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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節

第二章

第二節

「何謂產業革命?」我問。
「幹麼這個時候還要消遣我?」
「那你為什麼這麼晚打電話來考人家歷史?」
「你愈來愈誠實了。」
「放棄啦!別念啦!重考之年一片光明!」阿智是這麼安慰我的。不過,我倒覺得這不像安慰,反而像是在找人一起下地獄。
「拿下個月都禁足如何?」媽媽站起身,拿了條毛巾給我。
「好了,你歷史一百分了,不用再念了。」
「那不然呢?」她的語氣變了。
他看了紙條一眼,眨了眨眼睛,「替我保管一下吧,保管到聯考發榜之後。希望我能在發榜之後,打這隻電話約她出來看電影。」
「你有話沒講,對嗎?」我直接地問。
「如果我們順利地考上同一所學校,或是學校在同一個縣市,那我們就去放煙火慶祝,好嗎?」
而阿智比之前更加認真念書,因為他其實不想重考,「我的家境可能沒辦法供我重考,或是就讀私立大學。」這是他的理由。
「不是。」
「……」
我想很多人都看過電影裏面的某個畫面,從高處拍攝日本東京新宿區的大十字路口,那密密麻麻駐在過馬路的人群,其實也不過五六百人。國片裏面,在成九*九*藏*書功嶺大操場集合一同升旗的一整個軍團,阿兵哥人數也不過才一萬多。
「就算我們考上了,你不怕我們不同校嗎?」
當然,我每天都能見到李心蕊,但在學校的見面跟假日一起出去的見面是不一樣的,感覺天差地別。
「唉!」她打斷我,「關閔綠,你睡不著是嗎?」
「會!」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我不只是想你,我還想聽你的聲音。」我說。
「小動物?」媽媽的眉頭一皺,「那你有沒有想過回家后怎麼拯救自己?」
「你不怕我們考不上嗎?」
「你怎麼判斷呢?」
「法國大革命推翻了神權君政和封建特權,確立了民主政治和社會平等的新理想。但這樣的革命對於人民的日常生活沒有直接的改變。另一種變動更大、影響更遠,但手段卻很和平的革命,就稱為產業革命。」
「我不是已經記下來了嗎?」
「如果我不說呢?」
「可是你卻不是。」
「距離是澆熄愛情的第一桶冷水,你不知道嗎?」
課業已經重到不能再重下去了,一九七六年出生的孩子就是比較倒霉。太多父母希望在龍年生一個龍兒龍女,結果造成了該年聯考人數大九九藏書爆炸,比以往的報考人數足足多了三萬多人。
「嗯,我知道……」我點點頭。
「啊?」她愣了一下,「你打電話來考我歷史?」
「怕什麼?」
「你為什麼擔心這個?」
被禁足的感覺很難受,尤其你心裏一直想見一個人的時候。
「那……」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小紙條,「蔡心怡的房間電話,你還要不要?」
她心裏在想什麼,我真的不太懂。
「因為我不覺得我們會分開。」我說。
「為什麼不說?」
「怕我們怎樣?」
「如果我們的將來不是刻意去湊在一起的,那樣的緣分才叫足夠,不是嗎?」電話那一頭的她,毫不考慮地這麼說著。
「可不可以下下個月?」我果然是白目的。
然後,在聯考前六十天,我跟李心蕊同時點頭,決定取消活動中心地下室的午餐約會。下課補習后的散步,當然也就必須跟著停止。我們都不希望在幾個月後的某一天,當我們其中一個已經是某所大學的新生時,另一個還留在家裡等著明年繼續跟自己的學弟妹爭奪那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人才能拿到的大學入場券。
「同學家。」我回答。
所以,你可以想象一下read.99csw.com,平白無故多了三萬多人跟你搶一個入口,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災難呢?
「好,那我再問你……」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怕。」
「你進今天去哪裡了?」媽媽問。
「知道就好。下個月禁足,你給我記得了。」轉身回房間之前,媽媽還轉頭警告我。
「為什麼呢?」
「剛剛那一題會考,你要記下來。」
「那,我們約定好一件事,好嗎?」
「你的大眼睛告訴我的。」
回到家之後,媽媽的臉色跟之前我逃課時一樣難看。
「去拯救無辜的小動物。」
「我其實不是想考你歷史……」
「如果我們不同校,或是我們當中有人沒考上,那麼,我們還會像現在一樣嗎?」
「我真應該叫你李艹的,」我笑了一笑,「或是你早該去改名字了,那麼你就不會這麼多心。」
「幸好你沒說可以,」媽媽的表情很嚴肅,「否則你下個月和下下個月都別想出門了。你知不知道,距離聯考剩不到一百天了?」
在這之後,李心蕊看著我的眼神,總是帶有一種說不清的深邃,像是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我曾經試圖在放學后偷一點時間跟她聊一聊,九九藏書但是,這時的她會滿臉笑容,一派自然地告訴我:「乖乖補習去,關閔綠。」
我說過了,我跟她,緣分不太夠。
「好。」
「何謂產業革命?」我又問了一次。
「閔綠,」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誠實地回答我。」
「可……」我本來想說可以,但話沒說完,我就縮了回去,「我不知道。」
「這次沒有。」
說完,我們約莫沉默了十幾秒鐘,然後,她開口了。
「我不是消遣你,」我認真地說,「這時候的我應該扮演的角色,就是一個有信心的男朋友,這麼一來,我才能夠給你信心。如果連我都沒有信心了,我們可能就真的沒辦法在一起了。」
「你現在想說嗎?」
禁足是媽媽最嚴厲的懲罰,那表示我的回家時間不得有超過五分鐘的誤差,否則禁足的時間會加倍。我一直在爭取十分鐘的誤差,好讓我至少有那麼一點點的時間,能在放學后或補習之後,陪李心蕊走一段路。但是媽媽說,從學校和補習班回家的路上,會經過的紅綠燈並不太多,而且最多停個一分鐘左右,她多給了我五分鐘的時間,表示我就算停了五個紅綠燈,也可以準時到家。
「不要多想九_九_藏_書,念書就對了。」心蕊是這麼安慰我的。
「你說。」
「我該挖掉它嗎?」她呵呵笑著。
「怎麼這麼說?」
「你說呢?」
「好。」我接著說,「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你想要考哪一所學校,什麼科系。」
「你其實是想我,對嗎?」電話那頭,她偷偷地小聲笑著。
「其實,我有點害怕。」
我們導師在當時說過一段話:「以過去的數據分佈來計算,將近十六萬的考生當中,大概會有九千人缺考一至兩門課,甚至全部缺考。再者,已經放棄決定重考的考生大概有近兩萬人。這加減起來,今年的聯考人數,跟往年有什麼差別呢?就算有差別,也都不是重點了。當你一進到考場,坐到貼著自己准考證號碼的位置上,你的敵人就不是十六萬考生,而是你自己。」
「你為什麼這麼有自信?」
在聯考前的某一天,我打電話給李心蕊,那已經是接近十二點的深夜我的歷史第四冊還沒念完。
「怕我們……」她欲言又止的。
「喂?」她接起電話。
「去同學家幹麼?」
「不怕。」
「不是耶。」我故意逗她。
電話里的她沒說話,但卻傳來喀拉喀拉的聲響,很明顯的,她在變化講電話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