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不能生孩子了？媽的，我他娘的還想要一個呢，這下倒好，早知道不簽字了！」老謝感覺上了醫院的當，他很氣憤，但是卻無能為力。直到老婆出院的那天，他才敢放開嗓子朝醫院大門吼道：「媽的，黑心醫院，騙了老子的錢，你們給我等著，等老子的兒子以後當了大官，絕對要來收拾你們！你們給我等著！」

「我要去城裡上初中。」謝強的一句話，在老謝耳朵里被當成「有出息」的表現。

「我不會寫字，按手印咋樣？」老謝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緊張。

看著逐漸變薄的人民幣，老謝心頭一涼：「怎麼要這麼多錢？」雖然有些心疼，但是他不敢說出口，只能任由對方從中掐走了99％。

老謝不喜歡戴套，女人在兩個月後再次懷孕，醫生「一年內不能懷孕」的叮囑，全被老謝一泡尿衝進了糞池裡。

為了能讓成績平平的謝強圓了這個心愿，他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託人買了一個上學的名額。

「喊什麼喊，你老婆還在搶救，你趕緊在這上面簽字！」醫生很不耐煩地把一份手術風險通知書遞到了他的手上。

「這個是給你的！」醫生把剩下的那一張從窗口中扔了出來。

老謝作為一家之主，也不是「凡角兒」，他那有小腿粗細的臂膀，絕對可以媲美一台小型的聯合收割機。種田、養牲口、挖魚塘，一年上萬元的收入，在那個年代，絕對可以甩出工薪家庭好幾條街。

「手術單上不寫著呢嗎，子宮次全切！」收費的醫生略帶鄙視地打量了一眼農村人打扮的老謝。

1999年9月1日，對謝強來說是一切美好的開始，因為搭上了父親送給村主任的兩條阿詩瑪香煙的「東風」，他走進了夢寐以求的城區中學。和農村學校的紅磚青瓦相比，這裏的高樓花草著實讓剛https://read.99csw.com進入校園的謝強好好地興奮了一把。

老謝對兒子十分溺愛，謝強從小就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優哉日子。

「觀音菩薩保佑，這次一定要是個男娃！」雖然老謝手頭很拮据，但他還是花重金從娘娘廟請來了一尊泥菩薩，並把它供在了堂屋的天眼之上。

醫生翻了翻白眼：「沒文化，子宮切了還能有啥影響，你老婆以後不能生孩子了！」說完，她「啪」的一聲拉上收費口的玻璃擋板。

有多少80后，曾被一首《同桌的你》勾起了在校園時青澀而甜蜜的回憶，不能否認，「同桌」對很多人來說可能還是最關心和思念的人。學生時的愛情，也許就萌生於「她」的那半塊橡皮。

女人的命很硬，在鬼門關溜達了一圈，總算還了陽。

有句話說得好，「現在的努力只為了當年吹過的牛×」。因為沒了偷生二胎的麻煩，所以老謝一門心思要把自己的兒子培養成大官。「知識改變命運！」老謝經常在電視里聽人這麼說，他覺得很有道理。

畫面定格於此，也許很多人會認為謝強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窮小子。實際上恰恰相反，謝強雖然出生在農村，但他卻從來不缺錢。究其緣由，咱們還需要從頭說起。

「哦！」老謝不以為然，在醫生手指的方向簽下了他這輩子僅會的幾個漢字：謝春剛。

「果然跟電視劇里放的一樣。」謝強沒有著急走進班級，而是在校園中饒有興趣地欣賞起來。

「你這個沒用的婆娘，要是你再生不出男娃，別怪我休了你！」剛從黑診所出來，老謝指著拖拉九-九-藏-書機上的女人訓斥道。

「傳宗接代」是農村人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很多村民倔強地認為，一旦生了女娃，就等於斷了祖宗的香火，這輩子不會再受到祖先的庇護，所以很多人情願讓老婆冒著引產的風險，也一定要生個「帶把兒的」。「重男輕女」幾乎貫穿了中國歷史的整個篇章。

「村裡有文化的人都出去打工了，哪個過年回家不是金鏈子、金手錶的？」這是老謝能看見的最實在的東西，所以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很注重培養兒子的文化功底。

按照順序，謝強應該算是他父母的第四個孩子。

「醫生，你們切了個啥，收這麼貴的手術費！」老謝拿著一小沓鈔票，站在收費窗口前抱怨。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在農村，所有的經濟來源都要依靠勞動力，女人根本沒有地位，所以她不敢反駁，只能忍著劇痛，坐在顛簸的車斗中默默流淚。

「醫生，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子宮切了對我老婆有啥影響？」

醫生沒有理會老謝，她接過錢，在手中啐了口唾沫，熟練地點了起來，那時候點鈔機還沒有普及，銀行的員工還流行用點鈔券，所以一般窗口read.99csw.com收費的人，手藝活兒都相當了得。

為了要讓自己的兒子以後比誰都強，他絞盡腦汁給兒子取了一個自己都覺得特別硬氣的名字——謝強。

前幾年，為了能生個男娃，女人是受夠了委屈，如今雖然沒有了生育能力，但好歹了了這門心思，卸下思想包袱的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幹活兒掙錢上。

「我現在沒時間跟你開玩笑，你老婆隨時有生命危險。」

站在縣醫院的產房門口，老謝抱著自己的兒子激動地哭出聲來：「我老謝終於有后啦……」

這一次的禱告終於靈驗了，女人在懷胎十月之後產下了一名男娃，由於女人的子宮已經撐到了極限，所以在分娩的過程中大出血，伴著嬰兒的第一聲啼哭，女人緊接著又做了一次子宮次全切的手術。

「切了這個對我老婆有啥影響？」老謝從窗口外把錢遞了進去，他試圖用這種方法來拉近一下自己和醫生的距離。

「你老婆的子宮壁太薄了，不能再引產了。」醫生的忠告在老謝耳朵里，連個屁都不是，他沒有文化，不知道什麼叫「子宮壁」，他只知道，他謝家幾代單傳，到他這一代絕對不能平了祖宗的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