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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圖像:以及避暑地的心血來潮 8

分裂的圖像:以及避暑地的心血來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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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當然沒辦法確定。不過一般來說就是男人寄的吧,那些信里的話那麼粗俗無禮。而且,對我這樣一個女生,他還有一種異常的執念。」
「哪能下這種毫無根……」
「那就是跟蹤狂了?」
升上二年級的前後,秀子每周會在家收到兩三封封好口的信。每封信都用同樣的筆跡寫著「伊井谷同學,你今天在哪裡哪裡的店裡買了某樣東西,看了某部電影,見了某個人」之類的內容,簡直就像每天都跟在她身後一樣。
「也有人會對同性抱有執念。」
「你說『他』,」千曉突兀的插話讓秀子的發言結束得有些尷尬,「所以你已經查明寄信的人是男性了嗎?」
「帶著梯子過來的人不是嶋崎先生。」
「抱歉,是我的表達不太恰當。」應該是內心的怒火還沒有平息吧,秀子一邊說著道歉的話,一邊卻猛敲桌子,站起身來,「總之,我只是在後悔當初不應該猶猶豫豫的,就該當機立斷把合宿計劃取消。我想說的真的只有這些。」
「如果周圍剛好沒有燈光,一片昏暗的話,也有可能認不出來。還有一種可能是,就算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誤,但拿出來的刀可沒那麼容易收回去。總之,面對嶋崎先生的步步緊逼,驚慌失措的她在抵抗時碰巧奪下了嶋崎先生手中的刀,然後來不及思考就猛刺了過去……」
「其實,」大家吃過飯再次聊起來時,秀子和剛才換了個人似的恢復了輕鬆的神色,「從今年春天開始,我就一直收到奇怪的信。」
「所以,秀子。」觀月揉了揉太陽穴,「你認為嶋崎先生就是給你寫信的跟蹤狂嗎?」
「其實,我只要說一聲自己有急事就可以把這事對付過去了,最多就是給大家造成一點不必要的擔心而已。當然,我也考慮過,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退出的話,合宿計劃還是可能會照常進行。所以……」
千曉的建議讓大家意識到自己起床后還什麼都沒吃過。「咕嚕」一聲,某個人的肚子也配合地發出響九*九*藏*書聲。美嘉撓撓頭示意這響聲來自自己。於是所有人都接受了千曉的建議。
「這個不用說我們也知道。」小景焦躁地抬手指了指飯廳背面的窗戶,「那裡架著一把梯子。他一開始就打算溜進來了,所以才會特地准……」
「所以那個時候,就是我向秀子你借車的時候,你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通通告訴我不就好了?」
「為、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我也開始嗅到一點危險的氣息了。一開始收到信的時候,我會在讀完后馬上扔掉。後來一想到萬一發生什麼事,這些信可以在報警時作為證據,才開始有意識地把收到的信保存起來。」
「警察聯繫我之前,我對這個怪信跟蹤狂也完全沒有概念。不過根據現在的情況,我只能得出這個結論了。旁證也不少,這次合宿的安排我們是在『Side Park』商量的,那個時候為我們點單的正是嶋崎先生,他完全可以藉機偷聽,了解我們的整個計劃。還不止這樣,我是在學校的食堂里告訴你們我要退出合宿的,所以那個時候不在場的嶋崎先生就不知道我已經退出了,所以才會跑到御返事村來,這符合現在的實際情況。而且,如果嶋崎先生不是怪信跟蹤狂的話,他為什麼要特地騎著摩托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呢,這根本說不通嘛……」
「啊……等等,我怎麼會……」從秀子手足無措的樣子看,她真的不是話裡有話。臉上的困窘瞬間轉化為一股無名火,秀子的眼睛里少見地泛起了血絲。「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是專程趕到這裏用這樣一番話來懷疑你們的?」
「解釋起來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不好意思,我從頭開始說明吧。一開始……」
「啊?」
寄信人在信中明確寫道,秀子會和朋友一起在御返事村逗留十天,具體是日期是七月二十二日到七月三十一日。
「簡單地說,就是有人仔細地觀察了我每天的一舉一動,再事無巨細地寫了九-九-藏-書下來。」
「嗯,我是這麼說過。」
或許是覺得小景說得有道理,又或者是感受到了觀月責備的目光,秀子又坐回了椅子上。小景稍微停頓了片刻,看清周圍的形勢后,也坐下繼續推理。
「嗯,當然會問。」
「雖說最後還是要以警方的說法為準,不過我大概可以肯定梯子不是嶋崎先生帶過來的。總之,我們暫且把這次的事件定性為正當防衛吧。所以殺害嶋崎先生的人就是鳩里小姐、鯨伏小姐、蓮實小姐和野呂小姐中的某一位了。根據這個前提,殺人的現場不可能在房子外面,嶋崎先生一定是在這個房子里被殺害的。沒錯吧?」
「你說什麼?為什麼啊?」
「我不知道對方打的是什麼主意,也不知道信會一直寄到什麼時候,所以不想給大家添麻煩。但隨著信中的遣詞用句越來越沒有分寸,我也越來越不安。畢竟是這樣的窮鄉僻壤,萬一真的出了什麼事,附近可沒有求助的去處。這樣一來,我更覺得是不是直接取消合宿計劃比較好。但如果我直接提出取消計劃的話,大家又一定會追問原因吧?」
「邏輯上雖然沒什麼問題……」作為旁觀者的千曉打破了這種滯重的沉默,「但我想這起事件的真相應該不是這樣的。」
「變成了自言自語一類的東西。不再寫具體的事情,有的只是一些非常抽象,甚至有點自戀的文字。總之就是一條一條地寫自己是如何敏感、如何容易受傷、想找到怎樣感覺的女性拯救自己於水火之中。而他的這些需求又都跟他在這之前寫下的觀察日記式信件里的我一一吻合。當然了,這些描述里包含了部分他對我的想象和臆測。」
下樓的時候,眾人聞到一陣好像橄欖油炒大蒜的香氣,由加里的肚子也毫無預兆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哇,是煙花女意麵吧。」美嘉一路小跑到飯廳里。這是一道以番茄、紅辣椒、續隨子、鳳尾魚等為原料,再配以黑橄欖油、黑胡椒進行烹調的料理。
九九藏書最初秀子只覺得噁心和害怕,但她漸漸注意到,信里的內容有些是對的,有些卻並非自己的所作所為。她開始認為這些信不過是在虛張聲勢,寄信人可能只是一廂情願地想寫一些觀察日記類型的文章,並不會對秀子提什麼奇怪的要求。如果不去理會的話,對方慢慢也會厭煩,寄信的事很快就沒有下文了。這樣判斷之後,秀子就不去理會這些信了。
「我也考慮過索性把整件事都告訴你。不過,說到底怪信跟蹤狂的目標只是我一個人。既然他對合宿的安排了解得那麼清楚,想必也知道我已經中途退出了吧。所以我想這樣一來他應該就不會專程跑到御返事村來了,為了不給大家添麻煩,我就……」
「就算是這樣,但威脅的時候他總能注意到自己認錯人了吧?」
「這種事別人怎麼知道嘛。」小景從剛才開始就有一種被大家圍攻的感覺,這下終於爆發了。她也瞪著觀月站起身來。「你說你和被害人私底下沒有交集,但這也只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吧。別人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而且,極端點說,這次的事件和有沒有動機根本沒什麼關係。」
「就是這一點,當時我怎麼都想不通。」秀子朝觀月點點頭,身體還在不住打戰,「我當時好害怕。而且,從這封信開始,原本觀察日記式的來信內容也發生了變化。」
「那傢伙到底是通過什麼方法知道這件事的啊?」
「想對秀子小姐使壞也好,想對其他人使壞也罷,嶋崎先生都必須先偷偷地潛入這所房子才行。」
「這我就不知道了。信都是手寫封好口后寄過來的,沒有署名。」
「啊,真受不了。」
其他人不安地來回看著千曉和突然大張著嘴的小景。
「變成什麼樣了?」
「嗯,就是這個意思。」
「嗯?」
「話是這麼說,但這也只是理論而已吧。重要的是,這次殺到御返事村來的人就是男的啊。」
「各位。」剛才一度離開二樓的千曉這時又重新出現,用慵懶的https://read.99csw•com聲音打斷秀子,「抱歉打擾了。我想大家應該都很累了,都請到一樓的食堂稍作休息吧。我泡了茶,如果各位需要的話,我還準備了簡單的點心。」
「不過,你為什麼會那麼想呢?」托腮做思考狀的美嘉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她不顧秀子的反應,接著向小景發問,「你覺得我們這幾個人會有殺害嶋崎先生的動機嗎?」
於是,大家也都理所當然似的把千曉準備好的茶晾在一邊,喝起了啤酒。也許啤酒和辣味的意麵比較配吧。和千曉才剛剛見面的秀子也不斷發出「哇,好好吃啊」的讚歎聲,好像已經把剛才的陰霾拋到了腦後。
「啊,難道說早栗同學之所以會在緊要關頭退出,也是因為你?」
「這我確實沒想到。」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如果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們,把合宿計劃整個取消的話,嶋崎先生也許就不會到這種地方來了。所以,他也就不會……」
「但我們卻又給你添亂了。」觀月嘆了口氣,「帶上了千曉學長。」
由加里頓時被這句話嚇得不輕,不只是她,小景和秀子好像瞬間也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直愣愣地看著彼此。美嘉自不必說,即使是觀月也掩飾不住內心的驚訝。
「等等。」小景面有慍色,「秀子,你剛才是不是說過『會發生這種事都是自己的責任』一類的話?」
「所以,」觀月落寞地抱著胳膊,「為什麼不早點把這件事告訴我們?」
「你在說什麼啊,就是這種時候才要喝酒啊,不然怎麼撐得下去。」
包括秀子在內的四個人都陷入了沉默。由加里一時無法判斷,這是因為小景的推論有理,還是因為小景的氣勢逼人,又或者大家只是覺得太過執著于秀子那個無心之失的小景有些可憐。
「你看看你。」觀月用責怪的眼神看著從冰箱里取出啤酒的美嘉,「一大早就這樣,而且還是在現在這種時候,真是沒規沒矩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殺害嶋崎先生的兇手就在我們幾個人之中九*九*藏*書咯?」
「嗯,可以這麼說。不過既沒有電話,也沒有實際接觸,只收到過這個人寄來的信。現在只能暫時把這個人稱為『怪信跟蹤狂』了。」
「如果我們不來這裏的話,嶋崎先生也就不會來這裏。所以他也就可能不會被殺了,你是這個意思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屬於正當防衛。」
「沒錯。」觀月也用力點了點頭,「我反正只在咖啡店見過他,除此之外對他一無所知,也沒有和他私下聊過天。」
「沒錯,我偷偷拜託她也和大家說自己去不了了。我以為如果給你們做飯的人去不了了,那合宿計劃就只能取消了。」
「我不是想在你的話里挑刺,不過,你覺得你具體應該負什麼責任呢?」
「那真的好奇怪啊,信是誰寫的?」
「這次定下『小假日』計劃之後,馬上就有信寄到我那裡了。筆跡雖然還是和之前一樣,但是,怎麼說呢,字裡行間的語氣和之前收到的任何一封信都不一樣。」
「因為如果你的推斷成立的話,嶋崎先生的屍體應該會在這個房子里被發現才對。」
「奇怪的信?」
「雖然不知道嶋崎先生把誰錯認成了秀子,不過他應該是想要對她使壞,沒猜錯的話,他就是用那把最後變成兇器的蘭博刀威脅她的吧。」
「可、可是……」被秀子的三角眼一瞪,小景的氣勢頓時消了大半,「可是,聽起來確實像是這個意思嘛。」
「你忘了嶋崎先生跟蹤秀子這件事了嗎?他之所以專程來到御返事村,是因為他以為秀子就在這裏。所以,他很有可能把身處這個房子里的某個人——具體地說,就是我們四個人之中的某一個——錯認成秀子了。」
由加里內心咯噔一下。她在心裏制止著自己,眼睛卻還是忍不住轉向了觀月和美嘉。她們也正斜眼瞟著由加里,注意到她的視線后也慌忙把眼睛移開了。
「對,所以要把這種可能性也考慮進去。如果事情真如我剛才描述的那樣,有沒有動機根本無所謂。沒錯吧?我的說法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