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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3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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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誰泄露出去了唄。」
她補充說,這可不是一時的自我安慰。
「更衣室怎麼了?」我再次問道。
射箭場一角放著那個大酒瓶,那是我明天的道具。在寬敞的射箭場里,那酒瓶看上去感覺很突兀。
她的語氣有點沖,引得旁邊兩三個人朝這邊看過來。我注意著周圍:「我有點事……關於那起事件,昨天有什麼傳言嗎?」
「別弄得太累了,反正也不是非要掙錢。」
「等一下,惠子,」我把手掌伸到她面前,「我自己化妝?」我的聲音很不爭氣地有點發抖。
抬頭看看天空,陰沉沉的有點怪。很遺憾,明天看來會放晴。

午休時如約去射箭社活動室。雨絲毫沒有停的意思,我打著傘到達活動室時,褲腳都濺濕了。惠子、加奈江和宮坂惠美都在那兒。
「我知道。」裕美子輕聲回答。
聽聲音就知道是誰,我回過頭去:「你坐那班車?真早啊。」
走出屋檐,正想打傘,我停下了。我看見體育館後面有個學生。我撐開傘,慢慢走過去。那學生把花傘靠在肩上,一動不動地站著。
說起來,三年來早上還從沒在車站碰到過惠子。
辦公室里的氣氛和平常毫無二致。消息靈通的藤本看見我也沒湊過來,說明北條雅美解謎的消息還沒傳開。
「別發牢騷了,經過我的完美化妝,沒人能認出是老師您啦。」惠子嘟著嘴。這倒是事實,連我都不覺得鏡子里的是自己的臉。
坐上比平常早一班的電車,車裡空得簡直讓我吃驚。看來每天早起一點就是好,早上的五分鐘等於白天的三十分鐘。
十天前,我走在教學樓旁邊時,花盆掉了下來,花盆碎片和泥九*九*藏*書土在眼前飛散的聲音和情景至今還印在腦子裡。有時,莫名的不安會變為清晰的恐懼,這種恐懼在村橋被毒殺事件發生時到了極點。下一個會是我嗎?——這種擔心籠罩著我,以致對事態發展表現出與性格不符的熱心和關注。但這兩三天,我不得不承認要把村橋事件和自己的事分開思考。聽了大谷的分析,也覺得與自己毫不相關,因為在花盆事件之後沒再感覺到危險。
雨仍下個不停。女生們撐著五顏六色的雨傘排隊前行,我和惠子走在她們中間。
「沒錯。沒工夫說別的了,惠美,你把那邊那個盒子拿過來。」
我覺得自己能理解她們的心情。「找我來什麼事?還是小丑?」
「沒錯。」
「不行的話,可以不化妝就這麼出場呀。」加奈江一邊用白色油筆在箭上寫著自己的名字一邊說。
昨天卻沒上鎖。原因很簡單:我不像原來那麼神經質了。
我告訴惠子昨天解謎的經過。還以為早就傳開了,看來並沒有。
或許是被雨聲吵醒,我比平常早起了十分鐘。吃早飯時,裕美子說我平時要是都能早點起床就好了。
「是啊,幾乎沒有學生不知道我要扮乞丐。藤本老師男扮女裝、堀老師要扮兔女郎,這些本來都是保密才好玩,不知怎麼回事大家全知道了。」
「可別對我抱太大希望,只是發揚一下奧林匹克精神。」
他說的是明天的比賽。教職員也有接力賽,竹井非讓我參加。
「上次答應過的吧?要送我一支舊箭當吉祥物。可以拿吧?」她從盒裡拿出一支黑箭,沖我搖了搖。惠子正往我嘴巴四周塗口紅,我只能輕輕點頭。
「正好可以全九-九-藏-書力準備體育節。」加奈江回答。
「今天算是沒法訓練了。」
對了,昨天我沒鎖抽屜。這兩個星期,回家之前我總會把抽屜鎖上,因為感覺自己身邊有危險。隱身的兇手可能會把摻毒的糖果放進抽屜,也可能設置機關,比如一開抽屜就飛出刀子,不管怎樣,我在心理上無法對身邊的東西不設防。
「瓶子裏面洗乾淨了?」我問一旁的加奈江。
她不答。一定沒錯。破舊的更衣室在雨中顯得更加凄涼。
「在看更衣室?」
「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就更完美啦。這樣就不會不好意思了吧?」
鏡子里,我的臉變得像撲克牌上的「傑克」一樣,怎麼看怎麼彆扭,大概因為用的是廉價口紅,顯得有點刺眼。
「大體上是,但若查不出兇手,推理只不過是推理。」
「真的?北條解開密室之謎了?真厲害!不愧是一等一的才女。」惠子聽完后佩服不已,轉著雨傘問,「警察也認同她的推理?」
「天好像漏了個窟窿。」看到我被淋濕,惠子打趣道。
「前島老師,明天就拜託啦。」我回頭一看,身穿運動服的竹井露著一口白牙。
惠子一邊打趣道「就這樣去上課吧」,一邊給我塗上卸妝乳液,用卸妝紙擦起來。「記住怎麼化妝了吧?自己能行吧?」擦完我臉上的粉,惠子還在嘮叨。
「到時候可要好好畫喲。」惠子用熟練的動作流暢地畫上小丑的眼睛和嘴巴,那動作簡直太熟練了。
「陽子……」我沒叫出聲,只是在喉間自語。她頭也不回,消失在教學樓里。
我咬著麵包,合上報紙問道:「最近工作怎樣?習慣了嗎?」
翻翻早報,毫無關於此案的報道。對九-九-藏-書當事人來說那是重大事件,在外人眼中不過是社會新聞中的一條而已。學校里不也正恢復到出事前的樣子嗎?
「你也知道了?真慘,看來已經傳開了。」
「要查出真兇?」
高原陽子沒有回答。她看著我的眼神像是想說些什麼,嘴卻閉得緊緊的。
走到距她十來米處,我看清了是誰。這時她也發覺有人,回過頭來。四目相對,我不禁停下腳步。「你在幹什麼?」
宮坂惠美拿過一個小紙盒。惠子有點粗魯地打開盒蓋,裏面是白瓶子、口紅之類。惠子邊把東西往桌上放邊說:「這是化妝套盒。先用粉底把臉全部塗白,最好連脖子也塗上,然後用眼線筆把眼睛畫成十字,最後用口紅把嘴唇盡量塗得鮮紅,要一直塗到臉頰上,知道吧?最後是鼻子,塗成圓的就行了。」
之後我去了射箭場,那兒也正忙著準備明天的活動。惠子剛才說過「今天大概沒法訓練」,看來是說中了。學生們還是優先考慮學校的活動,我也覺得應該這樣。
九月二十日,早上開始下雨。
「好,完成啦,這不是很像樣嗎?」惠子滿意地抱著胳膊。
我問她為什麼這麼說,她和惠子對視一眼,道:「天氣好的話,不練會覺得可惜,所以體育節的準備工作總沒進展。」
「對了,聽說你扮小丑?」竹井忍住笑,眼睛卻藏不住笑意。
「總會有辦法的。」我走出屋子,聽見她們在後面說「不可靠」。雨總算小了點。
我總算鬆了口氣,坐了下來,拉開抽屜,拿出圓珠筆,打算準備第一節課。再次拉開抽屜拿紅鉛筆時,手停住了。
「哪裡,我可是拭目以待。」
操場一片泥濘,我從體育館旁邊繞https://read.99csw.com道往回走。體育館屋檐下擺著沒完工的體育節吉祥物,有的已經上了顏料基本成形,有的剛在骨架上貼了報紙。兩三年前,學生們的作品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要做什麼,可今年全是沒見過的東西,我不由感覺到了年齡的差距。
裕美子有點不自信地回答:「嗯,還好。」
到S車站時,對面月台也剛好有電車到站,下來一大群女生。和她們一起走到出站口,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背:「怎麼了,這麼早?」
惠子好像很開心:「想幫忙來著,但那天我們會很忙,顧不上,所以請趁現在練習吧。」說著,她在我肩膀上一拍:「老師,加油!」
加奈江拿來鏡子擺在我面前。真是用心良苦,鏡子一角貼著小丑漫畫,像是要我依樣畫葫蘆。
可能是一說到化妝就顯得啰唆,她說得很快,沒理睬我的表情。
「能休息一天,全力準備這些事也不錯呀。」惠子說。
我從辦公室窗口往操場看,身穿體操服的學生比平常要多得多。二百米跑道上簡單畫了線,一群學生在練習接力跑,那姿勢一看就知道不是田徑社成員,是普通學生在為備戰明天的體育節而訓練。惠子也在其中,她說明天要參加四百米接力賽,大概是初中時練過軟式網球,對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
「在這裏不好說……」我推著她走出檢票口。
惠子和加奈江高興地拍手,連文靜的宮坂惠美也笑了。
她的反應不是回答,而是低頭快步走開,彷彿沒看見我似的從我身旁離開。
我開始覺得,也許一切都是心理作用。
但她們還有比賽,有參加縣級賽、繼而參加全國大賽的目標。兩邊都不想放棄,可又沒時間。加奈江的話真實反九九藏書映了她們的心情。
「準備工作?看樣子很麻煩呀。」我四下看看,表示理解。衣架上掛著用紅、藍布條拼接的花哨衣服、布獅子之類。運動社團不像文化節上的文化社團那樣,有機會向其他學生展示自己的存在,所以在例行的體育節團隊對抗表演上,每個社團都全力以赴。
說話間我們到了學校。進了教學樓,我向辦公室走去,惠子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叫住我,說是要為體育節做準備,讓我午休時間去社團活動室一趟。我猜大概是化裝遊行的事,有點不耐煩地答應:「好吧。」她調皮地笑了笑。
只是,自從上班后,我注意到她開始添置衣服和首飾,可能是手頭寬裕了,但想到她的性格又不像是這麼回事。我覺得意外,但她也沒到明顯變奢侈的程度,我也就沒說什麼。
「我覺得也是。這樣就沒什麼意思了。」竹井說得挺認真。
「當然。」她回答。
今年春天開始,她在附近的超市打零工。家中生活並不拮据,但她說閑著也無聊,就隨她了。她在超市做收銀員,並沒因為勞累而疏於家務,氣色反而比以前好了。
「對了,趁現在拜託老師。」見我的臉慢慢變成小丑,加奈江想起什麼似的站了起來,我從鏡子里看到她從架上拿下我的弓具盒。
接下來的十來分鐘,我對著鏡子苦戰。塗粉底還好,但眼線筆和口紅總用不好,臉上畫得一塌糊塗,惠子看不過去,伸手來幫忙。
「傳言?我不知道呀,是什麼?」她驚訝地皺眉。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六,放學后。
「誰知道?喂,趕緊幫我弄掉,馬上要上課了。」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昨天怎麼啦?沒來社裡呀。」
「沒辦法,試試吧。」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