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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淚汪汪的一對杏核兒眼 六

那淚汪汪的一對杏核兒眼

「曉得你是要變的,沒有想到變得這樣快,這樣乾脆。」
「你不是答應孔老師拖一拖再說嗎?怎麼講話不作數呢?可見你說你不願意到縣上去,純粹是一種姿態。」
于海洋早有精神準備,知道說服孔卉需要很費一番口舌的,不料想孔卉根本不屑於聽他表白,一扭身,自管走了。
「這兩天不斷有些人到我屋裡來望,本社本隊的,也瞞不了他們,我告訴他們我不打算到縣裡工作。大家都說,這不是好賭氣的事情,怕還是要去的。」
好長時間孔卉不開腔,極力壓九-九-藏-書制住她難以壓制的惱怒,隨後她說:
于海洋請李老師坐下,先敬上杯茶,然後懇切地向她做出解釋。
這天是星期日,婦女掃盲班下午有課,于海洋只好在二娘家裡等著孔老師下了課來。下課了,他從房門口遠遠看見孔卉夾雜在一幫年輕婦女的隊伍里,有說有笑,沿著堰塘走過來。一個女人牽著她的手,又一個女人胳膊勾著她的脖頸,那親密的樣子,說明她們完全忘記了師生之間理應保持某種距離,不能混同於姐妹姑嫂。以前她們從早到晚read•99csw.com只顧得去搶工分,把上學識字的好年歲耽誤過去了。如今,以骨節粗大的一隻勞動婦女的手握筆寫字,格外吃力。不過她們並不悲觀,有孔卉這樣得力的一位老師,不愁學不出來。同樣一個字,聽別人講過不容易記得,孔老師總是根據字形字義,打著通俗生動的比喻,聽一遍就讓你想忘也忘不掉。照每堂課五十個生字的進度算下來,要不到好久,至少可以看得農業科技小報,看得服裝剪裁說明,差不多的厚本本故事書,念下來問題也不大。
https://read.99csw•com這種拖延戰術並沒有得以貫徹,過了兩天,于海洋忽然改變主意,作出了完全相反的決定。於是又搭車到桂花去,希望能夠同孔老師談通了。
孔卉跳下堰塘坎坎去洗手,洗了好久,這樣就把掃盲班的女人們全讓過去了,只剩下她一個,才轉身向於二娘家來。
不一會兒,李老師跑來了,她顯然已經盡知內情,這位中間人並不拘泥於中間立場,她一反往常在人前不敢抬頭的羞怯態度,進門就大聲地向于海洋提出抗議:
「我考慮了一下,我還是要按時到縣裡九_九_藏_書去報到咧!」于海洋宣布了他的決定。
「嗯!那當然,本社本隊是你的選區,那些都是你的選民,是你的依靠力量,他們要你怎樣,你不能不乖乖地聽著。」女教師譏諷說。
選舉結束之後,于海洋當即去找了鄭書記——新到任的縣委第一書記,說他力不勝任,不敢接受副縣長職務。鄭書記根本不予理會,只是批准他回家一趟,安頓一下,大隊有什麼事交代交代,儘快到縣裡來。自己原來就是滿腦殼的官司,加之孔老師那邊又發出了哀的美敦書,何去何從,于海洋是不難加以抉擇的。read•99csw•com他當然明白,正如孔卉所說,這個副縣長干不幹由不得他的,但還是決定拖一拖再說,他寄希望于縣委領導失去耐性,由於他久不到職,終於不能不另行考慮。
走在隊伍後面的那些上了年紀的婦女,是聽說孔老師教得好,對老婆婆們再沒有那樣耐心法的了,就補報了名字的。她們大半和自己女兒或者媳婦共用一張課桌,結下了同窗之誼,可以隨時得到女兒媳婦的幫助。不過老婆婆們還是常常邀請孔老師到家裡去,親自指導她們複習。她們疼愛著這位老師丫頭,打了糍粑,做了醪糟,總要給孔卉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