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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刺殺陰影籠罩下的日本 覲見天皇

第一章 刺殺陰影籠罩下的日本

覲見天皇

上午10點20分,皇家馬車來到使館辦公樓前,對這些馬車和扈從騎兵隊來說,這裏比官邸前有更多的迴旋餘地。使館人員全穿上整潔的禮服,照了相。照相時列成的隊形還沒有散,式部副長黑田伯爵就來接我們了。不巧大雨傾盆,駕車員和騎兵隊隊長帽上的羽飾都淋得趴了下去,但大雨並沒有使車隊的威嚴減色。10點35分出發。騎兵們前呼後擁,載著使館人員的馬車排成一線隨行,美利堅合眾國的大使威風凜凜地單獨坐在馬車後座上,黑田伯爵坐在對面陪同,沿途車輛行人已在警察的有效管制下停止行進,電車上、汽車上或街上偶爾有人鞠躬致敬,大使便脫帽答禮。
昭和天皇裕仁很年輕,我看有三十一歲。他留小鬍子,戴眼鏡,說話時帶著微笑。他當然是穿著軍裝接見我的。天皇、秩父宮、高松宮三兄弟的樣子非常相像。
我讀了獻詞,由著名的譯員白鳥譯成日語。他是「外務省發言人」,經常發表相當重要的言論。我呈上國書和召回我的前任的文件。天皇以尖而單調的聲音用日語讀了答詞,由白鳥譯成英語,接著握手如儀。天皇問了兩三個禮節上常問的問題,儘管白鳥翻譯的四個字里我只能聽見一個(已經告訴過他我的耳朵不大好,但在天皇面前,他就是不能提高嗓音),我還是盡最大努力做了機智的回答。九九藏書
這次午宴沒有我想象的那樣難對付。氣氛固然肅穆,但天皇和皇後幾乎一直同我們談話,沒有什麼拘束感。儘管他們只講日語,總得由對坐的客人來翻譯。進入這間華美的餐廳時,僕從們皆深深鞠躬,眾人見到天皇、皇后之時會比歐洲人鞠躬更深,而且鞠躬了很長時間。入席者約有二十四至二十六位。秩父宮夫婦當然坐右邊的位子。艾麗斯坐天皇左邊,其下是內大臣兼樞密顧問官牧野伯爵;我則在皇后左邊,下面是高木夫人。埃爾西坐在兩位式部副長之間。
之後,又像來時那樣,我們回大使館更衣。我請黑田伯爵、騎兵隊隊長和眾館員到我辦公室喝了一杯香檳,但都是快進快出,因為我只有七分鐘的時間進官邸換上晨禮服並坐上我們自己的汽車去皇宮赴午宴。12點12分,返抵皇宮,在迎接處站著與秩父宮兩殿下、齋藤夫婦、牧野伯爵、林男爵、松平伯爵夫婦及其他宮中官員閑談,直到天皇和皇后駕臨。我引艾麗斯和埃爾西覲見天皇,旋即一同入席。read.99csw.com
我們莊嚴地進入非常優美的宮前庭園,儀仗隊肅立而待,號手吹奏一番。10點50分整,馬車在宮門前停下。式部官長林男爵出迎,我在洛桑會議上見過他,那時他是駐英大使。他領我們來到接待大廳,那裡已是眾官雲集,齋藤子爵當然在內,還有其他顯要。艾麗斯、埃爾西和使館女眷也隨即抵達。我們閑坐了十至十五分鐘,觀賞這間裝點精美的大廳,那些屏風和油漆大門尤其值得欣賞。然後我即應|召覲見天皇,門口一鞠躬,半路再鞠躬,到他面前三鞠躬。read.99csw•com
當天皇說再見時,我便請求允許我引見使館人員,他們依次進來:內維爾、狄考福(Dickover)、特納(Turner)、華盛頓(Washington)、賓厄姆、麥基爾羅伊、約翰遜、羅伯茨(Roberts)、巴茨、多德(Dowd)皆在被引見之列。每人照例三鞠躬,退出時又三鞠躬。我自己也成功熬過了倒行退出這一關,覲見到此結束。整個儀式都進行得極為準確而莊重。
今天是了不起的一天。畢竟生活不過是一連串的跨欄賽跑。跨過之後,就會覺得那些欄架遠不是像之前所想的那樣困難。困難九九藏書這種東西,你不敢去碰它,它就會來折磨你,我們遇到的困難大都是由完全不必要的憂慮造成的。
通過高木夫人,我與皇後幾乎聊個不停,高木夫人終於把聲音提高到我可以聽見的程度;皇后似乎對什麼都感興趣,問我的旅遊經歷、我們的歷次職位、我們的體育愛好、家庭,當然包括安尼塔曾遊了十九英里的事迹,還扯到從馬爾馬拉海至黑海的博斯普魯斯海峽的整個長度。這樣一點一點的,她差不多把我們的全部生活史都了解了一番。宴後分散成小群,天皇通過白鳥和我閑談,問了許多關於土耳其的事情,皇后則同艾麗斯和埃爾西聊天。下午2點整,林男爵走過來了,於是大家鞠躬的鞠躬,行屈膝禮的行屈膝禮,午宴到此結束。
見完天皇,艾麗斯、埃爾西和我立即去覲見皇后,再行一次禮。當然,這次沒有致辭和遞國書這兩個環節,我們又向皇后引見了使館人員和他們的夫人。皇后看起來比在場的其他所有女士都更像可愛的日本洋娃娃,她雖然沒有著實美麗動人的秩父宮王妃那麼漂亮,但表情優美,笑起來很可愛。高木夫人充當翻譯,但她的聲音在我聽來還是太小,還好艾麗斯在場,每句話都幫我重譯一遍,否則我根本無法回答皇后的問題。我想他們遲早會發覺,如果九*九*藏*書想讓我明白作答,就得說大聲一點。耳朵背,加上日本宮廷這樣的場景,真是讓我煩透了。
菜肴十分可口,樂隊在屏后輕輕吹彈。我覺得,這間屋子雖然富麗堂皇,但不如接待大廳精美:死板的木器和厚重的幔帳未免太多了。不過,那些安置在擺得很巧妙的矮松和花卉後面的豪華金屏以及餐桌上的鮮花,還是非常引人注目的。艾麗斯覺得牧野伯爵和她談得來,天皇的興緻也很高,容易交談,談話自然是通過牧野翻譯。牧野確實是個大人物,但所有在座的哪位又不是呢?我們自然會跟牧野大談比爾·卡斯爾(Bill Castle),此人是卡梅倫·福布斯之前的駐日大使。
一切都辦完了,國書也穩妥地遞上了,這大概算是一件快事。作為一個久經歷練的老兵,我沒有再像過去那樣為這類事情所苦,畢竟這隻是又一次跨欄。
1932年6月14日
回辦公室后,簽署致外交界各位同僚的照會,其中我堅持要修改致德國大使的照會,因為內有「始終存在於我們兩個使團間的愉快關係」一句,我並不同意。為保持態度一致,我也改了致西班牙大使的照會。內維爾問為什麼不改致英國人的照會,我說在1812年時這裏還沒有我們兩國的使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