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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6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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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將那副手套保管了一段時間。
「你先去好了,我把這裏稍微整理一下。」
「根據刑警小倉的推理,應該是佑介。」
「嗯。」
「我們去吃飯吧,調劑下心情比較好。」
「當時佑介飽受父親的折磨,從日記里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人嘛,一旦被逼到絕境,就會做出難以置信的事情來。」
「有這種可能。」我回答,「換個角度看,警察沒有積極地調查,正說明這場火災並非單純的失火。」
她看著我。「我對動物園這個地方有印象。火災發生當天去了動物園……火災和動物園……」她捧著臉頰,目光聚焦在空中的一點,「我有種感覺,這兩者之間不是毫無關聯,而是存在某種聯繫。」
「你有不同看法?」我問。
我這麼回答后,沙也加一直沉默著,定定地望著我的眼睛,彷彿在說,會是這樣嗎?
您說,雅和嫌特地去地下室取暖爐用的煤油太麻煩,所以經常在房間里備有一個煤油罐。
沙也加走出了房間。確定她下了樓后,我來到房間角落的衣櫃前,打開下面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本《聖經》。
「也是。」
沙也加目光再次落到信紙上,隨即又抬起頭。「如果這場火災真是企圖與對方同歸於盡的謀殺,那麼策劃者是誰?是父親雅和,還是……」
然而我無論如何都難以理解。從火燒后的痕迹來判斷,雅和的書房裡陳設的都是高檔傢具和日常用品,設計得既大氣又雅緻。在如此富麗堂皇的房間里,放上一個像煤油罐這樣煞風景的東西,即便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都是很難想象的事情。
「好。」我暗自鬆了口氣,跟著她走出了房間。
https://read.99csw.com而且很顯然,她不是一個人去的。
其他還存在幾處就單純的火災來說很可疑的地方,但都缺乏決定性的證據,無法為父子倆同歸於盡說提供強有力的支持。
昨天局裡得出了最終報告,讓我先從結論說起吧。這次的火災被判定為一起因用火不慎引發的事故,起火的源頭是一樓中間雅和的書房。最近這段時間天氣比較乾燥,類似的火災頻繁發生,想必夫人您也有所耳聞。
我把門票重新夾回《聖經》,關上抽屜。但就是這兩個簡單的動作,我也做得異常僵硬。
沙也加似乎從我微妙的措辭里聽出了弦外之音。「什麼叫『本來』?」她立刻問道。
「怎麼會這樣!」我禁不住喊出聲來。佑介的死,果然還是和複雜而醜惡的人性有關嗎?
但恕我直言,我個人無法認同這個結論。好幾個疑問在我心頭揮之不去,其中最令我懷疑的一點,就是在起火房間的廢墟里發現了一個裝煤油的一斗罐
「火災發生在上午十一點前後,而且二月十一日是休息日,說不定御廚雅和還沒起來呢。他好像很喜歡喝酒,這時候宿醉沒醒也有可能。要是佑介打算和他同歸於盡,這正是絕佳的時機。」
背後傳來嘎吱一聲。我屏住呼吸,回頭一看,沙也加正詫異地望著我。
「或許在他看來,這是個有意思的插曲吧。」
「同歸於九_九_藏_書盡……」沙也加喃喃道,「火災難道不是單純的意外嗎?」
我一邊說,一邊飛速思索如果她提出要看一看,我該如何應付,但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急得腋下直冒冷汗。
「應該是吧。」
雖然心有不甘,我還是決定對這次的案件就此罷手。事實上,這也是客觀因素的限制,又發生了一起重大案件,我不得不將精力轉移到那裡。
讀完后,我把信紙遞給了沙也加。她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趁這時候,我查看了一下隨信寄來的那副手套。的確如刑警小倉信上所言,手指的部分有一道咖啡色細紋。
「可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他為什麼要特地寫在附言里呢?」
「你在幹嗎?」她問。
「因為……」說到這裏,她舔舔嘴唇,一邊整理著思路。理清頭緒后,她接著說道:「就算在火災發生當天看到了相關的人,但為這事特意向警察通報,不是有點奇怪嗎?那個時候御廚夫人在哪裡,跟火災根本一點關係也沒有啊。如果說警察懷疑是夫人縱火,為了證明她當時不在現場還可以理解,但從信上的口氣看,又不像是這個意思。」
「隨便買了點。」我拎起放在地上的塑料袋。
「但他在信上說,火災存在很多疑點,包括這副手套也是。」她盯著我手上的手套說。
又及 最近接到一起奇怪的通報。二月十一日案發當天,有人在動物園看到您二人的身影。從時間上看,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夫人您自己也說那天是獨自外出購物,所以完全不吻合。我們向那位通報者這樣解釋了,但他似乎並不是很信服。估計他是看到了一個和您長相相似的人吧。
「這我知道。」沙也加以手支頤,微側著臉read.99csw.com,依然無法釋懷。
「如果搬運煤油罐的是佑介,這也是順理成章的結論。」
「他是怎樣放火的?」沙也加問道,目光中帶著一絲怯意。
「那還有什麼可能性?」我反問道。
我們從前家務女傭倉橋民子那裡也得到了同樣的證詞。
「在書房的廢墟里找到煤油罐,的確很可疑。」我說,「警方本來也準備認真調查一下吧。」
信紙上的字跡和信封上的相同,寫著如下內容:
「你也覺得蹊蹺吧?」沙也加緊盯著我問。
「為什麼?」
而日期是——
「那種事情,他做得到嗎?」她沉吟著,「那種可怕的事情。」
今後恐怕不會再有機會見面了,希望您保重身體,儘快從悲痛中走出來。
「既然是基督教徒,有《聖經》也不稀奇啊。」她說。
「那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太鑽牛角尖也不是好事。」
現將保管了很久的物品奉還給您。這可以說是令孫的遺物,想必會令您格外傷感,但這是我們工作上的要求,希望您能諒解。
「御廚啟一郎是法官,當然在警察里也很有人脈。因為這層關係,警方很可能沒有深究。倘若御廚夫人再向警方高層提出請求,希望他們放棄深入調查,那就更不必說了。」
「你是說,御廚夫人明知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同歸於盡,卻想要隱瞞真相?」
「是啊。」她點點頭,「你說得沒錯,調劑下心情或許更好。你買什麼吃的了?」
但鑒定的結果,無法確定手套是否曾用於搬運煤油罐。既然無法確定,也就不具備證據上的價值,相信夫人也很清楚。
「是這樣嗎?」
在署名后還有一段附言:read.99csw.com
「然後他自己呢?跳入火海?」
一陣不祥的冷風從後背吹過,指尖像被凍住了一般,連門票都險些掉落在地。
「對不起,你讓我安靜一會兒。」她的口氣前所未有地強硬。我不由得一怔,信封從手上滑落。這聲音讓正埋頭苦想的她回過神來。她對剛才的話感到有些抱歉,泛起一絲苦笑。「不好意思,明明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卻還……」
坦率地說,我至今仍堅持最初直覺的判斷。是的,就是那個曾經讓夫人大發雷霆的不祥推測——這場火災很可能是父子倆同歸於盡的結果。
「不是這樣的,我是真的想起了什麼。」說完,沙也加又念叨了幾次動物園,彷彿堅信那是喚回記憶的咒語。
「嗯?」我追問,「你說什麼?」
「那我們下去吃吧。」
「是啊。」她小聲回答,目光飛快地掃著信。接下來引起她注意的,是信末的附言部分。「這段附言,」她指給我看,「是怎麼回事?」
沙也加將視線投向窗外,咬著右手食指,足足考慮了約三十秒。「動物園……」她小聲說。
門票夾在《聖經》中間的地方,是撕得不太整齊的三厘米的票根。共有兩張,一張是成人票,另一張是兒童票。
關於這個問題,您做了如下解釋:
這不可能是偶然。刑警小倉信上提到的那個通報者說的是實情,火災發生當天,御廚夫人確實去了動物園。
「噢,沒什麼。」說著,我站起身來,「就是看看抽屜里有什麼東西,裏面只有一本舊《聖經》。」
信上的附言部分也提到,通報者看到的是「您二人的身影」。那張成人票當然是夫人的,但兒童票是誰的呢?不用說,不可能是佑介。
沒錯,雖然模糊不清,但的確是二月十一日read•99csw.com,年份也一致。
「這很難說。」我謹慎地回答,「畢竟,總有些人看到發生一點點事故,就把明擺著不相干的線索也向警察通報。說不定這個通報者就是這種人。而刑警小倉把這件事寫在附言里,應該也沒有什麼重要的意義。」
「沒什麼意義,肯定只是碰巧看到一個長相相似的人。」
這個答案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並沒有顯出吃驚的樣子,看她的表情,更像是為擔心的事情成為現實感到沮喪。
我把手套放回信封。「不管怎樣,我們已經無法進一步推斷了。所謂佑介蓄意和父親同歸於盡的說法,也只是這個刑警的推測而已。」
從現場找到的佑介的手套,也證實了我的推理。在我代為保管的這副手套上,手指的第一關節和第二關節之間留下了清晰的咖啡色細紋。那明顯是銹跡。為什麼會沾上這種銹跡呢?我思考了所有的可能性,其中最有說服力的就是,這是搬煤油罐時留下的痕迹。那個煤油罐上有一個細細的金屬把手,如果把手上生了銹,戴著手套拎起煤油罐時,就會留下幾乎相同的痕迹。
聽她這樣說,我又把附言部分看了一遍,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我們下樓吧。」
剛才沙也加提到動物園,讓我想起了一件事。昨天檢查這本《聖經》的時候,裏面夾著動物園的門票,不過當時沒怎麼留意,連日期也沒看。
我勉強笑了笑,把手搭到她肩上。「你太累了,才會對這種細枝末節也這麼在意,給它加上本來不存在的意義。」
「這個嘛,就是最傳統的做法吧,趁對方睡著時灑上煤油,點上火。很簡單,小孩子都會。」
「好像不能確定吧。那個刑警也只是推測而已。」
「我不這麼想。」她搖搖頭,「而且你不覺得這起通報本身就很蹊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