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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母親好像也很在意那次事件,趁父親不在的時候,和我聊起了那之後事情到底怎麼樣了。這時我才跟母親提到了那個男人,偶爾會去那個房間的男人。

當她提出「假面之夜」這個計劃時,真是對她狡猾到可怕的聰明瞠目結舌。在不讓對方知道我們是誰的前提下拿到現金,這種事情有可能辦到嗎?雖然我有些懷疑,但利用「假面之夜」這個舞會的精心設計,彷彿覺得又有些可能。
母親說這件事對父親也要保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兒子用他的相機偷|拍,一定會大發雷霆。
接電話的是個女人,我說要找院長直接談,不一會兒電話就換了一個男人來接。我先確認了他是不是森澤本人,然後告訴他有關於和泉春菜的重要的事要和他談。因為他裝傻充愣,於是我說我會用和泉春菜的名字給他寄一份包裹,讓他看完包裹再決定。接著立馬把偷|拍到的他在和泉春菜房間的照片列印出來,寄到了他的醫院。
最前面的男人給我看了看警官證,說了些什麼。我不記得我回答了什麼,那群男人就立馬衝進了屋子。
貝塚由里的供述
看著看著,我將相機的焦點對準了一幢公寓的窗戶。
萬智子這次聯繫我,是十二月中旬的時候。說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緊急見面,所以當天晚上我就去見她了。
擁有這種嗅覺能力的不只我一個人。是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這種能力吧。很多女孩子都想和由里成為朋友,不管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的,或許都是這種味道在作祟。雖然男人可能察覺不到。
看著兩人都進了公寓后,我又回到了臨時停車場。偷偷看了看兩人下來的那輛車,副駕駛座上放著一個大大的信封,上面印著「禮信會」。回家后查了查這三個字,發現是個醫療機構。因為不了解那到底是什麼,就沒再管了。說起來,我可能也是厭倦了,偷看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十二月,有天我為了打發時間,就想起來再去看看,窗帘依舊拉開著。那個女人好像躺著,我只能看到腳尖。等了一會兒,女人絲毫沒有動靜,我想著可能是睡著了,就沒再看了。
之後母親幹了什麼我就一概不知了,母親再沒和我談起過這件事。
三年前,我和另一個朋友住在這個酒店,第一次參加了新年倒計時晚會,那是一次特別開心、特別精彩的體驗。一直想再去一次,現在突然想到是不是可以利用那個晚會呢?
既然這樣,她為什麼非殺了我不可呢?
正是那個時候,我知道英太偷|拍了那種照片。
晚上十一點,我和由里到了「假面之夜」的晚會會場。我穿著自己買的衣服,戴著從酒店租的面具。由里戴著小丑的面具。一想到她就要這副樣子被殺了,真是活該。
我一直想知道那個案件後來怎麼樣了,可新聞里只是說殺人事件的可能性很高,卻再也沒有任何關於兇手被捕的消息了。
我每次回老家都會和她見面。兩人一見面就像回到高中時代,經常高興地一起喝酒喝到天亮。
正當我感嘆的時候,英太開始給自己找些奇怪的借口。說是偷窺的房間里有個女人一動不動,說不定已經死了,是不是報警比較好。就算事情真是這樣,兒子偷|拍這種事情,也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啊。我讓英太找找有沒有隱藏身份報警的辦法,結果找到了匿名舉報熱線。
從那天起,我都不知道怎麼形容我內心的苦悶,整天什麼事也不想干,感覺自己快神經衰弱了。
我後悔了。假設這個計劃成功,我們順利拿到了一大筆錢,即便這樣,因為是共犯,我這一輩子都和由里撇不清關係了。去跟她興師問罪和我丈夫的關係,對她來說也是不痛不癢吧。她甚至可能會說:「要是你想把自己老公外遇的事搞得人盡皆知,那請便。」萬一做得不好,反倒可能被她威脅。因為她知道我丈夫出軌、兒子偷|拍,現在手裡又有了我想要恐嚇別人的把柄。
她眼睛一下子睜大了,瞳孔里放著光。然後,她說出了我預料中的答案——找到森澤光留本人,向其索要封口費。
我把森澤的顧慮講給萬智子聽,兩人再一起商量對策。要想交易繼續進行下去,就只有接受對方的條件。
十萬日元手續費?這又是怎麼一回事?我完全沒印象。總之,關於那件事……對,就連那件事也是由里主導的。不管什麼事,我都只是個小跟班。
所以,當我告訴丈夫公寓管理公司有電話打來時,他雖然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但還是趕緊慌慌張張離開了酒店。
但我也從沒想過質問我丈夫,因為我一點兒也不想離婚。這把年紀離了婚,連自己生活下去都成困難。就算得到離婚撫恤金,也不夠吃幾年。而且兒子還這麼小,無法依靠。所以如果不想離婚,夫妻之間就不要起什麼波瀾。如果家裡氣氛不好,男人會更想逃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做一個看似愚鈍的妻子,讓他今後也繼續養著我和兒子,就是對我來說最有意義的對丈夫的懲罰。
「沒事,你就像平時一樣,照我的意思行事就好了——」
想要找到證據,檢查手機是最快的辦法。當然,手機是上了鎖的,但丈夫設置了指紋解鎖。有天晚上,趁丈夫睡熟之後,我拿他的手指解開了手機,檢查裏面的信息。我完全沒有罪惡感。他做出令我懷疑的事情才應該有罪惡感。況且,手機上鎖這種事本身就很奇怪。
真的沒問題嗎?當我表達出不安時,由里點頭說:「沒問題,交給我的話,絕對沒問題read.99csw.com。」
我很吃驚。有段日子,他幾乎都不怎麼開口說話,從學校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我當時還覺得,真不知道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但我萬萬沒想到他會沉迷到那種事中。知道丈夫出軌已經夠慘了,這下感覺連兒子也背叛了自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拿著相機整個人都變得興奮起來,開始偷看一扇扇窗戶。在辦公室工作的人、在餐館吃飯的人,彷彿近在眼前。
萬智子說會把這件事告訴那個大學生的父母和學校,要是不想被人知道的話,就給一百萬日元。我在一旁聽著都驚呆了。
我接著跟森澤說:「我們現在過去,你準備好鑰匙。」可森澤卻給出了意料之外的答覆。
像她那麼狡猾的人,絕對不會輕輕鬆鬆報警了事。我想,她會把這個信息高價賣給想買的人。而那個人,必定是森澤光留本人。
你問我有沒有一點兒頭緒?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因為一直都是朋友啊。
森澤讓我給出我想殺的人就是這次威脅他的主謀的證據。說是怕我利用他殺了一個毫無關係的人,結果再把他給舉報了。無論我怎麼解釋我沒撒謊,那個人絕對就是主謀,他都不相信。我一時間束手無策,不知道怎麼做才好。
丈夫坐的是和回家方向完全相反的地鐵。我一邊想著他究竟打算去哪兒,一邊遠遠地望著他的側臉。他好像也沒注意到自己被跟蹤了。
再次見面,是因為萬智子的丈夫調到東京工作。那時候她兒子也上小學了。過了這麼多年再見,她真的已經是一副人|妻、人母的模樣了。這樣說可能有些失禮,但她確實渾身散發著生活帶給她的疲憊,已經完全沒有一個女人的樣子了。我也沒有資格說人家。三十四歲的時候,自己獨立出來開了一個小店,經營狀況不好,人際關係也很麻煩,每天各種煩惱纏身。
這些奇妙的四位數字到底是什麼?我好奇得寢食難安,於是在某個周一下午五點左右,我去了丈夫的公司,計劃跟蹤他,看他到底幹了什麼。
第一次在房間里看到男人,大概是在八月中旬的時候。那天我和往常一樣偷看那個房間,發現房間里出現了一個男人。他穿著黑色的衣服。因為是第一次看到這場景,於是按了好幾次快門。你問我為什麼拍照?這我也答不上來。好像就是忍不住想拍。因為是難得發生的稀罕事,就想先拍下來再說。
開始懷疑丈夫出軌,是去年秋天。我丈夫一個同事的太太,我們很熟,我從她那兒聽到了些讓我懷疑的事情。
等確認完包里確實是一億日元后,我再回到會場,等到新年倒計時結束,我們互相摘掉面具,我們兩人向森澤出示駕駛證,就算交易完畢。
男女關係……嗯,說什麼關係都沒有那是假話。
我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幹什麼。我一邊看著他們在房間里轉來轉去,一邊在想,今年的新年料理會是什麼呢?應該能拿到和去年一樣多的壓歲錢吧。
在那之後,我開始更仔細地觀察丈夫的一舉一動。一觀察才發現確實有很多可疑的地方。比如偶爾回家后格外親熱,話也比平時多,但那天絕對是周一。另外,丈夫在問我最近有什麼安排的時候,也特別注意我周一的行動安排。還有,他周一的時候會比平常更注意打扮,我對丈夫的出軌,從懷疑變成了確信。
另一方面,我們這邊會有兩人參加。首先,我會給森澤打電話,讓他站在指定的場所給出信號。這樣就能辨別戴著假面的人是他。確認他在場后,再告訴他我們的位置和裝扮。看到了就再給我們信號,當然,也是通過電話指示。

曾野英太的供述
況且,就算到時候勒索失敗了,還可以直接報警,把證據交給警方。聽萬智子這麼說,我心裏有了答案。回答她,好,我幫忙。
知道那個男人的真實身份,確實是個偶然。
曾野昌明?萬智子的丈夫怎麼了嗎?
接著,我們想到了東京柯爾特西亞酒店的「假面之夜」。
現在回頭想想,那次是我馬虎了。什麼馬虎了?讓由里見到了我丈夫啊。我完全忘了她就是喜歡搶別人東西的性格。沒想到這次會是我丈夫……真相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我嚇得說不出話來,這樣說來確實如此。
之後,我們接近森澤,讓他交出鑰匙。這也是為了證明我們就是打電話的人。拿到鑰匙后,我離開會場去找藏包的地方。我的同夥,也就是萬智子留在森澤旁邊。
我很害怕,但事已至此也回不了頭了。更何況,讓掌握主動權的由里停止計劃更是不可能。
但是我卻開始往完全不同的方向想。匿名報警很簡單,但這樣做我們得不到任何好處。這麼重要的信息,是不是會有其他更有意義的用途呢?
懷孕的朋友?啊啊,那件事啊。她怎麼了嗎?
我回答:「我想要你殺了那個主謀。如果你能夠替我殺了她,我就把她的真實身份告訴你。錢我一分也不要,之前那些照片我也會銷毀。之後也決不會再聯繫你。」
我下定決心給森澤打了個電話。因為隱藏了手機號碼,森澤以為還是由里打過去的。
母親一臉的驚訝,開始問我各種細節。我這才把在公寓旁見到過那倆人、拍了幾張照片,以及看到印著「禮信會」信封的事一一告訴了母親。
當然,我覺得很對不起萬智子。她在我心裏一直是地位很重要的好友,所以我心裏才更煎熬。其實我早就想斷掉這段關係,實際上我最近也九-九-藏-書確實沒再和他見過面。
聽完他的提議,我驚呆了。他的建議正好是由里提出來的「假面之夜」計劃的計中計,原本的計劃是森澤將裝好現金的包藏好,讓由里去取包並確認現金。而森澤的提議是,在那裡埋伏好,等由里到達時將其殺害。
我原本只想那樣做一次就完了,當作大人之間一時衝動開的一個小小的玩笑。但是昌明先生好像並不那麼想,一次又一次地接近我。因為在店鋪經營方面挺受他照顧的,也不好斷然拒絕。
舞會開始后不久,我們聯繫上森澤。因為都在會場里,所以讓他在吊鐘前站好后舉起右手。沒一會兒,就看到一個企鵝裝扮的人舉起了右手。接下來,我們告訴了他我們的位置,也就是香檳酒杯塔前,並且告訴了他我們的裝扮。指示他如果看到了就舉起左手。過了一會兒,才看到「企鵝」舉起左手。他的反應有些慢,我想也許是裝束的緣故吧。
我跟森澤提出了下面這個方法。雙方都戴上假面參加舞會,屆時,他將放著錢的包藏在酒店的某處,並且給包上鎖。
我遠遠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在前台辦理了入住,終於理解了那些四位數字的含義,是酒店的房間號。應該是先辦理入住的丈夫用信息告訴那個女人房間號,然後她再來房間。
我呆住了。被丈夫和好朋友背叛,這種不甘心簡直讓我頭暈目眩。想起幾個小時前剛剛見到的由里的樣子,我氣得身體都在發抖。
新年夜的事情,說實話我完全不清楚。吃過晚飯後沒多久,父親說家裡的車被人弄壞了,便急急忙忙趕回了家,母親在酒店偶遇好友一起去了舞會。我一個人在房間打遊戲,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所以說發生了什麼我完全不知道。我是被一直響的門鈴吵醒的,我迷迷糊糊地打開門,門外站著一群不認識的男人。
是的,我是六年前來東京的。因為丈夫的工作調動。雖然是時隔很久才見到由里,但聽她說在六本木自己開了一家店時,還是很驚訝。仔細一打聽,才知道是有男人資助她,替她出錢開了店。但現在那個男人想要分手,所以正在考慮要找他拿多少分手費。由里總跟我說這些,我聽完覺得她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比起吃驚,更多的還是佩服。
我向他說明了我是這次交易的同夥,告訴他這次交易其實是個陷阱,主謀的那個女人算計著在拿到錢的時候就通知警察,然後逮捕他。
萬智子說她現在很迷茫,不知道該怎麼辦。按常理這種時候應該通知警察。可這樣做自己又得不到什麼好處,雖然覺得被殺的女人很可憐,但即使兇手被抓她也不會再活過來,想到這裏,萬智子覺得是不是應該把這些信息更好地利用起來。
東京柯爾特西亞酒店。
我被萬智子騙了嗎?聽完警察的話,我想可能是的。但她為什麼這麼做呢?
第一次拿出父親的相機,是在去年夏天。父親喜歡在野外觀察鳥類,所以前年買了一台具備超級望遠功能的觀鳥相機。因為能夠拍到相當精緻的畫面,我想著有機會一定要用一次。
在那之後,我每天都會偷偷觀察那個房間。因為很多時候,那扇窗戶的窗帘都沒有拉上。
曾野萬智子的供述
回想起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內心對她的憎恨更加膨脹了。由里才不是什麼朋友,在她眼裡,我只是個她用起來順手的工具而已。
我聯繫上由里,我們時隔很久又再次見面了。隨便聊了幾句后,便進入了正題。我一邊給她看英太拍的照片和「森澤醫院」的網頁,一邊跟她解釋事情的經過。由里聽完,臉上的表情發生了變化,問我「你打算怎麼辦?」,我反問她,如果是由里的話,會怎麼做?
實際上很要強?我嗎?哈哈,怎麼可能。有誰說過那種話嗎?
哪一方先主動的?我認為是他主動的,但他那邊的說法可能又會不同吧。我自認為沒有主動引誘他,但他可能會覺得我的某些舉動是在引誘他。如果他這麼說的話,那我只能說對不起,是我太輕率了。
我拿了錢?別開玩笑了。說五萬塊少了的確實是我。但把那個大學生叫出來,說要榨取更多錢的是由里。實際上,都是她去和人交涉的。我只是在一旁默默地聽著。聽由里隱晦地威脅那個大學生,說自己認識黑社會的混混,我當時佩服得不得了,太厲害了。
我想我們可能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如果這個叫森澤光留的人真是殺人犯的話,那兒子就立了大功了。
森澤覺得很疑惑,可能是因為不知道我這樣做有何目的吧。他問我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些,我這樣做又是想得到什麼。
那個大學生臉都變綠了,商量著錢能不能少一點兒,三十萬的話可能還能想想辦法。懷孕的朋友也說這樣就夠了。但是萬智子不接受。她知道那個大學生有車,說沒有錢就把車賣了。結果,那個大學生賣了車,最終給了五十萬日元左右。但萬智子厲害的地方還在後頭,她從中抽走了十萬日元,作為手續費。我當時就想,要是哪天不小心惹到了她那真是太恐怖了。
倒不如說她還挺享受這件事情。將愚蠢的妻子叫到他們私通的地方,一起做壞事,她心裏簡直樂開了花。這種心理的背後,當然還有對我的藐視。所以當我說出自己的擔心,不知道計劃能不能順利成功時,她才會這樣回答我。
電話是十二月十五號打的。我打的。因為萬智子畏畏縮縮的,說怕自己不能隨機應變。
曾野萬智子,結婚前叫木村萬智子。我們是在老家上公立read.99csw.com高中時認識的,我們當時在同一個班。我們變成好朋友,可能說不上是投緣,相反,可能是因為我們性格正好不同。我喜歡運動,可以說是戶外派,而木村喜歡讀書、藝術什麼的,比較宅。但正因為如此,兩個人聊起天來才特別開心。她會教我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我也會告訴她一些她不知道的東西,通過彼此接觸到一個嶄新的世界,非常有意思。經常會有人說貝塚很奔放很強勢,木村很樸實很含蓄,而實際上完全不是這樣。她比我要大胆果敢得多。雖然不外露,但她是那種十分記仇、為達目的絕不手軟的人。
我們確實兩人單獨見過幾次。在他們搬家后,我去拜訪時得知昌明先生考了中小企業分析師資格證,之所以見面是想請教他一些店鋪經營方面的事情。
她跟我說的那些話,全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是關於附近公寓的一起殺人事件。她發現並報警的過程已經讓我很驚訝了,更讓我驚訝的是她掌握了可能是兇手的那個男人的真實身份。仔細聽她講完,大概意思是雖然沒有證據證明那人就是殺人兇手,但他一定和被害者有很深刻的關係。她手上有男人出現在女人房間以及兩人一起出現的照片。
萬智子提前一天和家人一起住進酒店。說是年初年末想從家務中解放出來放鬆一下,終於說服了丈夫。而我在晚餐時間假裝在餐廳偶遇他們,並且在她丈夫和兒子面前強行邀請她去參加舞會。
「不是的」,雖然只有短短三個字,但已經足夠了。那是由里的聲音。
從那天起,兩個人便開始研究策略。你問我誰掌握主導權,這我也答不上來。因為什麼事情都是兩個人一起決定的。
高中畢業后,我來到東京,一邊打工一邊上專科學校。萬智子進了短期大學,畢業后回了老家一家公司上班。
高一的時候,我和由里被分到了一個班。初中時不在一個班。開學的第一周,我就開始觀察班裡的同學,然後覺得要格外小心貝塚由里這個人。因為我發現她會是這個班裡的關鍵人物。
森澤開始說更詳細的計劃。他表達流暢,說的內容也井井有條,絕不是隨便一想。在計劃的周到、縝密度方面,由里都遠不是他的對手。聽著聽著,我更加堅信在這場博弈中,贏的一方會是他。我想,把事情交給他應該是沒問題的。
Y是誰?在聯繫人名冊里查了查,但顯示的信件地址和電話號碼都是我不認識的。
之後不久,就看到了發現遺體的新聞。雖然新聞上沒有寫具體的地址,但我知道就是那所公寓。因為自己的報案,遺體能夠被發現,想想還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話雖這麼說,但接觸得也並沒有那麼頻繁。兩個人單獨見面,這一年也就五六回吧……不,或許更少。
我詢問萬智子現在酒店的狀況,她說並不知道警方有沒有派人暗中盯著。所以我們決定試探一下警方。這才有了在假面人形模特手持的葡萄酒杯里插一株花的指示。確認酒杯里插上了花之後,我們便開始了計劃。
由里進那一行的時候,我並沒有覺得驚訝。不如說我覺得那種工作還挺適合她的。聽她跟我說店裡的故事很有意思。有時候還會有名人來店裡。她在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挺自豪的。
是的,說有電話打來是假的,只是找個幌子把丈夫從酒店支開。因為想到一旦案發,警方可能會要求在酒店的所有人都留下來,為了不讓丈夫受到牽連被懷疑,我才這麼做的。
令人意外的是,反倒是森澤給我提了建議。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她是想跟照片上的男人來一場交易。以不告訴警方自己掌握了那個男人曾出入過被害人房間的證據為條件,向那個男人索要金錢。我問她是不是這個意思,她承認了。接著,她問我能不能幫她,也就是邀請我成為共犯。說是自己一個人沒有自信能辦好。
第二次打電話是十七號。森澤的態度有了些變化,他告訴了我們他的私人手機號碼。重新給他的手機打過去,告訴了他交易的內容。我們委婉地表示了我們手上還有其他他與和泉小姐在一起時的照片,其中還有能證明他罪行的東西,以此向他索要一億日元。
嗯嗯,是的。她來我家是兩年前。買了公寓的三個月後吧。說是為我們慶祝喬遷之喜,帶了觀賞盆栽過來。但說實話,我覺得她是在給我添麻煩。那種東西,真是不知道放哪兒才好。但是我還是說了謝謝。
問我為什麼要偷看,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並沒有什麼奇怪的目的。隱隱覺得能夠窺視別人的生活,卻不用擔心被對方發現,這件事本身就很有趣吧。
雖然萬智子他們來東京的時間不久,但我們偶爾還是會見面。兩年前他們在東京買公寓時,我還去為他們慶祝了。
想了各種各樣的方案,最終得出結論,只有直接電話聯繫才是最能確保安全的。使用電話,撥出方雖然會留下記錄,但可以設置隱藏號碼,讓接電話的一方無法查到是從哪裡打來的。
但是聽著聽著,我開始注意到一些事情。舞會的地點,正是那個東京柯爾特西亞酒店。我想這一定是偶然,但這個酒店一直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過了兩天,我又想起了那個女人。拿起相機一看,她還保持著和上次一模一樣的姿勢。我心裏冒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萬智子說,那個男人是一個經營醫療事業的大家族的公子哥,名叫森澤光留,自己開了一個神經科醫院。因為覺得他可能不缺錢,所以想著看情況向他索取一億或者兩億日元。
而我和結婚read•99csw•com一直無緣。在居酒屋打工的時候被一個夜總會負責人看上,於是去了夜總會工作。雖說物質上變得寬裕了,但代價是失去了和男人交往的機會和時間。
不對,是偶然對上了一扇窗戶。因為那扇窗戶的窗帘開著,可以看到裏面的樣子。其他的窗戶要麼窗帘緊閉,要麼被百葉窗遮住了視線。
可是這樣又說不過去。因為她平常都在跟我說她對丈夫已經不剩什麼愛情了。還說和丈夫已經好幾年沒有性生活了,以後不再有性生活也沒關係。想在外邊解決的話就隨他去吧。
如果在那個房間里的不是那個女人,而是大叔什麼的,我或許就不會繼續看了。因為是她,我才繼續看了下去。因為她很年輕,也很漂亮。
她問我曾野先生每周一基本都會準時下班,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情。
說實話,其實我還去過那個公寓。偶然間進去的。在裏面走了幾圈,知道了那個房間應該是604號房。因為沒有貼門牌,所以我不知道那個女人姓什麼。
其實,這個計劃背後還有一個陰謀。那就是利用警方。首先,在交易前給警方寄封告密信,目的是讓警方派人監視舞會。然後,在我拿到錢之後,將兇手的裝扮和位置都告訴警方,再給萬智子發出信號。收到信號的萬智子作好逃走的準備。這樣警方應該就能立馬抓獲森澤,而萬智子可趁亂迅速逃走。這就是背後真實的計劃,如此一來,森澤也不會得知我們的真實身份了。
我一邊想著哪能做這麼無法無天的事情,一邊內心又動搖了。因為最近自己店的經營狀況不好,正好缺錢。不僅欠的債拖著沒法還,連員工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正愁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拿到一大筆錢。
但是簡訊也好,郵箱也好,都沒有發現出軌的證據。只是有時丈夫會給一個名為Y的聯繫人發一些很怪異的信件。不是文章,是一串只有四位的數字。用日曆查了一下發件日期,我嚇了一跳。每條都是周一,而且時間都是下午五點半左右。
不久,萬智子就和公司的前輩結婚了,應該正好是她二十六歲的時候。結婚典禮我還參加了。那時她已經懷孕了,簡而言之,是奉子成婚。
森澤說作為支付金錢的交換條件,要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說如果雙方立場不對等,就不能讓人安心。我說:「只要你付錢,我絕對不會背叛你。」但他仍說口頭保證不能相信。
雖然很在意他出軌的對象是誰,但這並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不讓事情鬧大卻能讓丈夫停止出軌。不管我怎麼想都沒想到好的辦法。
給我靈感的,不是別人,正是由里。她說不管發生什麼,一定不能讓森澤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因為那樣一來我們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
在高中班裡,這個人就是貝塚由里。第一點根據是她的姿容。她的臉長得很精緻,體形也非常好,穿著制服顯得很漂亮。她的每一個舉動都很引人注目,看起來充滿了自信。
剛過五點不久,丈夫就從公司大門出來了。我隔著一段距離,一直跟著。心想要是他坐計程車走可就糟糕了,幸好,他只是朝地鐵站的方向走去。
車?讓他把車賣了,這種事我怎麼可能說得出口?我只是跟懷孕的朋友說,他不是有車嗎?所以應該會有錢吧。由里聽到了,才說「那你把車賣了賠錢吧」。
那個時候,我腦子裡突然浮現出由里的臉。她怎麼樣?
森澤說給他一天時間考慮。於是那天我們先掛了電話,第二天的同一時間再次聯繫。
之後,我們倆便開始商量對策。不對,這麼說不是很準確。確切地說,是由里制訂策略,我在一旁洗耳恭聽。提出不要用信或者信件,而是直接打電話的也是由里。說她大胆也好、有魄力也好,反正在這一點上,我再次覺得真是甘拜下風。
於是,我離開會場,前往教堂。
三十一日,由里入住了酒店。晚餐時,我們假裝在餐廳偶遇。由里倒是一副堂堂正正的樣子,但丈夫的表現明顯很不自然。這也難怪,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的情婦出現了,這種場合還怎麼待得下去。
於是決定找她商量一下。我確信,由里聽到這件事情,一定會咬住不放的。這種交易,我做不來,卻正是她的拿手好戲。
首要問題是如何接近森澤光留。我們知道他醫院的聯繫方式。作為諮詢方式,郵箱也留在了官網上。但想著用郵件聯繫會在網上留下許多記錄,太危險了。
我有些慌亂,不知道該怎麼辦。正當我單手拿著相機站在陽台發獃時,被母親發現了。她問我在幹什麼,見我一臉難色,便拿過相機翻起了照片。其實,因為有些介意這個躺著的女人,所以我拍了一張照片。母親看到這張照片,問我「這是什麼,你在偷|拍別人?」,我趕緊給自己找借口,不,不是偷|拍,我是怕這個人有可能是死了,想確認一下。母親聽我這麼說,自己也拿起相機朝那個房間看去,然後陷入了沉思。這種情況可能還是報警比較好,但是自己兒子偷|拍這種事,怎麼說得出口。無論解釋幾次自己兒子真沒有偷|拍,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說具備超級望遠功能,是因為它的放大率十分驚人。哪怕是遙遠的建築物的窗子,以及裏面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種照片……對,就是之前提到的偷|拍的照片。
不好意思,平常叫她萬智子叫習慣了,可以這樣叫嗎?嗯,她也叫我由里。
……是,是的。確實是因為房間里有一個年輕女人,所以我有了興趣。
高中畢業后,我和由里繼續保持著聯繫。得知她要去東京我很高興read.99csw.com。因為我時不時也想去東京玩,在東京有熟人心裏還是有底氣些。
有一天,我和平常一樣走到了公寓附近。緊挨著公寓的臨時停車場里有一輛車,那兩個人從車上走了下來。我躲在一旁建築物的背後,用手機拍了下來。為什麼?說了這種時候就忍不住想拍照啊。
和由里成為朋友,果然和我想的一樣。雖說沒到欺負別人的地步,但固執己見、為自己的利益絕不相讓這種事隨時會發生。像出現和她敵對的群體、背後說人壞話這種事經常有。但是站在由里這邊,最終絕對會是勝利的一方。雖然常常被人說木村萬智子是貝塚由里的小跟班、跟屁蟲什麼的,但我全然不在意。沒有由里那樣的美貌,也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我這樣的人想要在學校過上順心順意的生活,依靠有能力的人是最輕鬆的辦法了。
我忙著夜總會的交際,萬智子也忙著帶孩子,從那之後我們就變得有些疏遠,可能快有十年沒見面了吧。但其間還是會電話、信件聯繫。
因為那幢公寓就在我上學必經之路的附近,所以我偶爾會過去看看。
初中的時候,我們班裡有非常嚴重的校園暴力的事件。雖然被欺負的對象不是我,但稍有不慎,我就會被牽連進去。但仔細一看,其實惡霸同學的群體里也有等級制度。那時候我就明白了,看清楚誰站在這個群體的頂端操控著大家,很重要。
十二月三十一日,我在東京柯爾特西亞酒店辦理了入住。入住人數填寫兩名,是為了確保萬智子也拿到一張晚會入場券。
「包沒有上鎖,已經藏在了酒店四樓的教堂里,你去確認吧。」
由里並沒有在意我這些情緒,仔細地進行著計劃。她告訴了森澤光留在「假面之夜」進行交易的方案,森澤也接受了。
高三時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我們共同的一個朋友懷孕了。對方是她打工認識的一個前輩,在上大學。他給了我們的朋友五萬日元讓她把孩子打掉。聽到這個的萬智子……哦不,木村一下子就憤怒了。
於是有天晚上,我給英太看了之前那個Y的電話號碼,讓他開著免提打過去,問對方是不是山本。兒子雖然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但還是照做了。電話接通了,對方回答了一句「不是的」。
母親提議稍微調查一下,於是我們開始在網上搜索。與「禮信會」這個關鍵詞相關的信息大多是醫院等,有許多相關的網頁鏈接。這上面又有很多主任醫師的照片。其中,我們發現了「森澤(MORISAWA)醫院」。當看到院長照片的時候,我驚呆了。因為這就是我見過的那個男人。
森澤接受了這個提議,交涉完成。接下來只剩等待時機了。
我覺得很奇怪。因為丈夫周一也從來沒有早回家過。
不久就聽到了殺人案的消息,而我多多少少也有些興趣。於是和兒子一起調查了很多,然後找到了一個叫「森澤醫院」的網頁。
我開始想具體地了解,那個女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另一個根據就是她身上的味道。並不是實際能聞到的味道,而是給人的氣場和感覺。雖然講不清具體是種什麼味道,但是初中時主導校園暴力事件的那個女生身上也有同樣的味道。
繼續說剛才的事,發怒的萬智子說要找那個大學生抗議,傷害了女孩的身體,就想拿這麼點兒錢來打發?絕對不可能。於是我們三個把他叫了出來。
不久,丈夫在一個應該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的站下車了,我自然也追著他的背影跟了上去。然後,我知道了他要去的地方。
難道,這就是她的動機?所以萬智子才想殺了我?
從那天起,這個男人就時常會過來。因為相機的視野範圍有限,我並不知道兩人在一起做了什麼。但因為我也是中學生了,兩個人在做什麼,我多少也能想象到。
想想她當時的表情,我更加確信她對我沒抱有一絲罪惡感。
母親沉思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跟我說話,側臉認真得看起來有些可怕。終於,母親開口了:「這件事對任何人都不要說。」我想著不通知警察也沒關係嗎?母親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語氣突然變得很溫柔,說「這件事媽媽來想辦法,英太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今後跟誰都不要提,連對爸爸也要保密。英太能做到的話,想要什麼媽媽都給你買」。
之後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走進教堂的瞬間,就感覺被誰襲擊了。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不是痛也不是熱,就是一陣巨大的衝擊,接著我就沒了意識。等恢復意識的時候我已經被一群人圍住了,說是警察,但我也不知道到底什麼狀況。
然後母親對我說,查一下有沒有既能隱藏我們的身份又能通知警察的辦法。我在網上查了查,發現有匿名舉報熱線。接著,我用電腦報了案。
啊啊……你說那件事啊。
她神采奕奕地說著自己是如何如何經常住那個酒店,然後那個酒店舉辦的新年倒計時晚會是如何如何適合這次的計劃,現在想起來,她就是在跟自己私通的男人的妻子炫耀他們出軌的地點。
之後我們倆也溝通了很多次。十二月三十日在酒店入住后,我們也偷偷地聯繫過,森澤好像也來到了酒店,但我並沒有見到他。
又過了一段時間,聽父母說年末的時候要一家人去酒店過夜。好像是父母商量好的,但什麼時候決定的我不知道。父親說「至少年初年末的時候讓你媽媽好好放鬆休息一下吧」。雖然我並不是很想去那種地方,而且對於中學生來說,和父母一起過夜總是有些不舒服,但父母說有好吃的料理,還能在房間看電視打遊戲,我就想著去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