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佳織努力抑制著情感，「但是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她說完便轉過了頭。

「的確。」悟凈把提包換到左手上，沖右手指尖哈了口氣。白色的霧氣讓他的臉龐一時變得模糊。「但是，有沒有這種可能呢？就連永島先生這種命運，也是被某人算計好的結果……」

沒錯。我絕不是什麼「招致悲劇的小丑人偶」，反倒是悲劇在等待我的到來。悟凈明明也知道這一點。

「因為有這些提示，青江先生基本找出了真相，但還沒有找到決定性證據。於是，此人暗示小丑人偶上可能留有指紋。實際上有沒有指紋誰都不知道。說不定摔小丑人偶這件事，都是此人編造出來的。但此人認為，假如青江先生真的因此去調查小丑人偶上的指紋，永島先生必定會做出反應。然而此舉卻導致青江先生被害，讓人難以想象……」

「哪裡。究竟這樣是不是最好的結局，我也很迷茫。」

悟凈嘴角上揚，但眼中全無笑意。「為此，此人故意設計讓永島先生看到那封寫給宗彥先生的信，信九九藏書上說知道宗彥先生和三田女士殺了賴子夫人。由於這封信，永島先生不得不殺掉二人滅口。」

案件偵破了，我也被悟凈帶離了竹宮家。雖然和我的離去並沒有關係，但那個家庭應該不會再發生什麼悲劇了。

這真是樁奇案。

願十字大宅里，從此只有幸福降臨。

「佳織，你……」

「是的。他為了隱瞞殺害賴子夫人的罪行，不得不接連殺人，最後仍被警方抓捕。我不知道他會受到什麼樣的判決，但他的人生肯定就此破滅了。」

我要開始考慮自己接下來要去哪裡，不知那裡又有什麼樣的悲劇在等待我。

一個很簡單又很大胆的圈套，但這些都過去了。

這就是她和佳織的最後一次碰面。

水穗又想起了永島。永島說，他本想博得幸一郎歡心，再引誘賴子，以掌控竹宮家。而這兩人死後，他的目標就自然而然地轉向了佳織。

「這是個神奇的人偶，」佳織說，「我一直覺得它的表情很詭異，但一直盯著它看又會感覺心底一片澄明。也許媽媽就是喜歡這點才買下它吧。」

水穗剛收回手，悟凈便轉身九_九_藏_書上了車。黑色的大衣隔著車窗不停地搖曳。

水穗還想起了青江。他一定也是真心愛著佳織，只是太不善於表達——這麼想似乎讓水穗稍稍得到安慰，卻也讓她更加痛苦。

水穗走上車站月台時，天空仍在飄雪。

水穗剛想說些什麼，佳織便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彷彿在說沒有必要安慰她。她把人偶遞給水穗：「把這個還給悟凈先生吧。」

「假如，有人知道了賴子夫人死亡的真相，於是決定向三個兇手復讎。復讎的第一步，是讓三人中的一人殺掉其他兩人。」

「但是，一點證據都沒有，」悟凈彷彿在自言自語，「什麼都沒有，只能這麼想想而已。」

「悟凈先生，您難道認為……」

「這次真是多謝您幫助我們。」

「……」

她到底在說什麼結束了？

像是故意要和悟凈乘坐的列車錯開一般，水穗要乘坐的列車也駛入站台。

說完，悟凈伸出右手。水穗凝視了他那沒有血色的手掌兩三秒，隨後伸出右手，握住他的手。

水穗微微點了點頭，無言地走出房間。

佳織安然無恙，她在自己的房間里凝望著九-九-藏-書小丑人偶。悟凈原本把小丑人偶留在水穗的房間里，佳織把它拿了過去。

「我們通知了山岸警官，之後就交給警察了。」

「此人復讎的第二步，是將永島先生的罪行公之於眾。為此，此人利用了您和青江先生的聰明頭腦，並通過種種方法給您二人提供接近案件真相的提示，那本智力遊戲書便是其中一部分。」

「您要走了嗎？」

我對不起佳織小姐，但我對她表示出來的好意絕無虛假——永島是如此說的。

「人們總是要知道真相才行。」

「這樣啊。」悟凈點點頭，略微正色道，「對永島先生來說，事情最終還是發展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只有她那時的話語和神情，還深深地沉在我心底。

此時，列車從風雪中駛來。這不是水穗要乘坐的列車。悟凈拿起了行李，說：「我是信任您才告訴您這些。我相信，您一定會把這些深藏在心裏。」

我第一次被放到走廊上時，走廊交叉處已經擺好鏡子。實際上，我那時被放在東側走廊上。我所看到的男人抱著女孩的情景，是鏡子反射的影像。然後，我被跑上樓梯的女人摔到地上，rｅaｄ.９９csw•ｃoｍ與其說是摔下，倒不如說是她不小心碰到了我，之後，那女人就從陽台跳了下去。接著，我被某人拾了起來，又被放到地上，後來知道那是永島，但那時我已經被挪到了北側走廊上。

她一邊回想這次回來經歷的一切，一邊望著漫天飛雪。她擔心佳織的未來，也牽挂靜香和其他親戚的處境。

「最糟糕的地步？」

「悟凈先生……」水穗看著他的側臉。

她深情凝望著我，眼角流下一滴淚，輕聲說道：「一切都結束了，媽媽。」那聲音中帶著一絲慰藉。

「算計？怎麼會？」水穗淺笑道。誰能有如此心機？

「話雖如此……永島先生後來怎麼樣了？」

永島認罪后，水穗發現佳織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急忙四處尋找。水穗擔心佳織自殺，這一連串案件的真相足以給她致命的打擊。

她真的沒事嗎？水穗邊望著飄落在鐵軌上的雪花，邊擔心著這個可憐的表妹。

還有一點讓我十分在意，就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女。當大家因查出真兇而一片驚愕時，她和我單獨待在一起。

水穗正痴痴地想著，突然聽到有人從身後跟她搭話。回頭一看，read.99csw.com悟凈正對她點頭致意。他依然穿著之前那件黑色大衣，拎著的提包里應該裝著那個小丑人偶。

她一定能挺過來，水穗堅信如此。對她來說，人生自此才真正開始。這一連串案件讓她懂得了愛一個人的喜悅和痛苦。只要能挺過這些，她就能變得更加堅強，就像她能克服雙腿的殘疾，堅強地生活到現在一樣。

「這都是我的想象。」悟凈說著又換了換拎包的手，「如果繼續發揮我的想象力，也許此人的目的並不是簡單地揭露永島先生的罪行，而是，比如通過做對他有利的不在場證明來永久地操控他。換個角度來說，或許這才是最恐怖的復讎。」

悟凈話音未落，水穗已經開始搖頭。她雙手捂著臉，說：「這讓我怎麼相信！」

「好。」水穗接過人偶，又看了一眼佳織。她那清澈的眸子旁依稀有一絲淚痕。

上車時，水穗不禁回頭望了一眼。十字大宅應該就在她視線的遠方。

水穗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耳鳴，心臟狂跳得彷彿全身都在顫動。

她在腦海里想象著屋頂積雪的樣子。

「這沒辦法，」水穗說，「犯罪永遠得不償失——在任何年代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