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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斯特勞德 5

喬治·斯特勞德 5

在凡·巴特酒吧里,我見到了這個漂亮女人,她身著灰黑相間的套裝,極其樸素,看起來像是量身定做的,但實際不是。我等了不到十分鐘而已。當我們坐下等酒上來時,保琳一臉嚴肅地說:「我根本不該來這兒,你知道的。直覺告訴我,認識你是件危險的事。」
我把自己的手提包拿回了位於大理石路的家,當然,也沒忘了《猶大的誘惑》。我只是把畫放在起居室的桌上。它必須被清理、修復和裱框。
透過她轉過去的雙肩,我隱約看到一輛豪華轎車停到樓門口對面的路邊。我熟悉從車裡出來的那個身影以及那輛車。他扭頭伸向車裡跟司機交代了幾句,然後轉向我這邊停留了片刻。我認出他是厄爾·賈諾斯。
我覺得談論這個不太合適,於是換了個話題。很快,氣氛就緩和了,我們又喝了一杯,過了一會兒便起身去勒莫因餐館吃晚飯。
「我確實不知該如何給它定價,」老闆承認道,「不過,你給十美元就把它拿走,怎麼樣?」
「我不介意,」她說,「能讓我看看嗎?」
「這兒就一枚硬幣,」老闆認真地說,「那樣的話,就應該有三十枚。」他拿起其餘沒看過的油畫開始瀏覽起來,依然想留住我們對畫的興趣。一幅畫的是一個貯倉,前面站著一頭奶牛;一幅畫的是一群孩子在街上玩耍;一幅畫的是科尼島沙灘。他發現這些畫並沒有引起我們的興趣,便有些沮喪地說:「全在這兒了。」
「帕什麼,」他讀道,並仔細研究起來,很快,他的聲音里便透著失望,「噢,帕特森,32年作。我應該知道這個名字,可惜忘了。」
「當然,請一定給我電話。但我們必須——呃——」
她無視我的存在,直接沖老闆問道。
他傾身向前,更仔細地看起了這幅畫。畫上有兩隻手,一隻手遞出一枚硬幣,另一隻手則接過硬幣,僅此而已。它完整地表達了金錢的情感、意義和藝術。但是老闆卻正在將畫上右角下的褶皺弄平,那兒清晰地留著畫家字跡潦草的署名。我開始全身冒汗了。
「我?危險?一個月的小貓見到我靠近都會變得好鬥。它們第一次睜開眼睛,將爪子磨得鋒利,提前喵喵地叫著。」
我想,沒有我的介入他們也會做得相當出色,於是便離開了。
她又有條不紊地翻開另一幅畫,我突然便停止了呼吸。這是路易斯·帕特森的畫。主題、處理手段、效果無疑都證明了它出自帕特森之手。它的「兄弟姊妹」正掛在我位於大理石路的家裡。其中一幅曾花了我九百美元,其他的也不比這個價位便宜多少,所有的畫都是我從第五十七街上定期舉辦的帕特森畫展上買到的。
我們中午才吃早餐,隨後不久便開始慢悠悠地開車往回返,這次的路線與來時走的不一樣。當然,這次我們是沿著另外一條河行駛。當然,我又徹底愛上了它。當然,這是因為保琳的緣故。
「我了解它,我感受它。那九九藏書正是我自己在畫中看到的。」
但是如果他認出我了呢?他並沒有擁有這個女人。
「這麼說吧,羅伊。如果一個人被投資了百萬美元,實際上也償還了最初的投資本錢及利潤,那麼這將會掀起一股吸納更多受資助人以賺取更大利潤的狂潮。很快,除了資助人,每個人都將過上優裕的生活。那這些資助人又能從中得到什麼?」
「會不會複雜了點?」
「是的,我有。」我聽到老闆略帶驚訝地說,「但我不知道它們是否就是你想要的。當然,幾乎沒有人來這問過畫。我只是因為它碰巧被裱上了,就把它放在櫥窗里了。它就是你想要的嗎?」
「呃,我不知道,」他說,「這顯然是一幅構思巧妙的畫。非常漂亮。我正打算等有空了把整卷畫拿去鑒定。這還是我自己第一次認真看這堆畫。我想——」
這個高大直爽的黑髮女人繼續專心看下一幅畫。這又是一幅快船主題的畫,畫風不同,但也有一個一模一樣明顯的咖啡圈印子。接下來的一幅畫里是一籃子小貓咪。《我的寵物》——我想畫這幅畫的和藹老婦人一定是如此給它命名的。不管怎樣,這卷畫主題各式各樣。快船畫家畫了無數的快船,庭院畫家畫了數英里的庭院,和藹老婦人也一定畫了數百隻貓。我們的畫卷里各類畫應有盡有。
我下車將她帶去奧爾巴尼的輕便旅行袋遞給她,又一起站了一會兒。
老闆本該更關注重新修整過的玄關傢具的賣價,這時顯然也被弄糊塗了,感到十分困惑。我能感覺到他的靈魂瞬間被偉大的電光照亮了:他有個寶貝,有可能是荷蘭畫家倫伯朗的畫。
他也沒有擁有我。
「天啊,太糟糕了。」
古玩街在第三大道上,從第六十街一直延伸到第四十二街附近。這個城市的其他地方也可能散布著更大、更好、更貴且更正宗的古玩店鋪,但它們卻不怎麼能體現出探險與再發現的精神。在一個風清月高的夜晚,我曾問過第三大道某個店鋪是否有哈姆林鎮穿綵衣吹笛人的那種笛子,他家恰巧就有。花了十美元買下之後,我忘了該拿它做什麼了,於是先把它帶到辦公室,結果它看起來似乎發揮不了丁點作用;我又把它拿回家,結果不知誰把它弄壞了,然後就不見了。然而,這不是第三大道賣家的錯,要是我早知道如何妥善保管它就好了。
我對這個女人微微笑了笑。「我先開口的,」我對她說,然後轉向老闆,「我給你五十美元。」
「天啊,你把他說得像個聖人。」保琳皺著眉微笑著。
「任何有價值的畫都肯定比那個價高,」她突然怒視著我,「難道你不這麼覺得嗎?要麼,它值十美元;要麼,它值一千萬美元。」我內心贊同這相當合理的觀點,而店鋪老闆看起來似乎也認同。但我必須要得到那幅畫。出這個價不能怪我,因為在經歷了我人生最奢華的一周之後,我身上僅剩下六十美元而非一千萬美元。「但是,我懂畫嗎?一竅不通。別把我扯進來。或許某天,」又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我會買合適的壁紙,並留出適當的地方來配《格蘭九*九*藏*書街的孩童》。給我留著。」
我告訴她猶大很可能真是如此。
「它們只是一小部分。」老闆小心翼翼地對她說。這個高個女人放肆地大笑起來,聲音十分刺耳。「什麼的一部分?」她問,「縱火材料?或者是用來包裝廉價瓦罐所用的WPA材料的一部分?」
羅伊的耐心很明顯被消耗了些。「利潤。」他說。
「留著給你那五十美元的巨作吧。」她的話裡帶著嘲笑。
顯然,她是個畫盲,這不能怪她。許多人生來便是如此,就像色盲和音盲一樣。但我還是努力從簡化了的抽象藝術派和新色彩強化手法的角度來解釋路易斯·帕特森的這幅作品的意義。我說服她說,她一定對這幅畫有感覺,不然給它起的名字不會這麼恰當。
保琳還有時間,於是我們在凡·巴特雞尾酒廊前停下,我把畫放在了車上。當我們點完酒後,保琳卻問我究竟為什麼要買它,我再次向她描述了這幅畫並努力解釋買它的緣由。最後,她說她很喜歡,但卻還是看不出它的獨特魅力所在。
「當然,但是他們能用利潤幹什麼?他們得到了什麼?僅僅是一些金錢回報。他們自己本身並沒有過上十分富足的生活,大量的錢又都投入了有利可圖的新興產業中。在我看來,似乎深受此項目所害的只有那些推動整個項目運轉的資助人。」
她看著我,表情並不十分友好,然後把畫一轉,伸直雙臂,將其舉到眼前。畫有些卷邊了,但卻沒有磨損,除了超大尺寸的咖啡圈印子外,上面還有一些小污點。畫的情況依舊很糟糕。
經過一番思考和想象,我憑空造了個安德魯·菲爾普斯-蓋恩夫婦的名號登記酒店。然後,我們外出來到一個貴得要命的夜總會,花了點時間吃飯和喝酒、消遣,之後在環境不錯而且不太擁擠的舞池裡跳了幾支舞。但這絕對是一個帶著一絲絲春意的夜晚,是經過內心掙扎偷搶而來的夜晚,是值得一度的春宵。
「我不清楚它的來源。我告訴過你,它並非完美。」
我們從酒廊出來時,天已經很黑了,我開車經過幾個街區便到了東58號。保琳的公寓就在第六十街上那些簡樸的印第安永久居民的公寓之中,而我從未進去過。她要求我停到遠離大門的地方,並且冷漠地解釋道:「我可不覺得帶著一個奇怪的旅行袋進去是個好主意,而且還有人陪著。」
「你忘記了一件事:在這個項目實施幾年後,那些受資助的人自己便首先將錢投資到原始人才庫,因此雙方總是這同一運作過程的利益相關方。」羅伊說。
這之後,三月初的一個晚上,我情緒低落。我從保密電話服務處要來了想打的電話號碼,然後撥過去。當電話那頭接通時,我說:「你好,保琳。我是你的律師。」
但上床前,我又打開包,把裏面的東西放好,然後把包也收起來了。
她毫無幽默感地笑了笑,又嚴肅地重複道:「你是個危險的人物,喬治。」
我便尖刻地問她:「難道你不覺得它值那個價嗎?」
一切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個月。在這兩個月里,我和馬斐遜為「受資助人」項目整read.99csw•com理了數據並做了些基礎工作。我們還為五月份的雜誌整理出一份有關破產的簡報,為六月份的雜誌撰寫了一個有關買賣孤兒的翔實故事。
老闆沉默著以示認同,而女人重又看回畫上。我們一言不發地又看了兩幅畫,畫已所剩無幾了。
「像他那樣的人,生來註定要順應大流卻發現自己步調不一致,因而必定要經受相當於別人兩倍的痛苦。而最終,誘惑力實在太大。像其他聖人一樣,當他被誘惑迷住了,便墮落了。但沒持續多久。」
「不了,謝謝。我自己就有一堆孩子。」
他皺著眉轉過頭來,瞬間,他的一隻眼睛里流露出極其可怖的神情,並凝視著我的一隻眼睛。我則禮貌性地以好奇的眼神來回應。
沒有老闆的幫助,我自己翻尋了幾分鐘,都是些之前看過的東西,沒有新鮮物什。但我有了足夠的時間來回答保琳的問題。不大一會兒,有人進來了,我開始對店鋪前面進行著的對話越來越感興趣。
「我能打電話給你嗎?」我問。
睡覺前,我又看了看掛在樓下房間及樓上書房裡的帕特森作品。《猶大的誘惑》比它們中任何一幅都好。
我開車回到吉爾家。如以往任何星期六晚上一樣,這兒喧鬧無比。我沒怎麼說話,但喝了很多酒,然後把車開回車庫,坐上1∶45的車回家。時候尚早,但我希望下午見到從佛羅里達回來的喬吉特和喬治婭時,我是清醒的。我將坐火車返回到這裏,開車接上她們,然後回家。
「是的,我有。但它們有些許瑕疵。」
「這是一幅非常優秀的畫,」老闆又開口了,「如果把它清理一下,一定很漂亮。」
「不是,但你還有別的畫,對吧?沒有裱過的。我的一個朋友幾周前來過,他說你有。」
那天晚上下班前,我走進羅伊的辦公室,他與埃默里·馬斐遜及伯特·芬奇正討論著。據我了解,埃默里對「無罪惡的明天、科學彰顯原因、金融指明途徑」滿是疑慮。
「我喜歡它,」我說,「我出五十美元。」
突然,我覺得,或許我將成為美國抑或是世界上傑出的帕特森作品收藏者之一。
此時的羅伊最自信、耐心和善解人意。「這應該是最終結果,」他說,「我認為相當不錯。你覺得呢?」
她毫無拘束地哈哈大笑起來。這種笑聲既不含友善也不含惡意,僅僅就是分貝高。至少我是笑不成這樣。
這位女顧客已經將手指滑到這幅畫的背面,試圖將它與接下來的那幅畫分開,好將它抽出來。就在這時,我清了清喉嚨,漫不經心地評價道:「我挺喜歡這幅。」
這又引起了一陣尖叫聲,隨後變成了狂笑。
這句話沒有任何意思,但卻提醒了我,我們正在進行著危險遊戲,雖小卻真實存在,這讓我有那麼一小會兒感到不舒服。我擺脫了這個想法,什麼也沒有說,開車駛過這幢樓,在離那個有天篷的、亮著燈的門口半個街區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噢,是你,」沉默了一會兒后她回答,「哪個律師?」
我們到達保琳公寓所在的東58號時,已經是星期六的傍晚了。時間還算早,保琳坦言她還有空閑時間九-九-藏-書,而且是大把的時間。我們便去了吉爾家。保琳大概玩了三輪遊戲。我相信,當她要求見愛德華加·愛倫·坡筆下的烏鴉時,吉爾語塞了。但他還是拿出了一個毛絨藍鳥之類的玩具——這隻鳥最後一次換羽相當成功。他解釋說這是坡創作的靈感源泉,坡曾私下向他親密的朋友——吉爾的曾祖父展示過。然後,我想起我開始古玩街探奇已有三個月之久了。
「你從哪兒弄來的這些畫?」這位顧客問道。
過去的三個星期,喬吉特和喬治婭去了佛羅里達,我十分寂寞,因此我覺得自己此刻有說不完的話。我一直說啊說,給保琳講關於鯨魚與潛艇對話的故事,講無聲電影時期為何是電影的黃金時代,講朗尼·特勞特為何是戰士中的佼佼者,我還提議開車去奧爾巴尼。
「我會叫它《猶大》,」保琳開口說,「不,叫《猶大的誘惑》。」
這天下午,保琳和我在一些不甚有趣的店裡閑逛。這些店裡有賣新英格蘭早期暖床器的,有賣能變成地板和檯燈的紡車的,有賣能兼作搖椅、書櫃和茶點車的日常櫃櫥的,都是些精美實用的東西。與獨具匠心的手工藝者的想象力相比,它們更多地反映了二十世紀人們的聰明才智。有些東西很有趣,但還不足以讓人為之興奮。
我平靜地沖黑髮女人笑著說:「為什麼不花五美元買下《格蘭街的孩童》呢?我要買下《猶大》。」
這位顧客是一位體型龐大的黑髮女人,穿著邋遢,臉上表情豐富誇張,毫不掩飾。
「真美,」店鋪老闆說,「色彩鮮艷。這是真品。」
「你仔細看看。」他對女人說。
我們舉杯慶祝,結果保琳打翻了酒杯。
又看了眼畫后,她無疑要在老闆的要價基礎上減半。
我鑽進車裡,發動引擎,然後看到他們一起消失在亮著燈的大門裡。
「我也喜歡,」她語氣平淡地說道,「但實在是太破了。你要多少錢?」
「它不是拉斐爾、魯賓斯或者柯羅的畫。」我向他保證。
我很自然地忽略掉這赤|裸裸的謊言。這個大塊頭黑髮女人——長得就像老派的櫥櫃,也沒說什麼,她也不需要說什麼。顯然,她沒有五十美元,而我必須要得到那幅畫。
「不管怎麼說,這就是我這幅畫的名字,」我說,「謝謝你的幫助。」
埃默里說:「理論上,我能明白『受資助人』完全行得通。從保險費用和商業統計數據來看,我能理解對於少數碰巧受到資助的人來說,它很有效。但是,我不明白的是,如果每個人都屬於這個公司的人才庫,那將會怎樣?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七點半左右,一些商鋪已經關門了,我們來到第五十街上一家堆滿物品的普通小店。或許我曾來過,但我記不清了,而且老闆似乎也不記得我了。
「恐怕你這兒沒有我感興趣的東西。」這個女人說。
她把第一幅畫插到了最後,一大瓶雛菊便躍入視線。這次誰也沒有說話。我一眨眼的工夫,第二幅畫就被翻過去了。
她走了。小店裡又恢復了安靜。我堅持只付我說的數額,一分不多給。最終,我們也離開了,帶著我的戰利品。
她展開那捲油畫布,畫大小約九_九_藏_書是4×5英尺,也有尺寸大點的和小點的。女人倒著研究最上面的一幅畫。那是一幅十九世紀格洛斯特滿帆快船畫,和其他所有以快船為主題的畫沒有區別,不同之處僅在於上面多了一圈臟髒的痕迹,像擴大版的咖啡圈,圈印的周圍是那隻船和幾英裏海洋。所謂的些許瑕疵簡直就是說謊。我覺得,那個圈大概有桶蓋那麼大,或許就是桶蓋放在上面留下的印子。
我慌忙地用手帕給她擦了擦,然後她獨自接著清理,我則叫來服務員再點了些酒,他把濕了的桌面也清理了。過了一會兒,我們吃了點東西,喝了更多,也聊了更多。
我一直都很喜歡這座城市,對於隨意旅遊的人而言,它毫無特別之處,但於我而言,它卻是與眾不同的,尤其是在立法部門開會期間。曼哈頓缺少的東西,一定能在這兒找到。
因為這不幸會面的場景,我駕車離開時的心情並不愉快,但另一方面,我也沒覺得造成了什麼無法彌補的損害。
「我給你買個畫框,一起在這兒給它裱上,然後你就拿回家。」
喬吉特和喬治婭去佛羅里達了,兩天後才回來。厄爾·賈諾斯在華盛頓,至少要待上幾個小時,也可能一星期。今天是星期五。
他想要拖住我們,便說:「我猜畫這幅畫的人為它取名為《勞苦》,或者諸如此類的。」
時值春天。就像以前一樣,我說:「第一個。」我們約了個時間去凡·巴特喝幾杯雞尾酒。
他看見保琳正朝他走去,而我確定他透過她也看到了我。但我想他可能沒有認出我,因為離我最近的街燈也還在我的後邊。
「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很恰當?」她問。
第三幅畫畫的是位於住宅區和垃圾場之間的一所學校。我猜它大致畫於15年前,我不認識在上面署名的畫家。五六百名優秀專業畫家畫過同樣的景色,有好有壞,這個畫家有可能就是其中一人。
最後,我們真的開車去了。沿著世界上唯一完美的河流邊的高原行駛,我再次體驗了這種駕車的樂趣。這條河從未發過洪水,也從未乾涸過,但我每次見到的它都不一樣。我們途經了數站,行駛了大約三小時,便到達了奧爾巴尼。
老闆從頭頂的架子上找出一卷油畫,用力地拉了下來。我已經慢慢地移步到了店鋪前面,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談話。老闆把整卷畫都遞給了那個女人,我湊過去,下巴幾乎都要靠上老闆的左肩了。
事實上,我自己也不清楚今天帕特森的畫在正規市場上的價值。我知道,它們並非價值不菲;另一方面,儘管帕特森很多年未開畫展,而且據我所知她已經去世了,但要說她的作品已完全沒有氣候了,這似乎不太可能。我花了幾百美元買的那些作品,在當時還是相當划算的,之後,這個畫家的畫價格又上漲了些,雖然只是曇花一現。
衝動之下,我決定告訴她,猶大一定生來是個因循守舊之人,一個天生隨大流、不多加思考的傢伙,當他與一群小人——更別提有利可圖的事——攪在一起之後,他才徹底喪失了自我。
「呃——」
「當然。我很開心,保琳。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美妙。」
她笑起來,然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