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說創意不足，他還可以理解；如果說技術不足，他也無法辯駁。然而竟是因為他跟貴船的關係惡劣而讓一切舉步維艱，這讓一村實在無法接受。

「是嗎？」一村又笑著說，「不過，我可不認為貴船老師會遇到挫折。」

他主動約貴船見面。上午在研究室做了一些事務性工作后，便趕往機場坐上了飛往羽田的航班。下飛機后他徑直朝自己的舊巢——亞洲醫科大學趕去。

「不，他原來不是那樣的人。」一村說，「不然我也不會入他的師門了。貴船老師過去是一位以人命為最優先的醫生。我曾好幾次從老師那裡學到生命的寶貴。」

說完，貴船就站了起來。

不一會兒，傳來敲門聲，秘書走了進來。

「老師，您要是這樣說，這可不僅僅是醫學界的情況啊。」佃邊開車邊說，「組織這種東西，就是這個樣子。那些把出人頭地當成目的而非結果的人，全都忘掉了原本自己重視的東西。結果呢，就變成讓前途優先於人命的人了。」

帶著萬分之一的期待來到https://read.99csw.com這裏，而這份期待剛剛被粉碎了。

一村低下了頭。

「刊物不登你的論文，難道不是因為評估不合格嗎？」貴船冷冷地說道，「那是你的責任啊。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就老老實實地接受他人的評價吧。這才是科學。」

走出車站檢票口，看到佃就等在外面。見到一村，佃那張善良的臉上立刻露出笑容。

可是貴船甚至沒有停下腳步，一村的話被關門聲無情地打斷了。

佃想了想，回答道：「最能讓人猛醒的，應該就是挫折了吧。尤其是在組織裏面努力的人，一旦遠離了出人頭地的競爭，就會像解除了魔法一樣回到本我。他們會想，我這是在幹什麼呢，我的人生里不是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嗎？」

「果然是地位、名譽和金錢嗎？」

「實在是很抱歉，可我們確實有苦衷。」

「好久不見。」

「後來他變了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佃問道。

「哦。」貴船裝出漠不關心的樣子，「所以呢？」

「原來如此，您很清楚read.99csw.com啊。」

「貴船老師那邊怎麼樣？」前往佃製作所的路上，佃握著方向盤問道。

貴船靠在椅背上，翹著腿，打量起手指甲。

「這個……我們在PMDA的面談上遇到了一點困難。」

「希望老師能幫幫忙。」

貴船不僅妨礙他在學會雜誌上刊登論文，恐怕還拉攏了PMDA的瀧川，試圖把這一研發項目毀掉。

「跟閉門羹差不多，真是太遺憾了。」

「誰知道呢。」佃說，「人生無常，我們的高迪計劃，也還沒到蓋棺定論的時候啊。」

兩天前他接到佃的聯繫，說帝國重工出資一事可能希望不大。在此之前，櫻田又憔悴不堪地向他吐露心聲。那番話，加上PMDA這扇緊閉的大門，聽起來就像敗北宣言。

前方出現了佃製作所總部建築的輪廓。佃拐了個彎，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

「你這話說得很奇怪啊。」

要是放任他這樣做，「高迪」就要葬身在黑暗中了。

貴船的秘書認識一村，把他領到了院長室的會客區。他是準時到的，貴船卻讓九*九*藏*書他等了整整三十分鐘才出現。

「如果PMDA的審查負責人來向您徵求意見，希望老師您能幫忙說明一下人工瓣膜的研發意義。」

「老師，您沒事吧？」她擔心地問了一句，「我給您端杯茶吧。」

「老師，麻煩您了。」一村追上準備離開的貴船，懇求道，「我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這個人工瓣膜的研發項目。為了能多拯救一個患者在拚命——」

因此，經過再三考慮，一村得出的結論是：與貴船和解。

「我說你啊，到底來幹什麼的？」貴船居高臨下地說道，「理解什麼？我提議跟你一起做人工瓣膜，可你拒絕了。都這樣了，我理解你還有什麼用？你能告訴我嗎？」

「前些天，我的論文被學會雜誌拒了。單從內容來看，是完全可以刊登的論文。能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背後插手妨礙論文刊登算是科學嗎——一村很想這樣說，但是忍住了。

「哦，你說那個啊。」貴船彷彿剛剛想起有這麼一回事，「現在我搞人工心臟已經很忙了，那個人工瓣膜，你就自己努hｔtps://rｅaｄ•９９cｓw•cｏm力吧。不是進展順利嗎？」

「我會寫一篇新的論文，希望屆時能由老師您過目。」

一村猶豫了好多次，終於決定前往東京。

走在通往辦公室的樓梯上，一村問了一句：「該如何喚醒那樣的人呢？」

「我？你在說什麼呢？」貴船表情駭然，臉頰上的肉在抖動，「我又不是你的導師，為什麼幫你看？這太說不過去了吧。」

「今天我來找您，是有事相求。」一村開口道，「我想請您協助我們的研發事業。」

他呆立在原地。

「啊，不用了。沒關係，打擾了。」

一村走出大學，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貴船老師眼中的幸福究竟是什麼呢？」

「為了等待著人工瓣膜的患者，我希望能早日讓它應用。上次太失禮了，我向您道歉。請您理解。」

「我這種地方國立大學出身的醫生，跟那條路本來就沒有緣分，不過貴船老師是舊帝大系統的，在手握學會大權的派系。他年輕時可能還沒有那種想法，不過隨著地位漸漸提高，手頭開始掌握權力，說不定就被那種魔力給迷了hｔｔｐｓ://ｒｅaｄ•99ｃsw•ｃom眼。」

「老師之前不是說對人工瓣膜的研發感興趣嗎？」

「一村君，你這個要求提得很任性啊。」貴船吸了吸鼻子，露出厭惡之色，「我之前的提議你不是拒絕了嗎？不是要自己做嗎？現在跑來要我幫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你這樣說不過去啊。」

為了早夭的女兒，櫻田放棄了櫻田精編這一當地優秀企業社長的寶座，不惜投入大量私財，把一切都賭在了人工瓣膜的研發上。

佃聽一村講完了情況，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問題。

「好久不見了，一村老師。」

貴船沒有為遲到而道歉，而是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對面的扶手椅上。他表情陰沉，絲毫不掩飾心中的不快。

見一村笑了，佃理所當然地說：「因為我就是親身經歷過這些的人啊。」

「或許身在組織中，產生了出人頭地的慾望吧。」一村給了個很有意思的回答。

然後他來到五反田車站，坐上了池上線。

「這種事我辦不到。首先，我根本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研發的。要是我們合作了，那我肯定知道。可惜我們沒有合作，對不對？好了，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