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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案 斷命饅頭 第七章

第四案 斷命饅頭

第七章

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看見兩名清潔工人被打倒在地,紛紛義憤填膺地將李笑天一家三口團團圍住,十幾分鐘后,派出所的民警將現場的雙方帶進了派出所。
對於男子態度突然的轉變,李飛先是一愣神,接著重重地點點頭:「孫大哥,你放心,我從來不抽煙。」
閑聊之際,李飛已經把車駛到了約定地點,當他看到滿地的編織袋時,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下了。
一是看色。好的麵粉,一般呈乳白或微黃色。若麵粉過於白亮,則說明裡面可能放了不該放的東西;若貯藏時間長或受了潮,麵粉的顏色就會加深。
「你是老馬子,你是老馬子!臭不要臉的老馬子!」李飛雖然年紀不大,但從小在饅頭店裡長大,一些顧客的口頭語和髒話,他很早就耳濡目染。
「小夥子,我怎麼感覺你有點兒害怕呢?」
那天是周日的晚上,李飛把學生全都送到家后,便像往常一樣去美食街買一碗熱騰騰的燴面,這是除了牛肉湯以外他最中意的美味。
發麵實際上就是「老面頭」中的酵母菌在麵糰內部無氧的環境下,把澱粉轉化為糖釋放出二氧化碳的過程。發麵時,麵糰會因二氧化碳氣體的釋放而變得膨脹,麵糰內部也會因此漏出氣孔,變得更有層次。發麵的時候,一定要控制好溫度,一般以27到30攝氏度為佳。
這樣炒制出來的硝銨炸藥,只要溫度拿捏得准,幾乎不會有原料浪費的情況。
「你個小兔崽子,你喊誰老馬子?」鄭明英今天本來就是來找事兒的,她哪兒能放棄任何一個撒氣的機會,就算是孩子,她也不願放過。
「我去他媽的不能打人,就算是再來一次,我還是得打她兩個不要臉的!」李笑天的咆哮引起了鄭明英和李秀蘭家人的強烈不滿,兩家人都提出,一定要把李笑天給整到牢里蹲幾年。
這一善舉,贏得了周圍居民的一致好評,這也為饅頭店增加了不少的客源。
「難道是堵路了?」李飛起身,「鄭大姐,面一會兒再煮,我去看看咋回事兒。」
得知這個消息后,李笑天是痛心疾首,一個念頭像是魔咒一樣吞噬著他的內心,他總是想,如果房子還在,他絕對不會像今天這樣遭人冷眼,一年光租金就有4萬元,這是他和余娟不吃不喝兩年的收入。
「要想讓你男人不坐牢可以,你男人把我打成這樣,最少要賠給我10萬元,我妹妹李秀蘭挨了一巴掌,也得值個1萬元,少了這些錢,免談!」
按照大師傅的說法,一個饅頭要想做出名堂來,總共要把握四門學問。
水溫把握好后,接著就是第二步,計算面與水的比例。通常情況下,麵粉與水要達到2:1的平衡,而且加水的過程中不能一次把水加足,要遵循「三步加水法」。麵粉倒在面板上,中間扒出一個凹塘,將水徐徐倒入,用手慢慢攪動。待水被麵粉吸干時,用手反覆揉搓,讓麵粉變成許許多多小面片,又稱「雪花面」。這樣,既不會因麵粉來不及吸水而淌得到處都是,也不會粘得滿手滿面板都是麵糊。而後再朝「雪花面」上洒水,用手攪拌,使之成為一團團疙瘩狀的小麵糰,稱「葡萄面」。此時麵粉尚未吸足水分,硬度較大,可將麵糰勒成塊,再將面板上的麵糊用力擦掉,用手蘸些清水灑在「葡萄面」上,最後再用雙手將「葡萄面」揉成光滑的麵糰。這種方法可使整個和面過程乾淨、利索,達到「麵糰光、面板光、手上光」的「三光」效果。
李笑天得知事情的原委之後,埋怨地對余娟說道:「我就是蹲兩年大牢,你也不能把房子給抵了,沒了房子,我們以後怎麼生活?」
舒適的乘車環境,也贏得了學生們的一致好評,甚至還有一些李飛的「死忠粉」,情願多等一會兒也要體驗李飛的「豪華版三輪」。絡繹不絕的學生,讓李飛每天晚上都能多拉一到兩趟,別的司機10點鐘之前就可以回家暖被窩,可李飛卻每天都要忙到十一二點。
「得嘞。」
余娟也是貧農出身,本人對婚嫁也沒有什麼要求,而且李笑天是出了名的能幹,余娟巴不得能找一個像李笑天一樣的男人,於是兩人情投意合,當年年底便從民政局領回了紅本本。
「得嘞,『大炮』哥。」
第二門,和面。
小兩口經營的饅頭店分為裡外兩間,李笑天負責在內屋製作加工,余娟則在外屋擺攤兒售賣,兩人的分工很是明確。李笑天整天潛心鑽研饅頭技藝,對店外的花花世界以及是是非非從來置之不理,而余娟整天守在店外,常與陌生人打交道的她,心思要比李笑天來得細膩。
面對兩人的獅子大開口,余娟只能苦苦哀求:「我沒有這麼多錢,我求求你放過我老公。」
當天上午,這場打架事件就已經查得水落石出,雖然民警也很為李笑天感覺不值,但法律只保護弱者,李笑天最後還是過錯方。
但遺憾的是,李飛這種新型的方法,只是停留在理論階段,因為他壓根兒就沒有購買硝酸銨的渠道。
李笑天出身貧農,他的父母為了生計,農閑之時會做些糖饃補貼家用,從小跟著父母走街串巷的李笑天,十一二歲就學會了這門手藝。
3毛錢一個的手打饅頭,在饅頭店裡,可以相當搶手;但擺在了街巷,卻干不過兩毛五一個機器做的饅頭。電影《大腕》中曾有這樣一段經典對白:「願意掏兩千美金買房的業主,根本不在乎再多掏兩千,什麼叫成功人士,你知道嗎?成功人士就是買什麼東西,都買最貴的,不買最好的!」
「左轉,直走,左轉……」
地點的轉換,給李笑天的饅頭生意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沒了店面九_九_藏_書,再好吃的饅頭也不再有人買賬。這就好比西餐廳的高檔牛排,一旦淪落到街邊,它只能被稱為鐵板燒。現實生活中,很多人認的不是口味,而是品嘗美食的環境。
男子趴在車廂上用來透光的玻璃孔前說道:「你回頭把車開到垃圾站後面的樹林里。」
雲汐市在中國的版圖上,雖處南北交界之地,但飲食習慣還是更偏向北方,古有「南米北面」之說,所以麵食是雲汐人碳水化合物的主要來源。當年,李笑天在食堂的主要工作就是跟著師傅做一些家常面點。
李笑天的父親原本是想讓他繼承家裡的一畝三分地,但從小就走南闖北的他,心思早就跟著腳步變得浮躁,為了擺脫「莊稼漢」的標籤,16歲的李笑天在親戚的介紹下,給一個國企食堂當了小夥計。
考慮到成本,余娟每天就準備一鍋的量,那些搶到饅頭的清潔工對余娟是讚不絕口,可沒有搶到饅頭的就沒有那麼好說話。
「得,我看你小夥子也怪實在,你回頭把東西給我送到地兒,等我一個小時,我再給你100元錢,多幫我跑一趟,咋樣?」
「就是,就是,要是真心送,幹嗎不多做幾個?這一路上這麼多人,一鍋饅頭夠幾個人分?」
「你的饅頭店生意那麼紅火,怎麼會沒有錢?」
李笑天沒上過幾年學,不知道師傅口中的政策是個什麼東西,他只知道企業的破產讓他沒了出路,當然同樣感到絕望的還有剛上班沒幾年的余娟。
「起來,你起來。」李笑天就算是鐵石心腸,看到自己的老婆難受成這樣,也再說不出什麼。
有了孩子就等於有了責任,李笑天用多年的積蓄,在市區的城中村買了一個50平方米的門臉兒干起了老本行——賣饅頭。
農村的交通沒有城市便利,學生乘車的需求,催生了另外一個產業——三輪載客摩托。
余娟比李笑天小兩歲,是企業的車間工人,因為她為人親和、心地善良,李笑天對她很有好感。以前沒有主動,還是迫於員工之間不能談戀愛的制度。
7月1日,早上7點鐘,鄭明英剛上班,便早早地站在饅頭店門口等著領取頭鍋饅頭。可當隊伍排到她時,鄭明英卻把余娟遞過來的饅頭扔回了籠屜里:「我不要饅頭,你給我3毛錢。」
只有麵糰揉得晶亮,在大火水蒸后,饅頭皮才能如嬰兒肌膚,口感如甘蔗甜。
李笑天是個孝子,當初家人為了能讓他去食堂當夥計,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給他走後門兒。現在他手裡有了錢,第一個念頭就是解決父母的燃眉之急,他先是把漏雨的祖屋修葺了一下,接著又給兩個妹妹尋了個好婆家,這麼一折騰,李笑天賣饅頭積攢下的積蓄,全部被花銷一空。對於李笑天的做法,余娟非但不反對,而且還默默無聞地盡著自己的本分。余娟的善良,不光是對家人,就算是對外人,她也毫不降溫。
雖然偶爾也會變換花樣,但多數都不離其宗。尤其是饅頭,一天1000個,幾乎是雷打不動。
現在企業倒閉,雙方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於是李笑天托師傅做媒,牽上了這根紅線。
咱們這起案件要從一個叫李笑天的人說起。
只見男子把近1噸的化肥全部倒在地上,接著又在小心翼翼地稱量其他兩種東西,最後將三種東西混合之後,便開始用大號的木杴來回翻動,與此同時,院子中的一口大鐵鍋被爐火燒得通紅,粉末狀的木屑被男子倒入其中,翻炒至焦黑,爐火迅速被悶滅,緊接著剛才的化肥混合物也被倒入,繼續翻炒,幾分鐘后,泛黃的成品被裝入了剛才的編織袋中。如此反覆,院子中的所有化肥又被重新包裝。
中年男子一頭鑽入了車廂,接著掏出手機,長舒一口氣說:「你也真是的,三更半夜給我送貨,我找了一條街才找到車。得得得,我知道了。你把貨放在窯村垃圾場後面的樹林里,我馬上就到,錢回頭轉賬給你。」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先說一則曾經很流行的笑話。說是有人問一位美國人、一位日本人、一位中國人:你的鄰居特別有錢,你會怎麼辦?美國人一聳肩:鄰居富有和我有什麼關係?日本人畢恭畢敬地說:我一定會學習他的長處,爭取以後變成像他一樣的有錢人。中國人卻說:我恨不得一刀殺了他。「氣人有,笑人無」,這就是鄭明英和李秀蘭姐妹心裏最真實的寫照。
而今天對李飛來說,正是個絕佳的機會,如果自己的這套方法可行,那簡直是顛覆傳統的轉折點。想想那麼多人靠這個發了家,李飛的激動之情無以言表,他彷彿已經看到了以後「香車美女」的日子。
看著口齒伶俐的李飛,「孫大炮」心裏甚至挺喜歡:「對了,小夥子,你叫啥?」
男子欣慰地點點頭:「不抽煙好,不抽煙好。」
「嗯!」余娟破涕為笑,慌忙走進廚房張羅起來。
「小夥子,小夥子。」男子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第一門,選料。
有了傷情鑒定,鄭明英和李秀蘭就等於有了尚方寶劍,所以任憑余娟怎麼賠不是,兩人的態度始終很堅決。
「小夥子,麻煩進來幫我抬一下。」男子略帶疲憊的聲音再次從院內傳來。
剛踏入社會的李飛是兩眼一抹黑,市區已經容不下沒錢沒勢的父子倆,老家窯村的村屋,成了他與父親李笑天最後的遮風擋雨之處。
「真的,我真的不騙你們,我給你們跪下了,我求求你們了,我孩子還小,你們就當可憐可憐我,行嗎?」余娟拉著兒子李飛「撲通」跪倒在兩人面前。
「我要的化肥就在樹林里。」
李飛算過一筆賬,一輛三輪摩托可以載10個學生,每read.99csw.com個學生收費2元,一趟就是20元。窯村中學為了緩解晚自習放學的乘車壓力,初中和高中的放學時間是完全錯開的,這樣李飛每天晚上最少可以拉兩趟活兒,一天40元,按照平均每月上課20天計算,一個月下來就是800元。而且給學生拉活兒,根本不佔用時間,李飛全當是吃完晚飯活動筋骨。
「姐,好了,我看母子倆怪可憐的,我也就挨了一巴掌,我就不要錢了,讓她男人給我道個歉就算了。」李秀蘭已經有些看不下去。
余娟沒有勸說自己的男人為了生計失去原則,她反而覺得一個能堅持底線的男人更值得她去珍惜。
做饅頭的這四門學問,李笑天從16歲一直學到了22歲。他原本以為,這輩子會跟著師傅一直學下去,可誰承想,一張紅頭文件,讓李笑天與師傅的情分就此結束。
把做好的「面頭」用水化開,拌入麵粉,接下來才是和面。
「爸爸,爸爸,外面那些老馬子(雲汐市對中老年婦女的惡稱)欺負媽媽,你快出來。」5歲的李飛衝著屋內扯著嗓子喊叫。
李笑天的離世,除了給兒子李飛留下了一大堆債務外,竟連一句像樣的話都沒留下。為了能早早地將負債還清,李飛依舊不能停下賺錢的腳步。
余娟一個賢惠的婦道人家哪裡經歷過這種事情,她皺著眉頭說道:「大姐,咱不能這麼論,我這饅頭是免費給你的,你怎麼能反過來問我要錢啊?」
前三門全部做完,便到了最關鍵的一門,揉面。
清潔工作為社會底層的工作人員,經濟條件基本都不是很好,對於這種天上掉餡兒餅的好事兒,自然是一呼百應。
「你說借就借?有啥話不能在這兒說?」
「化肥,從窯村垃圾場拉到窯河灣。」
李飛剛跑到父親債務的終點,又得硬著頭皮開始人生的起點。
鄭明英鐵青著臉,瞪著還不到1米高的李飛,她想用惡毒的眼神制止李飛的叫罵,可誰知,李飛非但沒有理會,反而越罵越大聲。她一個成年人,被一個小孩子罵了祖宗十八輩,心裏自然是怒氣橫生,終於,怒火在瞬間爆發,鄭明英上前,一把掐住了李飛的脖子,表情如同《還珠格格》里的容嬤嬤那般猙獰。
「你們生意人不都精明得很嗎?反正你們家饅頭天天都能賣光,我今天不餓,饅頭你拿去賣給別人,你就按照饅頭的標價,給我3毛錢。」
「信、信、信,咋能不信啊!」
李笑天的一生,平庸而無為,他像很多普通人一樣,一輩子的過往只需要用一句話去概括:「1960年生,2012年死。」
為了能在短時間內賺到更多的錢,他把商機瞄準了窯村中學每天上晚自習的學生頭上。
「孫大哥,車廂坐不下了,要不你跟我擠前頭?」
清潔工群體中分為了兩派,一邊是感恩派,另外一邊則是搬弄是非派。
如果非要提及他的一生有何風浪,那我們還要從頭道來。
余娟的不辭而別,讓李笑天更加苟且偷安,有錢就買醉,沒錢撿客人剩下的散酒也能買醉。
饅頭的主料是麵粉,麵粉的好壞直接關係到饅頭的成敗,上好的麵粉要從三個方面去鑒別:
「嗯,行,反正也沒多遠。」
「哦。」
「把貨卸在院子里,你在外面等我一個小時。記住,千萬別抽煙。」說這話時,男子的表情相當嚴肅,口氣中甚至還帶有一絲警告的味道。
「我們薄利多銷,一個饅頭累死累活才賺5分錢,一天所有麵粉賣完,也就掙幾十元。」
余娟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你們、你們欺負人……」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李笑天有了喝爛酒的習慣,而每次醉酒都免不了對余娟拳打腳踢。李飛這時才剛上高中,還未成年的他只能用弱小的肩膀去幫著母親擋住傷痛。
準備好硝酸銨;按照比例配好高純度煤炭;把煤炭加熱,拍成粉末;混入硝酸銨翻炒;待溫度稍微冷卻,加入硫黃等其他配料,接著翻炒;裝袋。
「小夥子,你是個聰明人。」男子話裡有話。
出來工作的5年裡,他拎過泥兜,當過瓦匠,擺過地攤兒,出過苦力,沒有投資的小買賣基本上他都做過,這好不容易鼓起的荷包,卻被父親的一場大病花得一乾二淨。
因為土炸藥爆炸威力小,所以每次炸山的需求量也是水漲船高。遇到鬆散的石頭,每晚一兩噸已經足夠,要是炸眼打得深,沒個五六噸根本拿不下來。
和面的第一步要控制水溫。李笑天的師傅最拿手的就是冷水和面,水溫嚴格控制在25至30攝氏度,這樣和出來的面彈牙又筋道。
「嗯,我帶路,你跟著我走就行。」
和別的司機不同的是,李飛做任何事之前都習慣鑽研。在他看來,用三輪車拉客,空間的大小決定了乘客的舒適程度,所以為了儘可能大地擴充空間,李飛寧可多花1000元焊接一個頂配車廂。
令人欣慰的是,感恩派佔據了絕大多數,搬弄是非派也只有寥寥幾人。但在這為數不多的人中,鄭明英和李秀蘭姐妹倆那可是傑出的代表。在她們眼裡,饅頭店就是利用她們清潔工的身份在騙取食客的同情,從而賺取更多的錢。
李笑天溺愛地摸了摸李飛的小圓頭:「兒子,讓你媽起來,房子沒了就沒了,反正也沒花幾個錢,都怪我,太衝動,還好只是輕傷,這要是被我一腳踹死了,估計咱一家三口連個團圓的機會都沒了。娟,別傷心了,起來吧。」
「行,等你回來。」
李笑天從小有做面點的基礎,可當他跟在大師傅後面學手藝時才發現,原來一個小小的饅頭裡竟然有這麼多學問。
「你幹嗎,放開我的孩子!」余娟文read.99csw.com弱的哭喊聲,對鄭明英造不成任何威脅。這時李秀蘭也加入了進來,她倒不是想把眼前的母子怎麼樣,她只是擔心事情鬧大。所以作為閨密,她必須挺身而出,幫著拉開這場架。
「車主在不在?這是誰的車?」
黑火藥中的硝是硝酸鉀,硫是硫黃,炭就是木炭。而硝銨炸藥中的硝,變成了硝酸銨,硫還是硫黃,而木屑炒黑實際上也就是木炭。
「你放心,大哥,都是窯村人,我知道啥該說,啥不該說。」
「哦?窯村哪兒的啊?」
這年頭誰有錢誰就是爺,孫全德兄弟四個因為幹得最早,所以在炸山這一行當有絕對的話語權,籬笆社有不少人都是跟在他後面起的家。在農村,很少有人會去過問你的錢來路正不正,只要你有錢,你就是成功人士,就是人人膜拜的財神爺,村民看你的目光里只有崇拜。所以孫全德的名號在窯村幾乎到了如雷貫耳的程度。因此,知道孫全德不奇怪,但他小閨女上周六回門兒,這個消息不是近親絕對不會知道。孫全德有錢以後,為人便十分低調,家裡的紅白喜事都不輕易外傳,李飛要不是上周六被馬佔山喊接人,他也不知道原來那天是孫全德小閨女出嫁。男子能說出這個細節,這總算讓李飛吃了顆定心丸。
「來,小夥子,幫我搭把手。」
「我看呀,這家饅頭店的老闆就是拿咱們打廣告。」
李飛就算再沒見過世面,當看到這一幕時,他也完全明白對方在幹什麼。用硝酸銨炒制炸藥,在窯村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兒,村裡的有錢人,幾乎都是靠炸山發的家,可要想幹這一行,沒有炸藥絕對沒戲。正規炸藥廠的炸藥,不出售給私人,於是這種土炸藥就成了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二是聞味兒。新鮮的麵粉有濃郁的麥香味兒。麵粉如果稍有變質,不可避免地會有一股腐敗發霉的味兒。
「你們呀,人家老闆也是一番好意,怎麼到你們嘴裏就成應該的了?」
那時候不論什麼單位,都流行吃大鍋飯,常言說,民以食為天,所以不管在什麼單位、什麼部門,那個年代,食堂都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
李笑天跟在師傅身後學藝6年,因為手腳勤快,師傅也是毫無保留地把看家本領傾囊相授,而對於饅頭的技藝,李笑天更是嚴格遵照師承,絲毫不敢怠慢。也正是因為李笑天的這種執著,周圍居民對他製作的饅頭都是讚不絕口。有了好的口碑,這生意自然也紅火了起來。
早餐:饅頭、麵疙瘩湯。
「干我們這行,從來不用真名,別人都喊我『孫大炮』,你也這麼喊我就行。」
常年飲酒,讓本來就有高血壓的李笑天突然腦出血,如果不是李飛發現及時,估計早就見了閻王。東拼西湊花了十幾萬后,李飛終於讓父親活著出了院,可腦出血帶來的後遺症,並沒有讓李笑天折騰多長時間,在腦出血二次複發后,李笑天終於還是歸了西。
叫喊聲還在繼續:「車主在不在?」
晚餐:饅頭、麵條、水餃。
李飛曾構想過一個既省時省力又不浪費原料的方法。
「大姐,大姐,我給你們磕頭了,我真的沒有錢,我們家所有的家當只有那套門面房,我把房子給你們行不行?」余娟的額頭滲出了鮮血。
回到老屋后,李笑天依舊是死性不改,每天醉生夢死。他父親這副德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李飛早已見怪不怪。為了貼補家用,還不到18歲的李飛,不得不扛起經濟的大樑。
「就是,就是,給我的也換成3毛錢。」鄭明英的好姐妹李秀蘭也開始上來幫腔。
派出所民警在調解無果的情況下,只能帶著兩名被害人去市局法醫中心做了傷情鑒定。
從起初的一鍋饅頭要送上半天,到現在一鍋饅頭瞬間被搶光,中間也就隔了三天。
人都有窺視心理,你越是不讓看,往往就越想看,李飛也是一樣,他躡手躡腳地扒著院子的門縫,藉著院內一絲昏黃的燈光,看著男子的一舉一動。
要說孫全德,窯村裡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所居住的籬笆社就是最接近本埠市的地方,談起開山炸石,他絕對是始作俑者,當年就是他帶著兄弟三個頂風作案,乾的第一票。
李飛嘿嘿一笑,然後在男人的指揮下,把車中的化肥全部卸在院子中,接著便被客氣地請出了院子。
李飛和孫姓男子忙活了十幾分鐘,總算是把10多個無色編織袋塞進了車廂中。
得到了丈夫的首肯,余娟第二天一早,便興高采烈地把一張寫著「清潔工每天可以免費領取一個饅頭」的木板掛在了門口。
雖然兩人的收入很不穩定,但至少可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這樣「打游擊」的日子,兩人一直熬了6年。
最終鄭明英被鑒定為輕傷,李秀蘭被鑒定為輕微傷。
千禧年後,雲汐市的房地產行業開始異軍突起,李笑天之前的饅頭店瞬間變成了最繁華的黃金地段,按照當時的價格,他那個原本只賣5萬元的門臉,現在最低價已經翻到了50萬,而且一年的租金至少是4萬起。
男子應許地點了點頭,接著從兜里掏出100元錢拍在了李飛手裡:「幫我拉趟活兒,干不幹?」
「兄弟,咱借一步說話。」
馬佔山的厚愛,讓李飛工作起來相當賣力,殺牛、切肉、熬湯,幾乎被李飛一人包攬。李飛的勤快,馬佔山也看在眼裡,兩人合作的第一年,馬佔山就收回了全部成本。第二年,資金寬裕的他,又給李飛連漲三級工資。每年近4萬的收入,讓李飛很快填平了債務的窟窿。而這一年,李飛已經整整27周歲。
「大姐,您這是……」余娟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可市面上很難購買到https://read.99csw•com高純度的硝酸鉀,所以硝酸銨就成了不二的替代品。
在余娟眼裡,李笑天曾是一個講原則、不服輸的真漢子,就算這些年過得這麼清苦,他也是咬牙堅持,可這一次的毒打,讓余娟感到了莫大的失望,她從未想過,自己引以為傲的男人,會像爛泥扶不上牆的醉漢一樣對自己拳打腳踢。這一次余娟忍了,為了孩子,她忍得咬牙切齒。
李飛循聲走到跟前,上下打量著站在車邊的中年男子:「大哥,啥事兒?我這也沒堵路啊。」
「小夥子?」
雖說土炸藥是供不應求,但炒炸藥這活兒,並不是人人都能幹。萬一有什麼閃失,估計連命都能搭進去,這也是為啥炒炸藥利潤巨大,卻很少有人靠這個吃飯。
「饅頭店的生意這麼好,憑什麼?還不是打著救助我們清潔工的幌子?奸商、卑鄙!」
「我可算找到一輛車了。」中年男子差點兒就喜極而泣了。
「這回你該信我了吧?」
「大哥,才不到5公里的距離,你這錢給得也太多了。」李飛嘴上這麼說,可手裡卻把錢攥得死死的。
「拉什麼?從哪兒到哪兒?」
「有錢能使鬼推磨,大哥,上車。」李飛像撿到皮夾子似的興奮。
婚後的日子,兩人也是一點兒都沒耽擱,第二年9月,余娟便給李笑天生了個大胖小子,起名李飛。
在和面之前,還必須提到一樣東西——「老面頭」。
無奈之下,民警只能一聲嘆息:「就算是對方天大的不對,你也不能動手打人。」
「哎!」
李飛在男子的指揮下,來到一個破舊的院子前。
「嗡嗡嗡……」李飛感覺到了振動,「大哥,你全名叫啥,我回頭給你備註一下。」
見李笑天已經變得心平氣和,余娟重重地點點頭,緩緩地站起身來。
隨後的一段日子里,李笑天又換了工作,這次是在一個稍大的飯店中當夥計,而飯店的正對面就是自己饅頭店的舊址。李笑天每次下班經過那裡時,都有一股莫名的怨氣湧上心頭。
鄭明英每次看到饅頭店生意如此紅火,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這種感覺就好像饅頭店在從自己口袋中掏錢一樣。為了不讓自己憋出毛病,鄭明英終於想到了一個「噁心人」的解氣方法。
李笑天這個人很固執,他不願意降低饅頭的品質,可每個饅頭賣兩毛五,刨去成本,基本就是在白忙活。
店老闆忙招呼了一句「好嘞」,接著便開始抓面。
「沒問題啊,×××××××××××。」
配比這東西是硬性指標,老手都知道,就三樣:硝酸銨、木屑和硫黃。這種配比其實和黑火藥中的「一硫、二硝、三木炭」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給,我給,謝謝大姐,謝謝大姐。」
「嗯?咋了孫大哥?」李飛這次說話的口吻輕鬆了許多。
男子不以為意:「我給你你就收著,我這兒著急得很,你要是不忙,咱們現在就去。」
李飛有些納悶兒:「大哥,你啥意思?」
就算是在大城市,晚婚晚育的年齡也不過二十七八,李飛生活在農村,如果再不討個媳婦,估計這名聲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壞。看著周圍差不多年紀的都結婚生子,李飛何嘗不想找個媳婦,可沒車沒房,有誰願意跟他這樣的窮鬼過日子?
知道了這三個技巧,選料這一關便可順利通過。
「行,我給你打過去。」男子按動了「撥號」鍵。
傳統的工藝就是孫姓男子正在操作的流程,這種手法有很多缺陷。一是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人力;二是由於炒鍋容量有限,分批炒制會造成大量的原料浪費;三是硝酸銨反應不完全,容易造成炸藥失效。
「籬笆社孫家可是大戶啊,據說出了好多個千萬富翁,那個最有錢的叫啥來著……」李飛故意拖長音想試探試探。
打那以後,李笑天每次過得不如意時,都會在心裏念叨這件事兒,這就好比在白紙上塗鴉,時間一長,必定是越描越黑。終於,在一次買醉之後,他把憋藏在心裏的怨氣發泄到了余娟身上。
「瞧你那出息,你不要錢,我要!」鄭明英撇撇嘴,「你沒錢也行,明天就去把門面房過戶給我,我拿到房子就同意調解。」
道理都一樣,願意去店裡買饅頭的人,根本不在乎貴出的那5分,但如果擺在路邊,那就另當別論了。
饅頭店門口經過多次改建,修起了一條寬敞的柏油馬路,這條路也是雲汐市數一數二的「形象工程」。為了保證路面一塵不染,余娟不管什麼時候都能看到一群清潔工在店門口的公路上不停地忙活,這些清潔工大部分都和余娟母親年齡相仿,余娟每每看著她們風餐露宿,心裏就不由得想到自己積勞成疾的母親。如果當年不是家裡窮困潦倒,余娟的母親也不可能被活活累死。她看不得這種場面,於是就和丈夫商議,能不能每天多蒸一鍋饅頭,免費送給這些櫛風沐雨的清潔工。在李笑天心裏,余娟一直都是菩薩心腸,對於媳婦的提議他並沒有反對,於是他抱著多為孩子積德行善的目的,答應了余娟的要求。
「成啊,反正我也沒啥事兒。」
三是手感。好的麵粉,流散性好,不易變質。用手抓時,麵粉會從手縫中流出,鬆手后不成團,手感滑爽,輕拍麵粉即會四處飛揚。受潮、含水多的麵粉,捏而有形,不易散,且內部有發熱感,容易發霉結塊。
「沒、沒、沒啊,哪兒能啊。」
車廂隔音效果很差,男子的話,李飛聽得一清二楚,他心裏也犯起了嘀咕:「買個化肥,咋偷偷摸摸的跟買毒品一樣?難不成真是毒品?」李飛一想到這裏,心裏突然一緊,「這他媽大半夜的,別回頭把命給搭進去。」
「那個……你就喊我『飛https://read.99csw•com機』吧。」
那時候做饅頭,不像現在有現成的酵母,一個上好的「面頭」是麵糰發酵的關鍵。「老面頭」的製作,雖然是用麵糰自然發酵,但經驗老到的大廚還是能找到其中不為人知的秘密。李笑天的師傅作為整個食堂的核心,做「面頭」自然也有他的看家本事。依照他的經驗,麵糰要想在短時間內發酵得又快又好,一個是溫度,另外一個就是濕度。濕度在和面的時候已經把握準確,那剩下的就只有溫度。他的獨門秘術就是,用稻草把鍋底燒熱,接著燜火、放入籠屜,蓋上麵糰,6個小時后「老面頭」便能出鍋使用了。
「去給我整兩個菜,明天早起蒸饅頭咱們上街賣!有手藝還怕吃不上飯咋的?」
李飛早就聽說干這個來錢快,他自己私下裡也研究過炒制炸藥的方法。在他看來,土炸藥要想炒得好,無外乎兩個要點,精確的配比和絕對的溫度。
「錢沒了我們可以再賺,你要是走了,我和孩子可怎麼過?」余娟像個犯錯的孩子,含著淚水蹲坐在李笑天的面前。
「叫孫全德,他還有三個弟弟,都是開山炸石頭髮家的,他小閨女上個星期六才回的門兒,按輩分,我管孫全德叫叔。」
按照故意傷害案的立案標準,一旦受害人達到輕傷以上級別,就可以追訴。也就是說,鄭明英的這份輕傷鑒定,最少可以讓李笑天吃兩年牢飯。
李飛扭動點火鑰匙,把大半座椅讓給了對方:「孫大哥,你這是啥化肥啊?咋袋子上什麼字都沒有啊?」
「你放心,我老家就是窯村的。」
「爸爸,爸爸。」李飛奶聲奶氣地撲到了李笑天懷裡。
麵糰揉好后,便是第三門,發麵。
「我怎麼不能問你要錢?你拿我們清潔工打廣告,我憑什麼不能問你要錢?再說,饅頭是你給我的,那就是我的,我現在是把饅頭再賣給你,完全合情合理。」
於是李飛想都沒想,便倒騰了一輛三輪摩托,當起了夜間載客司機。
可像李飛這種「一沒文憑,二沒背景,三沒錢」的「三無」產品,最多也只能在窯村打打零工,賺點兒小錢糊口。
「哈哈,你既然能聽懂我說啥,那我就不藏著掖著了,小夥子,給我個電話,以後有活兒還找你。」
「不要來這一套,沒錢你就讓你男人在牢里好好蹲著吧!」鄭明英並沒有表現出一絲的同情。
「啊?去樹林里幹啥?」李飛明知故問。
三天後,鄭明英如願拿到了房子,雙方達成調解協議,李笑天當晚便被釋放。
長時間的隱忍,已經讓這個善良的女人再也沒有了支撐下去的理由。那一天,是李飛把母親送到了火車站。李飛本是想讓母親逃離苦海,可他沒有料到,那次一別,竟然成了他關於母親的最後一段記憶。
李飛應了聲「好嘞」,便賣力地將編織袋再次裝車,20分鐘后,李飛把車廂鎖死,再次開口問道:「大哥,裝完了,送哪裡?」
李飛強裝鎮定,應道:「咋了大哥?」
「鄭大姐,給我整一碗,多放點兒辣子。」
好在輕傷害案件,在法律範疇內可以適用調解,如果雙方能友好協商,化敵為友,也可以不用追訴。
「你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
可家裡的三張嘴始終要吃飯,饅頭不掙錢,那隻能另尋出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余娟當了一名洗碗工,而李笑天則在一個小飯店的后廚當了夥計。
可隨後的一個星期,李笑天才知道現實是多麼地殘酷。
「爸爸,爸爸!」李飛的哭喊聲越來越大。
揉面講究的就是一個力道,在揉搓的過程中加入鹼水,動作如同搓衣,揉面一定要達到三個效果:一是要揉出麵糰酸味兒,二是要揉掉麵糰空隙,三是要揉出光滑細膩的狀態。
鄭明英輕蔑地瞥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余娟,嘴裏「哼」了一聲,接著便優哉游哉地離開了現場。
「窯村籬笆社的,我姓孫。」
李笑天在關掉鼓風機的那一瞬間忽然聽到了兒子的慘叫,他一個箭步衝到外屋,他看見自己的老婆哭喊著蹲在地上,自己的兒子則被兩名清潔工人死死地抓住脖子。李笑天是個老實人,而老實人都有一個通病,性子都很拙,看著老婆孩子被欺負,他哪裡還裹得住火。
雲汐市盛產深層優質煤,煤炭純度很高,相比起木屑炒黑,前者絕對是超優質的「炭資源」。而煤炭還有一個好處,可以燃燒放熱。摸清楚這個規律,剩下的過程就可以簡化成以下幾個步驟:
讓李飛怎麼都沒有想到的是,正是因為他每天的起早貪黑,才讓他有幸接觸了另外一個行當,而這個行當,讓他一生的軌跡都發生了巨大轉折。
李飛從竹筐中抓了一把蒜瓣兒,獨自找了一個沒人的座位。他剛想把一頭扒皮蒜扔進嘴裏,就聽有人站在路口高喊:
「媽的,你給我滾!」李笑天一腳把鄭明英從饅頭店裡踹了出去,旁邊的李秀蘭也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前後不到兩分鐘,李笑天就直接把兩人KO在地。
李飛從那以後就沒再指望任何人,他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他高中畢業后輟學,他的父親也在不久后被飯店掃地出門。
中餐:米飯、饅頭、大鍋菜。
配方敲定,那剩下就是溫度的控制,如何將三樣東西充分融合,這絕對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技術活兒。
「就是普通上地的化肥。」男子打著哈哈,明顯不想再聊這個話題,李飛也很識相地沒有再往下問。
第二年10月,與李飛同村的馬佔山在窯村開了一家牛肉湯店,李飛主動去應聘了夥計。因為手腳麻利,老闆馬佔山給他開出了「每月2000元,包吃不包住」的待遇。可以說這麼多年來,李飛還是第一次拿到那麼高的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