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磊是個急性子，脫口問道：「賢哥，你不是瞎猜的吧？」

僅有一具屍體的案發現場我們經常會遇到。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這就好比玩遊戲，開局只有一把小砍刀，我們能不能拿著這把砍刀，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最終幹掉BOSS，全要靠一點兒一點兒地積累經驗。拋屍案的核心點在於，要用大量物證去還原死者的生前經歷，失之毫釐，就會謬以千里。

第二天雞鳴時，本案的第一次專案會準時召開。

此時老賢慢慢悠悠地說了一句：「不用假設，死者觸電時，嫌疑人確實在場。」

「當然不是。死者右手手背有些腫脹，我在腫脹處發現了一個很小的三角形傷九*九*藏*書口，屍體受到了劇烈撞擊，屍表上到處都是這種小傷口，可奇怪的是，除了手背，其他地方並無腫脹發生，為了搞清楚緣由，我在患處提取了一些肌肉組織。經檢驗，手背之所以腫脹是因為感染了嚙蝕艾肯菌。嚙蝕艾肯菌的繁殖期不超過24小時，常潛伏在牙齦周圍的牙菌斑內側。

明哥從老賢手中接過報告：「肌紅蛋白含量很高，心肌損傷嚴重，說明死者曾長時間接觸電源。人中處有多道掐痕，嫌疑人施救痕迹明顯，也就是說，對於死者的死亡，他並沒有預料。假如死者觸電時嫌疑人在場，他應該不會袖手旁觀……」明哥故意拖長音，似ｒｅaｄ.9９ｃsw.ｃom乎在絞盡腦汁還原案發經過，他的意思我也能聽出一二，他其實一直在試圖排除侮辱屍體的情況。

繞了這麼大的彎，我終於明白了老賢要表達什麼。死者手背既然感染了嚙蝕艾肯菌，那就表明他和嫌疑人曾經有過爭執。按老賢所說，只有將對方牙齒打斷，才能感染這種細菌。打斷牙齒已夠輕傷標準，那麼可見死者和嫌疑人之間的矛盾已不可調和，如此一來，死者在爭執中觸電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

「很簡單，用拳頭把對方的牙齒打斷，這樣就可以破壞整個牙菌斑。」

老賢拿出報告：「肌紅蛋白含量很高，可以斷定為電擊致九_九_藏_書死。」

明哥翻開筆記本：「我先來說一下屍檢結論。死者男性，40歲左右，身高一米七五，體格健碩，雙手虎口處老繭較厚，為體力勞動者，經濟水平低下，牙齒稀疏，磨耗程度大，飲食以粗糧為主。死者脖頸、生殖器處有明顯的陳舊性勒痕，推測其有多次性窒息行為，性心理不健全。發現屍體時，屍僵開始緩解，死亡時間未超過24小時。國賢，死者心臟、肝臟等器官的檢驗情況如何？」

聽完老賢的介紹，胖磊張開嘴巴用指甲使勁兒摳了摳牙齒上的牙垢，多次嘗試未果后，他納悶兒道：「賢哥，這牙垢使勁兒摳都摳不下來，怎麼才能破壞？」

「牙菌斑學九-九-藏-書術上稱為細菌性生物膜，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牙垢。淺一點兒的呈黃色，深一點兒的呈黑褐色。寄生在牙垢中的嚙蝕艾肯菌感染性很強，但由於牙垢是一個組織形態穩定的細菌社區，除非受到足夠的外力，否則很難破壞。所以要想感染嚙蝕艾肯菌，前提是必須破壞牙菌斑。」

接下來的工作量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大，我和老賢在檢驗室內足足待了二十二個小時才勉強把物證分析完畢。案發至此，科室所有人已連續高強度工作了48小時，明哥見我們面無血色、目光獃滯，當即決定全員休息十二小時。

說到肌紅蛋白就要再解釋一下電擊死的原理。觸電引發死亡的根源在於電流的流動九_九_藏_書，當人體觸碰到電源時，心髒的心室便開始顫動，在很短的時間內，心臟停止泵血，於是血液無法流入大腦，觸電者會漸漸地失去知覺，幾分鐘內便會導致心力衰竭，心臟進入痙攣狀態。這種痙攣會造成急性心肌損傷，使肌紅蛋白流入血流，而心臟、肝臟等內臟器官含血管量較多，只需要檢驗這些器官中含有肌紅蛋白的比例，就可以判斷是否為電擊死。

有了老賢的結論，案發經過被重新定義：「嫌疑人和死者發生爭執—推搡中死者觸電—嫌疑人未及時救治—死者觸電而亡—嫌疑人有所發覺—猛掐人中開始施救—確定死者無法救治—拋屍地穴。」這樣一來，本案的性質就完全變成了殺人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