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是被兇手威脅。」

居然會讓麻生恭子絕對服從的是什麼東西呢？即使它與案件無關，我也很想知道。

「她沒有辯解，大概是死心了。除了一小部分，她幾乎全說了。」

我很驚訝：「不是？」

「兇手真是居心叵測。」等我看完抬起頭，大谷嘆道，「借刀殺人，這等於是遙控，很難發現直接的線索。雖有大酒瓶、紙袋和恐嚇信，但要想徹底接近兇手還是希望渺茫。」而且，從恐嚇信來看，兇手智商不低，沒有錯字漏字，指令也條理清晰。

大谷若無其事地說：「你忘了？那個魔術箱。」

「你聽我說。聽說村橋老師始終把它帶在身上，在更衣室被毒殺時應該也在。可現場卻沒發現什麼。安全套難說不可疑，但不能用來證明兩人的關係。這是怎麼回事呢？」

「你的意思是……」我大致明白了他的潛台詞。

九月二十六日，星期四。

大谷的眼睛布滿血絲，臉上油光可鑒。可能是查出了麻生恭子這個嫌疑人，調查更起勁了。

「所以，實際行動的雖是麻生恭子老師，真兇卻另有其人。我認為有必要請你再想想還有誰可能是兇手。」

「就看麻生老師的意識里有沒有間接故意，不，這種情況下應該更進一步，看她內心是否希望你死。這就不是我們警察能判斷的了。」

「兇手真的是她？」長谷也轉過椅子，面朝這邊。

「到底怎麼回事？」我抑制住焦急的心情。

像蚯蚓爬過似的——這麼形容信上的字再合適不過了，白紙上寫得密密麻麻，讓人九*九*藏*書看一眼就不忍卒視。

「不是逮捕，只是去警察局當證人。」

我想起麻生恭子說過「真相在別的地方」，原來是這個意思。

辦公室里陰鬱沉重，我的出現似乎讓氣氛更加緊張，所有人都低著頭，假裝在桌前忙碌，見我走向辦公桌，誰都不出聲。我正想坐下，藤本像要打破沉悶空氣般響亮地說：「前島老師，你聽說了嗎？」

「什麼原因？」

「麻生老師是體育節那天早上在辦公桌抽屜里發現恐嚇信的，裏面詳細寫著調換酒瓶的順序，威脅她若不照辦，就把在村橋屍體上發現的東西公開。我們依麻生老師所述，在她房裡找到了那封恐嚇信，對了，這裡有一份複印件。」大谷說著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攤開來有學生用的筆記本那麼大。大谷把它放在我面前。

「知道。」我點點頭，「我在想，會不會和前天我被人開車襲擊一事有關。」

「不，不是。」大谷搖頭。

「發現手套是他的功勞。手套上沾著一點顏料。」

我無力地搖搖頭：「對這一點我完全……我會再想想。你們調查得怎樣了？」

想來麻生恭子至少覺得我死了也無所謂——聽著大谷的話，我心情黯淡。

「可能是用左手寫的，或者是右手戴上好幾層手套后寫的，這種方法用來掩飾筆跡很管用。」見我皺眉，大谷解釋道。

幾乎與此同時，我想起來了，沒錯，那個魔術箱是用顏料上的色。「可也不見得就是兇手的東西吧？」我反駁，「白棉布手套，體育節時啦啦隊隊員也用過，也許是誰無意中碰了魔術箱。」

到了學校，去辦公室的路上聽說麻生恭子被抓走了。一個學生指手畫腳地嚷著：「重大新聞，重大新聞ｒｅad.９９ｃsｗ•coｍ！」

「什麼證據？」

聽了我的敘述，大谷也滿意地挺挺胸：「麻生老師的陳述又多了一個證明。」

「調查確有進展……」提到這一點他有些閃爍其詞，「線索已經不少，我們會全力追查。還有，今後的行動你務必要小心，因為麻生老師一坦白，兇手會開始著急，近期一定會對你下手。」

「我會的。」我點頭致謝，「對了……對麻生老師會怎麼定罪？」

大谷使勁點頭：「想必是這樣。麻生老師自然慌了。」

麻生恭子坦白了——對我來說這很意外，大谷卻說得輕描淡寫。他語氣平淡，讓我也興奮不起來，奇怪的是，這種情形下大谷還稱她「麻生老師」。

「對，叫她去完全是出於別的原因。」

「所以你們找麻生老師……」

聽到這裏，我已能想象後面的情形。兇手用那一把柄威脅她，讓她去把酒瓶調包。

小田老師在自己桌前邊喝茶邊說：「就算前島老師不知道，想必她總會知道。畢竟，女人是執著的動物呀。」

恐嚇信上寫道：

我還沒說完，大谷就開始搖頭：「我們仔細檢查過手套，發現裏面也有已經乾燥的紅色顏料狀東西，雖然只有一點點。你知道是什麼嗎？」

我想，這和K一樣。大概麻生恭子就是這樣傷害了一個又一個男人。

我快步走到辦公室。開門的瞬間，就知道那消息不是空穴來風。

果然。

「紅色顏料？」我一怔。

「這個問題很難。」大谷的表情很為難，「她受到了威脅，不得已而為之，不能說沒有酌情減刑的餘地，但寫恐嚇信的人明顯就是殺害村橋老師的兇手，並且對麻生老師來說，你確實是個絆腳石。這樣，如何解釋就顯得很關鍵了。」

我看著藤本：「就剛才，在走廊上聽學生說了。」

課堂上，學生的反應和老師截然不同。她們表現得很活潑，似乎等著聽我說什麼，而且看樣子是把麻生恭子和我聯繫到了一起，照她們的喜好任意想象。

「不，我認為她的話可以相信。我們確認過了，前天晚上你遇襲時，麻生老師在自己家裡。」

「喲，男人里那種類型的也很多。」堀老師說。

「哦？」

「不知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所以我們在猜測……」

「被威脅？」我反問，「她為什麼會被兇手威脅？」

「村橋老師手上有證據能證明兩人的關係，所以麻生老師也無可奈何。」

「是嗎？」

「顏料？」我在記憶里搜尋，這次事件中，什麼東西和顏料有關？

「可是……」一旁的堀老師插嘴了，「實際上和逮捕差不多吧？」

「啊，對了……」不記得是哪天了，藤本說麻生恭子問過他一個奇怪的問題，好像是「村橋身上的東西有沒有被偷」，當時我不理解她為何會這麼問，現在總算恍然了。

「抱歉在上課時間打擾。」大谷點頭招呼。他穿著灰西服，沒打領帶，在我看來是典型的警察打扮。和他一起的還有個年輕警察。

「面對和栗原校長兒子的親事，麻生老師想斷絕和村橋老師的關係也是事實，這也容易想象。可村橋老師不答應。對麻生老師來說只是成人的遊戲，村橋老師卻是認真的。」

鈴聲響了，看樣子卻不像要開晨會，大概松崎也不知道把大九*九*藏*書家叫到一起該說些什麼。栗原校長躲在校長室里不露面，一定是在愁眉苦臉地埋頭抽煙。

我也心不在焉。警方傳訊麻生恭子，是因為憑執著和敏感查出了什麼嗎？第一個案子里她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大谷對此如何看待？還有麻生恭子前幾天說的「真相根本在別的地方」這句話。這些問題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根本沒心思好好上課。

「這樣，她的話就不能全信了吧？」要說全系捏造，也並非不可能。

可我的希望落空了。

「怎麼會這麼……」我把「荒唐」兩個字咽了回去。如果麻生恭子沒打算害我，她為什麼要去換酒瓶？

「你知道我們把麻生老師叫去了吧？」

「對，是指甲油。這就不是學生的東西了。當然，最近有些學生也化淡妝，但總不會塗紅色指甲油吧？」

「昨晚我們向麻生老師借了她現在用的指甲油。據偵查員說，見她當時神色緊張，就確信她有問題……這就不說了，反正，把她的指甲油和手套上的東西一對比，結果完全相同，所以今天早上就把她叫去了。」

「等等，」我走到藤本旁邊，「能詳細說說嗎？」

我大致能猜到大谷是怎樣追問麻生恭子的。一定是先詳細確認她那天的行動，她不會說自己接近過魔術箱，然後大谷會拿出手套，指出顏料和指甲油這個無法解釋的矛盾，麻生恭子會如何辯白呢？

大谷像往常一樣，賣關子似的叼上一根煙，吐出白色煙圈：「換酒瓶的是麻生老師，但想殺你的另有其人。」

大谷搖搖頭：「說實話，這個還沒弄清。我開始就說了，除了一小部分，麻生老師把其他的都說了出來，『一小部分』指的就是這個。恐嚇信上寫著『附上複印件』，但早就被麻生老師撕了。」

藤本說，今天一早，大谷打來電話，說麻生老師正作為證人在警察局接受傳訊。當時是松崎接的電話，因為吃九_九_藏_書驚，說話聲音太大，連旁邊的學生都注意到了。

聽藤本這麼說，堀老師縮了縮脖子。

「你稍等。」像是要讓我平靜下來，大谷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裡拿出記事本，翻頁的動作也不慌不忙，「昨天，我們的一個年輕同事在學校焚化爐里找到一樣東西，不是別的，是手套，白色的棉布手套。」

「兇手從村橋身上拿走的是什麼？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被兇手拿走了？」我小心地問。

這時，門開了，松崎走了進來。他神情疲憊，看起來很憔悴，腳步也有點蹣跚。

「不，這麼說有點過分。」

為方便警方調查，體育節之後焚化爐還從沒點過火。昨天好像是有警察在那兒搜查。

「這一不在場證明無懈可擊，因為那天我們一直有人盯著她。另外，我已說過多次，村橋老師遇害時，她也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再說也難以想象她會事先準備好偽造的恐嚇信。」

「哦，她們傳得可真快。」藤本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和大谷在會客室見面了。

旁邊幾個人聽了一怔。

下課後，我委婉地向松崎問起麻生恭子。他有些不悅，回答和藤本所言相差無幾。我懷著心事，熬過了第二、三節課。

「前島老師，你知道什麼線索吧？」堀老師問。我沒回答。

正在上第四節課，小田老師找上門來，在我耳邊說警察來了。我吩咐學生們自習，自己衝出教室。若在平常，學生們一定會在背後歡呼，但今天不同，動靜很奇怪，她們開始竊竊私語。

大谷撓撓頭：「本來不能再多說，既然是前島老師你，就說了吧。」他頓了頓又道：「你以前假設過麻生老師和村橋老師之間有特殊關係，對吧？那假設沒錯，從今年春天開始他倆一直在交往。」

「學生說是被逮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