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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中國事變 慕尼黑會議前夕的日本

第四章 中國事變

慕尼黑會議前夕的日本

臨近午夜時,有個消息把我驚醒了:「漢堡美洲輪船公司」已下令命其船舶留在日本海域,而英國「半島及東方輪船公司」則命其船舶於24小時內離開日本海域:這都不是什麼好信號。我立即將此訊電告華盛頓,此刻在華盛頓肯定有類似的函電如潮水般湧來。
克雷吉于晚7點15分來訪,長談時局。
9月28日是個繁忙而又重要的日子。歐洲正在戰爭邊緣瑟瑟發抖。我們都圍著收音機,聽倫敦、香港和悉尼下午和晚上播出的新聞,詳情還不清楚,只聽報道稱有總動員,張伯倫寄最後信息給希特勒,請他放心,英法保證敦促捷克斯洛伐克履行其交出蘇台德地區的承諾。羅斯福總統直接致電希特勒本人,再次呼籲和平。此電文措辭有力、觀點開明。不過在德國,這些呼籲當然是一篇也不許發表的。九*九*藏*書
下午晚些時候,吉澤建議道,若由外務省將美國的電文和宇垣的答覆發表出去也許倒是件好事。我立刻同意,他也獲得了宇垣的許可。國務院並未授權讓我這樣做,但即使吉澤不來問我,外務省也很可能會發表,即使不發表,也幾乎一定會泄露出去,說不定還會走樣。而且我認為,縱然日本不可能採取類似行動,若把它贊成總統的行動一事公佈於眾,顯然也是有益的。正如堀內當晚對克雷吉說的,他們自己就正在作戰,卻要去呼籲別人不要大動干戈,這確實有點尷尬。晚上10點,外務省公報發表了。我對公報的形式有點失望,因為它沒有確實反映出宇垣對我講的話,即宇垣對總統的態度和行動都表示贊成,公報只說宇垣贊成總統的「願望九_九_藏_書」,但也總算是說了這麼一點,聊勝於無。我猜一定是吉澤起草后,那個沙文主義的發言人河相又給稿子的調子打了折扣。這種情況是常有的。
如此一來,我們才能以久違的舒暢心情迎來10月。
消息譯成日語,科維爾在旁邊注意著,外相聽完后做了回答,大意如下:
我還沒喪失信心,覺得戰爭還是可以避免的,除非希特勒真是瘋了,否則到最後關頭總可以達成某種協議。但如果說希特勒也許真的發瘋,我也會同意。希特勒在國內發表了幾次演說,把話說得太絕了,現已很難打退堂鼓。若現在打退堂鼓,他的威信將受重創。
29日,美國公理會傳教士古德塞爾(Goodsell)博士來訪,告訴我他拜會外相的結果。宇垣曾給他幾封致日本駐華官員的介紹信,他是去致謝的。原以為五分鐘就夠了,不料外相竟留他坐了一個半小時,細問他日軍當局是怎樣對待美國傳教士和教會的,很想知道他的看法如何。古德塞爾便單https://read.99csw.com刀直入,把日軍的暴行、屠殺、姦淫、野蠻、殘忍都如實告訴了他,還給他留下一長串早已編好的筆記目錄。外相併不因此見怪,古德塞爾再三給他機會,讓他可以隨時結束這次會見,但他都繼續談了下去。這天正是外務大臣辭職的前一天,他這樣做,的確值得注意。古德塞爾還給宇垣講了一個故事:在爆發中國事變的盧溝橋附近,他親眼看見城牆上刻著「東洋和平誕生之地」幾個大漢字。古德塞爾說,外相喜歡這個故事,輕聲笑起來。
在巴索姆皮埃爾處用午餐,有巴西大使韋洛索斯(Vellosos)、瑞士公使圖恩希爾(Thurnheers)、帕布斯特等許多同僚在座,一同接待佩爾策(Peltzer)夫人,她是我們以前的同事佩爾策先生的遺孀,佩爾策當過比利時駐柏林、駐伯爾尼使節,後來又去過巴西。在座者談起歐洲危機時都沒有什麼樂觀的調子,晚上艾麗斯和我待在收音機旁,一直聽到將近午夜都沒有聽九-九-藏-書到什麼重要新聞,因為慕尼黑會議要到此地時間晚11點才開場。第二天(30日)早上6點半起來,卻發現時局真的有了希望。上午10點45分,喜訊傳來了,「協議已經達成」。
1938年9月30日
隨後華盛頓來了特急電,命我去見外相或別的外務省官員,建議日本響應總統的倡議,也向德國和捷克斯洛伐克呼籲和平。下午1點,電文譯出,打好字。值此危急時刻,理應分秒必爭,1時5分,我便命杜曼攜電赴外務省,交給負責人,等候宇垣將軍按約定時間即2點50分接見我。訂此約會時,岸曾說,外相和次官整天都不得空,無法接見我,但我告訴他,我的事極其重要而緊急,非見外相本人不可,這才做了安排。使館秘書卡伯特·科維爾(Cabot Coville)隨我同往,由他核對外務省譯員土屋的翻譯,確認翻譯完全準確。開頭我先對外相說,現在是文明史上最緊要的關頭,此刻採取什麼決九-九-藏-書定和行動,足以從根本上影響今後文明的發展方向;隨即傳達美國政府的信息,除口述外,又送上非正式的文本,以便留下記錄,以求明白無誤,還附上一份總統致德國總理、捷克斯洛伐克總統、英國首相、法國總理呼籲書的轉抄本。
對於美國總統在德國與捷克斯洛伐克的爭端中所採取的行動,我代表日本政府表示完全贊同。如您所知,日本向來是渴望和平的。雖然現在不幸地處於對華戰爭中,但仍希望在那裡恢復和平狀態。我們也在謀求和平解決德國與捷克斯洛伐克的爭端。不過,在此有一個問題:即使日本採取類似美國的行動,是否有效?從我們自己所處的地位來看,採取什麼行動為益,必須慎重考慮。但我們還是堅決贊同總統所表達的信念。
深夜,杜曼、科維爾、譯電員瓦倫札(Valenza)和我在我書房裡審核我草擬的各類電報,又聽收音機的最新消息。在花了約一小時應付午夜傳來的關於輪船的消息后,我還是睡不著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