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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文本互涉」/故事新編:讀劉以鬯的《寺內》(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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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互涉」/故事新編:讀劉以鬯的《寺內》(節錄)

例如在第一卷作者描述崔鶯鶯出場:
《寺內》中「花落水流紅」之和上下文不連貫,使讀者立即察覺到它的獨特性,使讀者將它轉變為一指向《西廂記》的符號來閱讀,這是它向外的指涉性。通過這符號的向外指涉,不但使它和《西廂記》聯繫起來,更提供一種線索,使讀者在下面的閱讀中,也繼續運用這一閱讀策略,從而將《寺內》《西廂記》也聯繫起來。
不是童話。不是童話式的安排。那位相國小姐忽然唱了一句「花落水流紅」。誰也不能將昨夜的夢包裹于寧靜中……。
諾言早已破裂,憤怒是眼睛的胎兒。那失戀的人,擎起幻想,用言語製造樓與閣。
容世誠
第三卷:
《寺內》改編自《西廂記》,這點是十分明顯的:它們有相同的人物、相近的情節內容、相同的結局,前者改編自後者,是不用置疑的。還有更有趣的,前者之向後者指涉,不單在故事內的題材內容,更兼且指向作品的文類特點——故事外的文學背景,這點在下節會有更詳細的討論。但總的來說,和其他故事新編的情況相同,《寺內》吸納了大量《西廂記》的元素,成為它的主要故事骨幹和內容。
又在第六卷:
《西廂記》在不同時代有過不同的改編,但只有到了二十世紀,人類文化思想經過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性|愛理論和精神分析學思潮的洗禮,才會出現《寺內》這種突出其性|愛含義的改編本。在這新的性觀念裏面,其性|欲被視為人類的正常慾望,是不應被壓抑的;它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性,不應被視為禁忌。精神分析學傾向從人類潛意識的角度觀念解釋他們的行為,更帶來了例如夢境、幻想說、自戀等一系列觀念。小說里崔夫人晚上的綺夢、崔鶯鶯的對鏡自憐、小紅娘對性的希冀,這些新鑲嵌上的部分,都產生自這類對性的新看法。
……流星掉落在靜空,寺內的白貓仍在廚房門口嗅舔魚腥。
(過三天,那千嬌百媚的崔鶯鶯就要與我共枕了。他媽的,咱一定吻她的乳|房,吻得她笑聲格格。這相國的女兒不必搽香粉,滑膩的胴體本身就是一種秘密。沒有人見過她的胴體,只有她自己。他媽的……這十九歲的閨閣千全,應該算是異味了,不能不教她知道咱孫飛虎的厲害!)
她見到了自己與那個年輕的男人睡在一起。
可見崔老夫人對張君瑞是有性幻想,在餞行席中,她以「眼睛蹂躪張生」,又:

二、《寺內》《西廂記》的吸納

呆立似木的張生,想起野貓在屋脊調戲。
但是,改編並非借用,更非抄襲。作者既然早已假設讀者知道「西廂」故事,一成不變的重複是沒有意義的。另一方面,讀者會對面前的作品有預計和期望,他們很清楚它是九-九-藏-書一個改編,希望能找到一些在《西廂記》沒有的東西,也看看作者怎樣再次詮釋《西廂記》。而作者本身亦十分清楚這一盼望和預期。所以,當我們討論到二者的類同性、二者正面的吸納關係時必須注意,新作品中呈現的和舊作品相似的地方:人物、情節,只是一種符號。它在提醒讀者這是一個改編,提議讀者要運用文本互涉的閱讀策略;也提供一個背景文本,等待新作品去否定。新的意義也因此而生。
古梅說:但是她沒有說出來。
慾念屬於非賣品,誘惑卻是磁性的。
這節所討論的,是《寺內》如何正面地和《西廂記》互相指涉。綜合來說,《寺內》的示意,必須通過《西廂記》這前現文本作為背景,方能完成。首先,二者有衍生的、接收的關係。《寺內》《西廂記》,它從後者中吸取素材,構成自己的故事主體,所以二者表層的情節內容,極為接近。第二,《寺內》之能產生意義,是通過它和《西廂記》的互相指涉關係。正如前面所說,在《寺內》中呈現不少不連貫地帶,它們都成為信號,引領讀者進入互涉空間,驅使讀者將上下文和原文聯繫起來。同時,也開展了背景,成為再次詮釋和否定的對象。
此外,「飢餓眼睛」「春色春意」「香味引誘」「接吻」等詞彙,也曾重複地在《寺內》出現。這些情慾母題的重複,這些新鑲嵌部分,構成詞彙冗餘(lexicon redun dancy),不斷地重複著同一訊息——情慾,和上述的心理描寫,互相呼應,並互相攜手形成一股反方向力量,作用於原作之上。
例如在第六卷:
老槐樹說:一開始就是這樣的。
(他是一個讀書人,她想。讀書人在床上的瘋狂必使孔子流淚。)
然而這對人性的新看法,這些鑲嵌部分,正如前面所說,和作者所處的社會文化背景有莫大的關係。「西廂」故事始自唐元楨《會真記》,經過金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元王實甫《崔鶯鶯待月西廂記》,以及明李日華、陸采等人的改編,都沒有像《寺內》般突出其中的情慾成分。而《寺內》作者之能從這角度重新詮釋「西廂」,也必定和他的文化處境有關。
古梅說:你的意思是這個女人在挑逗那個男子?
(這個讀書人一定有個滑膩的身體,她想。我的女兒有福了。)
大雄寶殿的調情。
紅娘!你躲在什麼地方?快來!
疾步而去的紅娘,想起魚躍。
……這邊是張君瑞,那邊是崔鶯鶯。這邊是饞嘴的慾望,那邊是會捉老鼠的貓。
(他有一對會說話的眼睛,崔鶯鶯想。他是一個有膽量的書生。在月光底下,臉色顯得更加白|嫩,他身上的皮膚一定也很白|嫩,可能比我身上的皮膚更白更嫩。如果……唉!這種念頭是不能轉的,即使沒有人知道也是有罪的。
第八卷:
鏡子最誠實,坦白告訴鶯鶯:「你的臉色很難看!」https://read.99csw.com
若將《寺內》《西廂記》並列比較,讀者不難發現,作為改編者的作者,在「西廂」故事的骨架上,新鑲嵌上不少關於性|欲望的心理描寫,和有著性的暗示和喻義的情慾母題。亦即是說,二者在表面的情節動作的層次上,雖然極為接近,但在這表層底下的內心世界,卻並不一樣。而由改編者所突出的,就是其中的性|欲望部分。
古梅說:不一定。
這段描寫,是相對於《西廂記》的三本二折。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借月光辨認方向,不知是故事的錯誤,或想獵取好奇,竟走入她的卧房。這是必須驚詫的事,在夢中,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喜悅。然後,她夢見自己的衣服給小夥子脫去,並不感到羞慚,因為相國在世時也常有這種動作。然後床變成池塘,出現了鴛鴦的纏綿。……
古梅說:明明是那男子先吟詩。
「花落水流紅」在這一段里,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和上下文的「童話」「將夢包裹」也無甚關係。因為它是通過向外指涉,聯繫著《西廂記》第一本楔子里崔鶯鶯所唱的一曲而產生意義:
鶯鶯第一次對自己有了憐憫,忙將絲巾覆蓋鏡面。鏡子里的「我」有一對餓獅的眼睛。這完全不能解釋,但心事似野貓在日午所做的甜夢。
輕輕推開板門,貓在屋檐尋覓異性的足跡。繡花鞋突生處|女之羞慚,……
《西廂記》對於鄭恆和鶯鶯的關係,有詳細的交代:第一本的楔子已有伏筆,在第五本第三折再有描述。於是,「諾言破裂」「失戀的人」等比較模糊的地方,便通過和上述的原文相互指涉而產生了清晰的意義。
這裏不打算交代《寺內》的故事內容,因為它的情節內容,主要改編自大家都耳熟能詳的元劇《西廂記》。其實這「不交代」本身,已經說明了《寺內》《西廂記》的指涉關係。這篇文章之不描述前者的情節內容,是基於假設並相信它的讀者對「西廂」故事早已認識;更重要的是,這同時也是《寺內》作者的假設。於此,《寺內》朝向《西廂記》的指涉關係,便成為它示意的重要條件。
(孫飛虎是一個粗人,她想。粗人的動作可以想象得到。)
《寺內》的意義,產生自它和《西廂記》之間的辯證互涉關係,讀者必須將它放到《西廂記》的背景閱讀,才能抓到它的意義。這一衍生兼寄生的關係,突出於《寺內》某些情節上的不銜接空隙之中。因為作者假設讀者認識「西廂」故事,因而留下某些意義不明顯的不連貫地帶,等待讀者用他們的互涉能力(intertext competence)——對「西廂」的認識——將之填滿。
荒謬的今夜。大胆正在孕育大胆。
《西廂記》這一節已經是借用了司馬相如琴挑卓文君的故事,《寺內》兩句詩句,必定要放回《鳳求凰》整首曲中,及其相關的引申意義——男向女示愛,借琴傳達心聲,將之挑引……才能有一更完整的意義九_九_藏_書
而那個年輕人竟是張君瑞。
慾望仍未觸礁,張君瑞無意翻開書卷。

三、《寺內》《西廂記》的再詮釋:從鑲嵌到否定到意義的產生

在過去,《西廂記》往往被視作「誨淫」,但從今天的眼光來看,書中並沒有太多露骨的、赤|裸的性|欲描寫。《寺內》的作者,站在二十世紀的文化背景里,重新評估「西廂」故事內人物的性和人性的關係。通過刻意的性心理描寫、重複的情慾母題,將本來只屬於暗流的情慾成分,在小說中推向前景加以突出,也就是把在原作中潛藏的或被壓抑了的性|欲,翻張倒轉過來,以呈示在讀者的面前。這也是《寺內》所指向的文化背景。
又例如在第二卷:
通過借用來表達、通過鑲嵌以否定,二組文本相接、相逆而相對,在相反相成的互相指涉中令作品產生新義。又正如加斯德娃說:「所有文本都是其他文本的吸納和轉化。」句中所謂「吸納」和「轉化」,正好說明故事新編的示意途徑。下面將會以這些觀念開始,討論《寺內》《西廂記》的關係,以理解前者的示意方式。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截取自第二本第五折,張生向崔鶯鶯彈唱的《鳳求凰》一曲。《寺內》所引用的兩句,要放回這背景里,才能產生深一層的意義。原文如下:
還在笑……慾念一若火上栗,未爆。
當閱讀從向外指涉再次回到書中「那位相國小姐忽然唱了一句『花落水流紅』」的背景時,經過上述的互涉閱讀後,「花落水流紅」一句已背負了它本來在《寺內》不能產生的意義。讀者會將它和整首〔么篇〕聯繫起來,於是《兩廂記》里崔鶯鶯傷春的情態,透過「殘春」「花落」「流水」「閑愁」「怨東風」等意象,經過讀者的介中,通過兩個文本的重疊,便和《寺內》一段的上下文結合起來,令他產生更豐富的意義。再者,「殘春」「花落」「閑愁」等詞彙,會再令讀者和中國文學體系裡的其他作品系接起來,使它的意義更顯豐富。這也是「秘響旁通」的意義所在。
包不住熊熊欲|火。佛說:有因有緣的,就會生長。
〔么篇〕可正是人值殘春蒲郡東,門掩重關蕭寺中;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無語怨東風。
三炷清香燃起久久幽閉的熱情,也悟不出月光為何潔白似銀的道理。一聲蟲鳴,一絲風。最真實的東西,在月光底下竟沒有影子。
無論在中國抑或西方,改編舊戲以創作新劇是常見的現象。戲劇改編裏面的前現作品(precursor text)和新作品之間,存在著密切的互涉關係,而這關係是辯證的。在一次故事新編的創作里,新作品的意義產生,往往以過去的前現作品為背景;新作品寄生於舊作品里,依賴前現作品以示意。但當我們說前現作品是新作品的意義來源時,並不單指這正面的依存衍生關係,更包括反面的否定相逆關係。也就是說,前現作品成為新作品否定的物件。作者或在新的社會文化環境里再次詮釋舊作,或通過前現作品來表達……但必定有所改動。值得注意的是:https://read.99csw.com新作品里的新加入部分,或借用語言學的詞彙,由作者所新鑲嵌(embedding)的,往往都和他的社會文化背景有關,也反映了作者對舊作的再詮釋。
(所以,她想,為了滿足好奇,應該祈禱白馬將軍早日來臨。)
琴聲啟開心扉,「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即誘出禁閉十九年的秘密。
翌晨……崔鶯鶯的眼睛突生決堤之泛。
心裏想著的卻是:

一、《寺內》《西廂記》的互涉

「雄性意象」「餓獅眼睛」和「野貓的夢」都由作者鑲嵌而增上。它們的性喻義都十分明顯,而「貓」在《寺內》里,往往都有其情慾的暗示。
老槐樹說:這個女人一定知道他躲在太湖石邊。
總的來說,除了上節討論過的吸納關係外,在《寺內》《西廂記》之間,也存在著反面的指涉。這兩種關係相互作用,相互配合,以完成示意的任務。因此,《寺內》是從否定中建立意義,《西廂記》的存在成為它示意的必需條件。作者通過鑲嵌過程,使兩組本義互逆相對,以表現他對《西廂記》里的人性的新看法。
當我們說《寺內》《西廂記》的背景里示意時,實際上指陳著統一而又對立的辯證關係。《寺內》改編自《西廂記》,這是相同方向的指涉的吸納關係。但《寺內》意義的產生,同時依靠著另一反方向的否定力量。經過改動和轉化后,新作品循相反方向作用於原著之上,二者在相接相逆關係裏面,互相指涉而產生意義。
老槐樹和古梅的對話內容,和他的上下文是不銜接的,而且明顯地指向一特定場景。於是,「三炷清香」「太湖石邊」「三個願望」「吟詩和韻」都轉化成符號,建議讀者要將這段和《西廂記》一本三折里,張君瑞在太湖邊旁偷看鶯鶯焚香許願的一場,聯結起來閱讀。亦即是說,若要理解老槐樹古梅的說話內容,明白這段對話的意義,必須把它放到這場景,放回《西廂記》一本三折的背景之中,方能達致。
老槐樹說:不說更妙。
在這裏,作者刪去一重要場景,卻利用「三炷清香」「太湖石邊」等符號,向讀者提示它和這場景的指涉關係。另一方面,老槐樹和古梅的對話,是原著中沒有的,是由作者新鑲嵌上的。作者通過這加添的部分,向被他略去的部分,做出批評。這一批評,就是從新觀點看鶯鶯和君瑞之間的關係,也就是作者對這一被刪去場景的新詮釋。因為和上下文的不連貫,這一距離反而將這不出現(absent)的場景推向前景(foreground),令讀者更加註意這不在眼前的人物處境和動作。經過互相指涉,將鴻溝填妥后,這出現(present)的新添上的對話,就更顯突出。因此,是「出現的」依附在「不出現」之上,而「不出現的」卻倒轉過來突出這鑲嵌的部分。除了指向特別場景外,也有指向《西廂記》的個別詩詞的。
隔夜的琴音仍在徘徊,有雄性的意象,與太陽一樣真實。
又在故事的尾聲,關於鄭恆的介入,作者做了這樣的描述:
以上的關於人物內心世九-九-藏-書界的描寫,都是由作者新鑲嵌上「西廂」故事的骨幹之上。尤其是作者往往用了括弧,表示這段說話,屬於說話者的內心獨白,也是作者再詮釋「西廂」故事的地方和結果。他通過鑲嵌,加添並突出情慾的描述部分,從現代人的眼光,暴露《西廂記》人物的心理狀況,以重新理解故事內的人與人之間的交互關係。
接著的另一場景,便描寫崔鶯鶯的自憐和性想象:
又在第七卷,張君瑞跳過粉牆,應約而來,鶯鶯嘴裏說著:
在第六卷,紅娘讀過張君瑞「相思恨轉添」一詩后,便「記起了自己的胸脯,渴望有一隻粗暴的手」。此外,崔夫人晚上做了這樣的一個夢:
除了性|欲的心理描寫外,作者更增添了與情慾有關聯的詞彙,構成一系列重複出現的情慾母題。上面提過的「貓」就是其中例子。而「慾望」一詞本身,亦經常在作品中呈現:
事情原是有次序的。有個名叫鄭恆的年輕人,在極度的憤怒中攜來了滿身灰塵。
例如第二卷:
微風輕拂臉頰,有慾念搭成意象的圖案。
所謂「改動」和「轉化」,往往就是一種鑲嵌:改編者在改編過程中,增添上新的部分。這鑲嵌部分,顯然為原著所沒有,而它更反映了改編者對原著的再闡釋之處,又或反映了改編者的社會文化背景。因此,透過觀察新作品的鑲嵌部分,在一定程度上就能了解,新作品是怎樣通過否定前現作品,以賦予新義。
看見君瑞的白|嫩身軀,鶯鶯便興起性的慾望,看見張生臉色蒼白,她便想象張生曾經有過自我性行為,這都反映了鶯鶯內心的情慾。
老槐樹說:她的第三願是故意講給那男子聽的。
崔鶯鶯用手撫摸自己的胴體,愛上了自己。她是因為愛自己才向張珙挑戰的。
逗出了處|女心,神壇上的燭火燃起心中熱情。……將使奇異的花朵茁長自漸次擴大的慾念。
老槐樹說:她又何必依韻吟和?
窗外有人,已定是小姐,我(張生)將弦改過,彈一曲、就歌一篇,名曰《鳳求凰》。昔日司馬相如得此曲成事,我雖不及相如,願小姐有文君之意。(歌曰)「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張弦代語兮,欲訴衷腸。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除了鶯鶯外,紅娘、崔夫人和一般人一樣,都有性的渴求。
(節錄自《香港文學》,一九九〇年五月五日,原題為《「文本互涉」和背景:細讀兩篇現代香港小說》)
月亮的手指,正在撥弄閃熠的池水。音訊來了!音訊來了!崔鶯鶯仍在迷糊中與自己搏鬥。
《西廂記》關於性|欲的描寫,主要在四本一折,就是寫鶯鶯和君瑞幽會的一場。《寺內》當寫到這一片段,是用了比較含蓄的象徵手法。但在其他地方,作者卻在不同的人物身上,鑲嵌上對其內心性|欲的描寫。前者包括:孫飛虎、崔鶯鶯、紅娘、張君瑞和崔老夫人。例如第四卷寫孫飛虎對鶯鶯的性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