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國基：「劉正日的微信名字叫『俗醉』，諧音是『贖罪』。每年的2月1日他都會發一張蠟燭的照片，再通過他分享的位置可以看出，每年的清明節他都會去趟寺廟。這絕對不是巧合！」

師國基看到卷宗封面「高亞新被搶劫殺人案」的字樣，瞬間來了興趣。他如獲至寶地將卷宗摟在懷裡，轉身折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微信朋友圈？那是什麼東西？」老賈在心裏犯起了嘀咕。

就在一年前，刑警隊新進了一批警校畢業生，清一色的「95后」。按照上級指示，老賈探組也領回一個1996年的小屁孩兒。老賈平時有瀏覽手機新聞的習慣，互聯網上對這些在蜜罐中長大的「95后」可沒少詆毀，什麼腦殘追星、過度啃老，幾乎成了「95后」的代名詞。老賈看著這位比自己兒子還小10歲的小屁孩兒，心裏總有一個「這娃是否真能當刑警」的疑問。

「死者被害時不滿16周歲，心智不會像成年人那樣成熟，如果他案發當晚真打算去偷供品，絕對不會單獨行動。」

老賈聽到這兒，隱隱覺得小師的話越說越上路，他很認真地點點頭：「去墓地偷供品的事我也聽說過。」

可誰也沒承想，這個起先被所有組員都不看好的小屁孩兒，竟然在一年後令所有人刮目相看，就連作為探長的老賈見了他，都不得不尊稱一聲「小老師」。

「按九-九-藏-書照我們雲汐本地風俗，在下葬時要在墳前擺放供品，供品只能由墓地的看護食用，陌生人吃后，會遇到災禍。可那個時代，物資匱乏，很多人家連飯都吃不飽，自然不會在意這些。通常墓地的看護只有一到兩人，而火葬場附近的墓地少說也有七八座，每天那麼多人下葬，看護不可能第一時間把供品都收走。貼吧里有個網友留言，他小時候就曾去墳地偷過供品。」

老賈今年五十有六，按理說到了他這個年紀早該退居二線，喝喝茶、看看報，過清閑日子。可作為尖刀連退伍的特種兵，蜷在辦公室里混吃等死，絕對不是他的性格。

老賈點點頭：「法醫屍檢的結果是鈍器擊打頭部致死，作案工具就是路邊的石塊，臨時起意殺人的可能性很大。」

老賈望著師國基的背影，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似乎對此並不抱任何希望。

這起命案的卷宗只有薄薄的50張紙，案情也僅有短短的幾句話：「1995年2月1日20時許，雲汐市烙頭巷發生一起搶劫案，嫌疑人持鈍器殺死受害人，搶走財物后逃離現場。」

師國基翻開卷宗：「從當年的調查材料看，死者的家庭情況不是很好，被殺時，還不滿16周歲。假如我是搶劫犯，我是不會選擇這麼小的小孩兒下手的。因為這麼小的小孩兒身上不會有太多的現金。死者被發現時https://read.99csw.com，身上有被翻動的痕迹，侵財跡象明顯，但我們不能因此就盲目地將之定性為搶劫殺人。」

老賈聽完感覺十分震驚：「你就在網上搗鼓搗鼓，就搗鼓出這麼多信息？」

「你就是根據這個認為兇手是死者的發小？」

「光靠互聯網肯定不行，還需要您調查出的海量資料為依託，否則我就是累死也不可能這麼快找到線索。」

「那就對了。」師國基的語氣依舊平穩，「我從您調查的死者關係網中找出了與死者年齡相仿的所有人，一共有10位，接著我聯繫通信公司，查出了他們現在使用的手機號。」

烙頭巷毗鄰火葬場，是雲汐有名的無人區，別說當年，就是22年後的現在，也鮮有人在此居住。

根據卷宗材料記錄，案發時周圍一片漆黑，沒有攝像頭，用時下最為流行的話說，這起案件就是標準的「無差別犯罪」。

師國基繼續說：「死者被害時，剛滿15周歲，假如嫌疑人和他年齡相仿，現在算起來還不到40歲，這個年齡段正逐漸成為微信等社交軟體的主流人群。

「還有，」師國基繼續說，「賈探長，您不覺得案發地點有些蹊蹺嗎？為什麼嫌疑人會在夜裡去火葬場附近轉悠？而且死者的實際居住地距離案發地很遠。」

「劉正日？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是他乾的？」

那天師國基正坐在老賈辦公室read.９9cｓｗ•ｃｏｍ內東張西望，老賈鬼使神差地把命案卷宗扔給了師國基：「是不是沒事幹？把這個拿回去研究研究。」

「如今是移動互聯網時代，智能手機已不單單是通信工具那麼簡單，一個手機號可能還是我們的微信號、QQ號、遊戲號、郵箱號等。」

刑警支隊的走廊上掛著三幅牌匾，分別寫著：「能打」「能追」「能熬」。可以說，這六個字是對刑警生活最簡單粗暴的概括。老賈整天自詡不輸給任何年輕人，可話說出去還沒多久，他便打了自己的嘴巴子。

老賈一直用的都是充值送的老年機，所以微信、QQ是什麼，他一直都鬧不明白。

放眼整個雲汐市公安局，像他這把年紀還帶著探組搞案件的真不多見。畢竟要撐起刑警這個稱號，除了不屈的拼搏精神，強健的體魄也是一條硬杠杠。

師國基似乎早就料到老賈會有這個反應，他接著說：「我以『夜晚去火葬場』為關鍵句上網查詢資料，後來在貼吧里找到了隻言片語。

「如果我小時候有殺人的經歷，我必定會在某個特定的時期，表現出一些不一樣的情感。於是我順著這個思路加了這10個人的微信，開始分析他們每年2月1日前後都會做些什麼。在瀏覽他們的朋友圈時，我發現劉正日有很大的嫌疑。」

老賈拿到卷宗時，調查了死者所有的社會關係，就連那些死者家人都聯繫不到的https://read.99csw.com親朋，都被老賈一一尋了出來。可經過一年多的偵查，案件沒有任何進展。每每提及此案，老賈都是「一個頭兩個大」。但令老賈沒有想到的是，案件最後能成功告破，竟然是因他的一個無心之舉。

「賈探長，我覺得嫌疑人應該是死者的發小，劉正日。」

「得嘞，包在我身上！」

有了明確的目標，接下來的調查就變得簡單許多，在多條側面證據面前，劉正日頂不住壓力，如實交代了當年殺人的全部經過。依照劉正日的供述，技術室又發現了新的定罪證據。至此，這起號稱「難度最大」的命案積案成功告破。

師國基搖搖頭：「肯定不會那麼武斷。我個人覺得，凶殺案的起因，應該是兩人爭奪某樣東西。如果只是爭口吃的，肯定不會引來殺身之禍。於是我又從網上查詢了所有關於『下葬風俗』的帖子，最終我發現，有些南方人在下葬時，喜歡在墳頭壓一些現金，在他們看來，真金白銀有辟邪擋煞的效果，在墳頭壓些現金，可以防止先人把怨氣帶給祭拜的後人。尤其那些不肖子孫，會壓很多的錢來買平安。所以我猜測，死者應該是在偷吃供品時，發現了墳頭壓錢的秘密。兩人分贓不均，導致了凶殺案的發生。」

小屁孩兒名叫師國基。在刑警隊有個傳統，為了防止被嫌疑人報復陷害，偵查員在外辦案，彼此稱呼從不用全名，大多都在姓氏前ｈttｐｓ://ｒｅad•９9cｓｗ.ｃｏｍ加個「小」或「老」組成代號。按照規矩，初來乍到的師國基在探組的代號就是「小師」。

「這個……」

師國基：「偷吃供品的事，成年人干不出來，所以和死者結伴的應為同齡人。未成年人心智不成熟，一旦殺了人，一定會在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如果我的推測正確，嫌疑人是無預謀犯罪。」

老賈一把抓住師國基的手腕，興奮地說：「走，咱們現在就去刑警支隊，把你剛才跟我說的那些都彙報給支隊領導，這起命案積案要是破了，個人三等功你是拿定了。」

可三天後，師國基竟找到老賈，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老賈的眼珠子瞪得比牛眼還大。

老賈點點頭：「對，你說的我同意，但在確定犯罪嫌疑人的動機之前，定性對案件偵破來說只是一個稱呼而已。」

「奶奶的，真是不服老不行啊！小師，哦不，小老師，從明天開始你就教我怎麼用互聯網！」

代號的轉變，還要從一起久偵未破的命案積案說起。早些年，由於技術落後、設備不精等諸多主客觀原因，並不是所有命案都可以偵破。按照公安部的要求，各個地級市每年都要開展命案積案的偵破工作。這些命案積案會重新分配給有經驗的刑偵探組。老賈探組作為刑警隊的「頭三響」，分到手的案件，難度可想而知。

老賈：「依照你的說法，殺人動機可以站住腳。但你又是如何推斷出嫌疑人是劉正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