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魚塘岸邊的微量證據，水底的屍骨才是最直觀的物證，孰輕孰重，老賢心裏有桿秤，於是他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十幾分鐘后，他捏著三個物證袋走出了警戒圈。

外圍現場觀察完畢，按照勘驗計劃，由我和胖磊率先進入現場。

「如果兇手是魚塘主也就不難理解了，他或許是藉著這個機會查看一下自己家的魚塘也說不定。」我提出了一個假設。

見老賢撩開警戒繩索，明哥迎了上去：「有沒有什麼發現？」

「這是什麼？」我望著物證袋中有些像碎瓷片的物體問道。

因為白天的光線強烈，加上是軟土地面，所以觀察地面鞋印並不是很費勁。我和胖磊沿著塘岸細緻地觀察一圈后，終於有了新的發現。

胖磊使勁兒按動著相機的上翻按鈕，隨著「嘀嘀嘀」的聲響結束，他開口說道：「從魚塘的全貌照片來看，這種鞋印我一共拍了二十幾張，分佈在魚塘的四周，而且有不少鞋印中混有魚飼料，哪兒有那麼巧合的事兒？」

「鞋印無鞋底花紋，我只能從鞋印的壓痕深淺大致推斷嫌疑人是男性、青壯年，模糊身高在一米七五上下。另外我還通過鞋印軌跡找到了嫌疑人進出現場的路線：按照鞋尖的朝向，他是從魚塘西邊的玉米地進入，隨後沿著魚塘步行一圈，最後原路返回，離開了現場。」

「明白。」

明哥顯然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不禁有些納悶兒九*九*藏*書：「號碼一直在變？」

「池塘中的水需要抽干，儘快讓徐大隊聯繫一下。」

「小龍你看，這個泥土鞋印中有被踩碎的魚飼料。」胖磊透過相機鏡頭仔細觀察之後，對我說道。

為了方便現場勘查，刑警隊徵得老鄉的同意后在玉米地中開闢了一條臨時通道，一切準備就緒，明哥制訂了詳細的勘查計劃。

「好的，我這就去辦。」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琺琅碎片。」

我眉頭緊鎖地搖搖頭：「鞋印很奇怪，鞋子的號碼一直在變，所以我無法得到精確的數值用於計算。」

「魚群受到驚嚇，則往相反的方向遊動，這樣集中的魚群便可以快速地將漂浮在水面上的屍塊吞入腹中。魚塘東側斜坡上的搪瓷片，應該是敲打之後脫落的。」

我點了點頭：「那就錯不了了。」說著，我抽出足跡尺，開始測量數據。

臨近中秋，魚販兄弟最近一直沒閑著，經常穿梭在各大菜市場販魚，城管監控剛好證明了他們不具備殺人的作案時間，所以這起碎屍案我們暫時並沒有把工作重心放在他們兄弟倆身上。

「難道瓷盆另有用處？」我好像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老賢「嗯」了一聲：「我在魚塘周圍提取到了三種物證：第一種是血跡，經過試劑檢測，為人血。第二種是魚飼料，碾碎后和我們在魚腸中取出的成分相近。第三種就是這個。」

ｒeａｄ.９9ｃsｗ.com根據魚販的指認，我們在柳樹村一片偏僻的蘆葦地中找到了這個傳說中的魚塘。魚塘主身在上海，為了不打草驚蛇，刑警隊在第一時間派人前往。而我們科室接下來的所有工作都要圍繞魚塘展開。

老賢點點頭：「剛才小龍已經分析過，嫌疑人是從魚塘西側進入就近拋屍，魚塘西邊的下坡上血跡和魚飼料都比較集中，這個推斷基本沒有偏差。

「磊哥，你就別嚷嚷了，還好魚塘不容易被人發現，否則你還準備找個啥物證？」我在一旁安慰。

魚塘很空曠，起不到隔音的作用，而且胖磊又是個大嗓門兒，所以我和胖磊剛才的交談並沒有逃過明哥的耳朵，為了節省時間，明哥直接問出了重點：「從鞋印上能不能分析出什麼？」

明哥順著安全梯爬上車頂，鳥瞰了一眼四周，然後說道：「附近就這一處水塘，嫌疑人分散拋屍的可能性很小，屍塊中除指骨和趾骨外，並沒有發現其他的人骨成分，所以我有理由懷疑，死者的骸骨可能被沉入了魚塘底部；魚肚中發現的屍塊重量遠遠低於成年人的體重，為了弄清楚受害人是否只有一人，魚塘中剩下的活魚也要全部宰殺。」

「現場怎麼會有這個？難道嫌疑人帶著瓷盆？」明哥目光一聚。

「那……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發現？」明哥不喜歡在一個問題上糾纏太多時間，所以他又問道。

「所有推測都要九_九_藏_書建立在客觀物證的基礎上。」老賢拉了拉自己的乳膠手套，緊接著進入了現場。熟悉老賢的人都知道，如果手裡沒有確鑿的物證，他是不會輕易給出任何一個假設性的結論的，這種對物證幾近偏執的態度，也讓他從警多年來，從未做出過一份有誤的鑒定。

「對，左右腳都是，鞋印的長度是一會兒變大，一會兒縮小。」

「琺琅？什麼鬼？」

「可除了這個地方外，魚塘別的地方再無血跡和魚飼料出現，由此可以判斷，嫌疑人整個拋屍過程，基本上都是在魚塘西側完成。而搪瓷片我卻是在池塘的東側斜坡上發現的。」

「嫌疑人的心理素質真不是一般的好，還有心思繞魚塘溜達一圈？」胖磊對嫌疑人怪異的舉動表示難以理解。

魚塘東西長、南北窄，邊緣有將近半米寬的泥土塘岸可供人行走，可能是修建魚塘之時，魚塘的主人就已經規劃好了它的用途，所以整個塘岸打理得還算平整。靠近魚塘東西兩頭各有一個磚石斜坡深入塘中，這個設計估計是為了方便投餌、抓魚之用。

「我也不是很清楚。」

「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是什麼？」

「冷主任您說。」

「另外，讓分局技術科再抽調幾名技術員過來，一會兒解剖魚群還需要他們搭把手。」

魚塘並不是電視里經常播放的那種正規的養殖塘，根據測量，魚塘長約20米，寬不足5米，四周長滿了一人多高九_九_藏_書的草葦，而且從魚塘到鄉村的主幹道只有一條斜插過來的土路，路面坑窪不平不說，從土路到達魚塘還要穿過一片頗為茂密的玉米地。

「他奶奶的，這個嫌疑人還不是一般的專業啊！考慮得面面俱到的。」胖磊差點兒就要罵街。

「是這樣的。」明哥會意，接著解釋道，「魚和人一樣，當外界光線變暗時，就會進入休眠狀態，嫌疑人將屍塊拋撒在魚塘之中，如果不進行外界刺|激，很難讓魚群快速食入屍塊。如果我猜得沒錯，嫌疑人帶的這個瓷盆用處有兩個，他先是將屍塊拌入魚飼料，拋撒在魚塘西側，然後再跑到魚塘的東側敲打，這樣便可以驚醒魚群。

「嘿，要不怎麼說你小子會聊天呢，照你這麼說還真是。」

我拿出手機，確定這枚鞋印不是魚販兄弟所留之後回道：「塘岸上目前只有這一種鞋印無法排除，看來它是嫌疑鞋印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奶奶的，嫌疑人要不是知根知底，怎麼會發現這麼個鳥不拉屎的魚塘？」胖磊費力地撥開面前的玉米稈，抱怨道。

「找到了嫌疑人的鞋印。」

兩人在孔集鎮作案的時間是9月25日的凌晨1點左右，當晚他們把自製的打魚電瓶深入水塘底部，接連按動三次開關后，便開始用網兜撈魚，整個作案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隨後兩人便駕駛自己的小型農用車離開了池塘。

趁著明哥和葉茜對話的空隙，我也攀上安全梯九九藏書觀察魚塘周圍的情況。

「琺琅，又名搪瓷，是將石英、長石、硝石和碳酸鈉等通過熔融凝于基體金屬上，並與金屬牢固結合在一起的一種複合材料。我們小時候用的瓷盆表面鍍的就是這個。」

老賢說著把一個透明的物證袋舉到我們的視線範圍內。

焦急地等待到天亮，總算有好消息傳來，魚販兄弟在老家的柴火房被抓獲。根據兩人交代，他們每次作案之前會提前一個星期踩點，以自然村為單位，白天把所有的魚塘全部標註出來，然後經風險評估選擇作案目標，人口聚集區的魚塘首先會被他們排除在外，剩下的那些村外野塘才是他們的最終選擇，因為野塘的地理位置偏僻，基本不會有人看守，所以兄弟二人頻頻得手，且沒有多少人發現。

老賢沒有接話，而是瞅了一眼成竹在胸的明哥。

「葉茜。」

幾十分鐘后，明哥走上前：「小龍，有了什麼發現？」

「嫌疑人拋屍攜帶大量物品，他肯定會使用裝載能力很強的交通工具，趁刑警隊抽水之際，我們要再擴大勘查的範圍。」明哥說著把我和老賢的勘查記錄本仔細翻閱了一遍，隨後他指著標註有圖標的現場平面圖手稿說道，「關鍵物證均集中在魚塘西側，而西邊的玉米地連接主幹道，咱們先從嫌疑人進入現場的來去路線尋找，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老賢的勘查剛進行到一半兒，徐大隊便找來了十幾位村民做好了抽水前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