看向旁邊的浴室，浴室的牆是整面玻璃，能清楚看見洗臉池。清潔員正將整整齊齊的浴巾搭在架子上。
「這部小說今年春天出了便攜的文庫本，為什麼還要帶這種硬皮的精裝本呢？」
尚美抬起頭看了看新田：「你覺得管用嗎？」
「我知道了。那就這麼辦吧。我現在要出門，傍晚回來。請你們在這段時間里想想辦法。」
旅行箱放在床的一側，新田一邊走近一邊觀察。
「因為從沒見過客人，有時容易胡思亂想，比如『這個房間的客人會不會是個帥哥』之類的，挺傻的吧，哈哈。」
尚美雖然沒讀過，但確實對這本書有印象，之前號稱讓百萬讀者流淚的廣告還記憶猶新，聽說也被翻拍成電影了。
尚美跟著兩名清潔員進了門，站在起居室的入口觀察著整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