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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已是孤兒

第十四章 已是孤兒

我卻怎麼也找不到答案。
我感到奇怪,我父母的遺物在哪裡?它們被拍賣並捐給了慈善機構嗎?我的父母除我以外再也沒有別的親戚了,而我卻什麼東西也沒有得到。我們全家所有的照片和影集又在哪裡?
甚至連戴維也沒有注意到我與往日有什麼不同。當我走進辦公室時,他向我打了個招呼,吃完了當作早餐的鬆餅之後便一頭扎進了工作之中。
我幹完了這些事情,改變了自己,幾乎從頭到腳地翻新了一遍。我現在感到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全新的自我。
這個星期過得很慢,一秒鐘似乎變成了一個小時,一小時變成了一天,一天則漫長得難以容忍。戴維後半個星期外出了,從那天起直到星期五之前,我一直在忍受著萬般歧視和冷落,我已經打算向其中一位秘書進行攻擊,以證明我的存在了。我在回家的路上毫無顧忌地瘋狂疾駛,我的心完全沒有放在開車上,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我的前後左右還有許多車輛。
「哦,沒問題。請等一下。」
我繼續在高速公路上賓士。我估計將近半夜才能回到布雷亞。
「你說得對,這的確很有可能。」我回答說。
從此以後我跟戴維就不再像以前那樣親密了。我不知道究竟是誰的過錯,但是我們之間的那根感情的紐帶似乎已經斷裂了。我們的關係當然不同於我跟德里克之間的關係。我是說,戴維跟我仍然說話,依舊友好相處,我們只是不再那樣親密無間了。我們似乎曾經接近過友誼,但是又遠離了它,我們最終發現,我們更適合保持一種相互了解的關係。
我幾乎失去了控制,只想對著她大喊大叫。但是我儘可能使自己的聲音保持著正常的音量,「告訴我,我父母馬丁和艾拉在哪裡?他們現在去了什麼地方?」
他們總是給我買生日禮品和聖誕節禮物,他們總是邀請我回家過復活節和感恩節,這些足以證明他們在注意我,關心我。
我在高速公路上飛快地疾駛,任憑眼淚嘩嘩地流淌。我突然什麼也看不見了,所有的東西都變得模糊不清,我把車開到路旁,擦乾了臉頰和眼睛里的淚水。我聽到自己的喉嚨里發出抽泣的聲音,我強迫自己停止下來,最後終於抑制住了哭泣。現在不是動感情的時候。
我想感覺到悲哀的滋味,然而我沒有。我只是感覺到自己麻木不仁。
我是一個毫無個性的人,乾著一份毫無個性的工作,過著一種毫無個性的生活。
「馬丁和艾拉·瓊斯。」
我想在凱皮斯拉諾海濱的聖胡安、然後在歐申塞德、最後在德爾馬各停一次車,繼續給他們打電話。我想,假如我不事先打個招呼就出現在父母家門口,他們二老會不高興的。但是我不想等待別人用商量、考慮之類的話來推遲答覆。因此我繼續在高速公路上驅車,飛快地向南方駛去。
「從來沒有聽說過。」
一個星期以前,我曾試著給我父母打過很多次電話,希望他們邀請我去吃感恩節大餐,但是電話一直沒有人接。儘管他們曾經連續3年邀請我和簡跟他們一起過感恩節,我們卻一次也沒有去過,理由無非是學校、工作等等,總之所有能想到的理由都用遍了。今年,當我終於渴望著回家過節的時候,卻再也沒人向我發邀請了。儘管我感到自己受到了傷害,但是找並不吃驚。
塔斯仍然衝著我大聲地喊著什麼,但是我根本沒有心思聽他說些什麼。我把鑰匙插|進發火裝置,坐上駕駛座,轉動九九藏書了鑰匙。在我最後離開時,我又回頭看了一眼克勞福德夫婦。他們正從窗口上觀察著我。
照片是一切問題的關鍵。它成了導火索,使我爆發了。
「我想去亨廷頓海濱。那裡有很多女孩兒。我想也許你應該去。」
我走到電話機旁,拿起話筒,撥了號碼。佔線。我掛掉了。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我的直覺告訴我,無論他邀請我去哪裡,我都應該婉言謝絕,找一個不能跟他一起去的理由。但是我已經很久沒有跟任何人去過任何地方了。我聽到自己對他說:「有空。有什麼事嗎?」
我鬆開了領帶,坐在長沙發上。我已經筋疲力盡,然而陰鬱的周末正在向我逼近。兩天的自由時間,我將始終面對我自己。
我幾乎盼望著感恩節儘快過完。
遺憾的是我和我的父母過去並不怎麼親密,不過我經常在假設,我總會找到時間改善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們最終會和好起來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逐漸會有更多共同語言以及更多的團聚。這些都不是我刻意計劃或者杜撰出來的東西,而是一種普遍的人類感情。然而現在那些模糊的希望永遠棄我而去了。
4點鐘了,按照彈性工作時間上班的僱員們已經要走了,他們經過我的辦公室,向大廳另一側的電梯走去。戴維靠在椅背上,轉過身來看著我,「嗨,你下班以後幹什麼?有空嗎?」他問。
「馬丁和艾拉沒有兒子。」
我在兩個月前剛剛得到了工作。
「我現在住在這裏。你說你父母叫什麼名字?」
「他們是這座房子的主人!」
我又去逛了一趟馬歇爾服裝店,買了一套最新款式的服裝,包括一件鮮艷奪目的襯衫和一條最厚顏無恥的褲子。
星期一去上班時,仍然沒有任何人注意我。
星期一早晨,戴維比我先到了,他雙腳搭在寫字檯上,慢慢咀嚼著不知什麼牌子的鬆餅。經過了4天的孤獨時光之後,我很高興終於又見到了他。但是當我看到辦公桌上那一大堆文件的時候,我仍舊感到心情無比沉重。
但是這一點總會改變的。我要查明我究竟是誰,我屬於何方神聖。我現在生活在黑暗和蒙昧之中,機會正在從我身邊溜走。我已經從我的錯誤和歷史中學會了許多,我的未來會截然不同於以往。
這實際上是一個邀請。
我清了清嗓子。我的胃裡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請問,我的父母親在這裏嗎?」我問。
他吃完最後一塊鬆餅,把包裝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兩張辦公桌之間的垃圾桶里,「我讀過一個故事,它說地獄是一個長廊,那裡塞滿了你這一輩子消滅掉的所有蒼蠅、蜘蛛和蝸牛,你只能在這個長廊里赤身裸體地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永遠無休止地走下去。」戴維微笑著,「這就是地獄。」
我的父母親去世了!
「塔斯!」那個女人大喊起來。
那正是我剛剛開始注意到我的狀況、開始了解我的個性期間。也許這兩者之間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繫。也許當我父母去世時,當最了解我、最愛我的人離開了這個世界時,蟄伏在我內心深處深藏不露的東西開始蠢蠢欲動了。也許正是父母親對我的生存狀況有著深刻的了解,才使我沒有遭受他們的冷落。
平庸的人是不會產生衝動的。
我想,我真應該努力一次,我真應該想到,他們隨時會遇到這樣那樣的情況,我不應該繼續擺出一副天真幼稚、可憐兮兮的樣子,只因為相互之間的爭論而疏遠了我們的感情,我應該https://read.99csw•com在機會尚存的情況下加強跟他們的聯繫,使我們更加親近一些。
顯然,無論這裏曾經有過什麼樣的風格,全都應該歸功於簡。但是過去的風格顯然隨著她的出走一起離開了我。
我知道事情往往是這樣。我想改變一下風格,努力使自己不再平庸,變得回歸自我,獨領風騷。即使市政服務機構遷怒與我,我也不再甘心於那種默默無聞、不引人注目的俗套了。我要盡最大可能地張揚個性,要穿上最醒目的衣服。假如我因為天性而受到世人的冷落,我則要對抗自己的天性,設法使自己受到人們的關注。
「我是鮑勃。」
我把車停在一家漢堡大王門口,要了一杯可樂。回家的路程還很遙遠。
車禍發生在6個月以前。
重新撥一遍。我跟我的父母並不親密。我們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都不一致;甚至在很多情況下我們並不喜歡對方。可是我們都愛著對方。我們畢竟是一家人。如果一個人在需要家庭的時候它卻無法幫助你,還能有誰幫得了你?
即使我盡了最大的努力,我依然沒有得到人們的注意。
「我從桑切斯先生手裡租了這套房子。他是房主。也許你應該跟他談談。」
他們為什麼要漠視我的存在?我究竟是怎麼了?我摸了摸我的印地安匕首,好像要安慰自己說,這一切都是真的,我是個真實的存在物,是個物質的實體。我用手撫摩著被髮膠弄得硬邦邦的、直立的頭髮。
「克勞福德夫人!感謝上帝,你還住在這裏。我父母去哪兒了?剛才我敲開了隔壁的門,裏面住著一對陌生的夫婦,他說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我父母的名字。」
我的父母親去世了!
但是我真正的自我戰勝了我自己。我搖了搖頭,遺憾地笑著說,「可惜我不能去。我已經有安排了。」我說。
那位男人點了點頭,「沒問題。」他剛要轉身,卻又停下了,「我不知道桑切斯先生會不會介意我透露他的私人電話——」
她在我的面前撞上了大門,我仍然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在我的幻覺中,我能夠看到窗帘被拉開了,克勞福德夫人的眼睛通過窗帘的縫隙向外偷窺。我模模糊糊地覺得,我父母的住宅里那個叫做塔斯的傢伙正在喊我並對我說著什麼。
「那就請你給我一個白天的聯繫電話。你有他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嗎?」
他看著我,慢慢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他說。
我究竟是什麼?我是人是鬼?
「這是我父母的房子。」
我的卧室看上去像是假日飯店標準卧室的複製品。
不,這不可能。我沒有被父母冷落過。看在上帝的份上!
我慢慢地轉過身,走出了門廊。
照片。
我喜歡戴維,但是,我的天,我痛恨這份工作。
「鮑勃?」
「我來拜訪我的父母親。他們住在這裏。我是鮑勃·瓊斯。」
我垂頭喪氣地坐在辦公桌旁,感到這身奇裝異服和怪異的髮型使我變成了一堆臭狗屎。為什麼我會遇到這麼倒霉的事?
我已經厭倦了這個該死的地質系統。從表面上看來我好像前進了一大步,承擔了更加重要的任務,但是它卻變成了我的沉重負擔。我開始想念過去的日子,那時我的工作很少,而且每天都有所不同,儘管工作十分瑣碎,但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千篇一律和乏味無聊。
「你過去經常照看我!」
那個男人看上去相當迷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住在這裏。」
我目瞪口呆,吃驚得幾乎要跳了https://read.99csw.com起來。
我想哭,可是我不能。當父母活著的時候我對他們沒有足夠的關心,當他們死亡時我亦不能做出及時的反應。我沒有時間做出充分的準備,並表現出一種失落感。打擊來得太突然。
我感到十分鬱悶,我從來沒有過如此強烈的孤獨感和被拋棄感。
來開門的是一個陌生人。
「我不可能記錯地址。這裡是我父母親的家,我是在這裏出生的。我的父母在這裏生活了對年!」
6個月以前。那應該是6月份。那時簡還跟我住在一起。
「也許你記錯了地址?」
我有些想去,我沉思了一秒鐘,覺得這可能會救了我。我應該提議由各人分別承擔費用。我們會變成很好的朋友,最親密的夥伴;他會幫我找女人;我的生活在一個月的時間里將得到徹底改變,這一點並不難。
因此我便留在了家裡,躺在長沙發上,看電視直播「黃昏地帶」馬拉松競賽。我的感恩節晚餐是我自己做的通心粉加乳酪。
我搖了搖頭,「我不能去。」
那個周末我去了傢具店,訂了一隻長沙發,一張床,一個床頭櫃,還有檯燈——它們是我從所有傢具里挑選到的最荒誕怪異、最不合情理、最膽大妄為、而且最不配套的一些傢具。我把它們捆在我的別克車頂上,帶回了家中,擺在了最不恰當的地方。我把床放在了餐廳里,長沙發放在了卧室中。這樣做既不平庸,又不枯燥乏味。沒有人會注意不到這種極不合理的奇布局和風格。我繞著新布置好的公寓轉了幾圈,欣賞著自己膽大妄為的傑作,心裏感到非常滿意。
我猜想這就是我要給他們打電話的最好理由。
我還沒有告訴父母我和簡分手之事,因為事情發生之後,我跟他們一次都沒有通過電話。我父母從來沒有對我真正表示過親熱,如果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他們一定會用成千上萬個問題來問我,最終使我感到尷尬和難為情——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誰的過錯?你們打算徹底分開嗎?我不想強迫自己跟他們談這類問題,我也不想處理這個問題,我想儘可能讓他們知道得晚一些。我寧願他們從別人那裡間接聽說這個消息,而不是從我嘴裏直接聽到。
我跨過兩家之間低矮的護欄,跨上了克勞福德家的門廊,按響了門鈴。我的運氣真不錯,克勞福德夫人很快便來開了門。
仍然佔線。我掛斷了電話。我有一個計劃。我突然產生了一陣衝動。我會讓他們大吃一驚。我要立即動身,駕車去拜訪他們,在晚餐時突然出現在他們家門前的台階上。
「鮑勃·瓊斯。你難道不記得我了嗎?」看來她真的不記得我了,「我是馬丁和艾拉的兒子!」
我嘆了一口氣,「它似乎離我並不很遠。」
我等不及那個人返回,便縱身跳下門廊,穿過草坪,向克勞福德家走去,「嗨!」那個人在我身後喊道,同時傳來他妻子罵罵咧咧的聲音。
自從我失去了簡以後,我從人們的注意中消失的速度進一步加快了。
不過簡過去也很關心我。這並不意味著我沒有受到冷落。
也許我從誕生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刻起便受到了冷落。
我知道我的父母不是出於惡意,或者故意不邀請我去——他們只是猜測我和簡仍然有自己的安排——其實我沒有任何安排,我渴望他們能給我一些愛。
我收拾起我的牙刷和換洗衣服,10分鐘之後,我的汽車已經匯入了高速公路的車流之中,直奔聖地亞哥方向而去。
感恩節來了,又走了,我一九_九_藏_書個人在公寓里度過了節日,收看著5頻道轉播的「黃昏地帶」馬拉松比賽,心裏仍然嘀咕著,不知道簡在幹什麼。
自從感恩節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試著跟他們聯繫過。他們居然忘了邀請我一起過節,我模模糊糊對他們這種態度感到有些失望,很想為此而懲罰他們,但是聖誕節即將來臨,我需要知道我的父母今年有些什麼打算。
為什麼沒有人通知我?他們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難道沒有人從他們的私人物品中找到我的姓名和住址嗎?
她開始關上那扇門了,「我很抱歉——」
我開上了海港大道,從腦子裡驅走了這些想法。我不想再考慮這些令人頭疼的問題了。
我穿過停車場,走進了大堂,感到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地引人注目,剃得光禿禿的腦袋中間聳立著一撮頭髮,腿上套著一條大口袋般的閃閃發光的紅褲子,身穿一件鮮艷奪目的黃綠色襯衫,系著一條閃光的粉色領帶。然而這身打扮並沒有引起更多的注意,甚至沒有任何人看我一眼。兩名等著乘電梯去5樓的秘書就站在我身邊,她們之間的談話甚至連一秒鐘都沒有中斷過,而且兩個人都沒有看我一眼,似乎壓根兒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害怕她被我的印地安短刀嚇壞,便儘可能使自己的神態看上去像是沒有危險的樣子。她毫無懼色地給我開了門,「什麼事?」
現在她的眼中充滿了恐懼。她慢慢地往後退縮著,準備在我有任何不當之舉時突然把門撞上,「你是誰?」她的聲音比我記憶中的蒼老井衰弱了許多。
如果我打算去聖地亞哥過感恩節的話,我就得準備撒謊,告訴他們簡臨行時生病了,只好回家去跟她的父母一起過節。儘管這個蹩腳的理由明顯站不住腳,但是我堅信我的父母一定會相信。他們屬於那種很容易受騙上當的人。
「什麼安排?」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現在什麼人都沒有了。沒有未婚妻,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只剩下了我自己,一個被遺棄、被忽略的傢伙。我只有我自己了,只有我的工作了。然而非常奇怪而且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我只能從我的工作中獲得某種認可。
「他們現在在哪裡?」
「馬上就來!」男人也大聲地喊道。
我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著。儘管天氣十分涼爽,我卻在不停地出汗。我試著保持冷靜,試著告訴我自己,這件事一定會有合理的解釋,這一定是一場誤會。但是我知道事情絕對不會是我所想象的那樣。我強忍著沒有流露出自己內心的恐懼,「請你把桑切斯先生的地址和電話號碼給我好嗎?」
從這位陌生男人的身後傳來另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是誰呀,親愛的?」
她眯起眼睛將我仔細打量了一番,那樣子使我誤以為她會認出我來,然而她搖了搖頭,最終放棄了從記憶中搜索的努力。
我開始試著找一些我可以參加的活動和可以去的地方,以便擺脫陰暗而又毫無意義的獨處狀態。
我注意到我的公寓也是那樣平淡乏味,沒有任何色。新買來的傢具看上去極其普通,既不醜陋也不漂亮地擺在房間里,無論漂亮或是醜陋,它們都展示著傢具主人的審美傾向,至少它打上了家庭生活的烙印。事實正是如此,我客廳里的每件傢具都完美無缺,完全可以收進傢具設計專集中,和傢具展銷會上那些經過防腐處理的傢具同樣顯得毫無個性。
我的客廳里擺滿了各種鮮艷奪目的傢具,相互之間不協調的格局只能使我更加疲勞和壓read.99csw•com抑。一把粉紅色的蝴蝶椅後面掛著一幅魔鬼羅斯的招貼畫,那是一個最不適當的地方。
玩具,還有那些跟它們有關的故事。但是對於自己的父母,我只有一種普遍的感覺,因為他們養活了我,所以他們很了不起。我曾經有過一個正常、快樂的童年,至少我自己這樣認為,但是我卻沒有溫暖和愛的回憶。我應該擁有的那些回憶現在再也找不到了。我記憶中的父母親是沒有個性的,也許那就是我們不太親密的原因。也許對於他們來說我一直只是一個普通的男孩兒,一個毫無個性的孩子,一個他們有義務撫養、教育的沒用的傢伙。
我開始大哭起來。
「由於司機酒後開車,瓊斯先生和太太6個月前死於一場車禍。」
男人退回了那個住宅,也就是我們老家的住宅裏面,去找一支筆、一張紙。我意識到工作地點的電話號碼對於我來說毫無用處。現在是星期五的夜晚,除非我想在這裏呆兩天,一直等到星期一,否則沒有別的出路。稍稍過了片刻,我看見了鄰居家的木欄杆。年久失修的欄杆上掛著一個小木牌,上面寫著住戶的名字:克勞福德先生和夫人。克勞福德一家!我早就應該想到他們。克勞福德先生和夫人仍然住在隔壁,他們應該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應該知道我的父母為什麼不在這裏,為什麼這對陌生夫婦要住在我們家。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我們又開始了例行公事。其實我們始終沒有擺脫過例行公事,但是自從戴維跟我分享了這個辦公室以後,從某種角度來看,我已經不再適應日常的慣例和俗套了。然而,既然我已經逐漸退出了戴維的周邊生活,他也逐漸退出了我的注意,我又開始每天面對枯燥乏味的日常工作。
我想起了我的父母親。我可以拜訪他們,他們一定不會冷落我。我還沒有淪落到被自己的母親遺忘、或者被自己的父親當成廢物的地步。我可能無法向他們說明我的現狀,但是只要跟他們在一起,只要跟這些注意我、在乎我的人在一起就足夠了。
那個男人皺了皺眉,「什麼?」
我還去了「超級鋒利」刀具店,買了一把經過改造的印地安匕首。
「我不認識!」男人沖裏面喊道。他沒有刮臉,身材肥胖,穿著牛仔褲和T恤衫。他從玻璃窗上觀察著我,「你找誰?」
當我開到父母的公寓門口時已經快9點了。從我的童年時代到現在,我們家沒有發生太多的變化,這使我得到很大的安慰。下車后,我踏上了通向門廊的那條短短的水泥路。儘管我最後一次來這裏距現在還不到一年,我卻感覺到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世紀。我感覺到我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回來過了。我抬起腳,踏上了門廊的台階,先敲了敲門,又按了一下門鈴。
我轉過臉看著他,「真他媽的該死。」我說。
但是我從來沒有騙過他們。我很清楚,我完全可以自己邀請自己,在星期四那天突然出現在他們的台階上。不過我感到這樣做不太合適。
我從來沒有設想過我會被自己的父母所冷落。但是當我回顧我的童年時代時,我吃驚地發現我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我想不起任何具體的事例,能夠說明我曾經跟母親一起做過什麼,跟父親一起去過哪裡。我記得老師、小孩兒、寵物、好玩的地方。
我拿起筆,將最後一稿地質商務系統指令又瀏覽了一遍。
他聳了聳肩,「其實這應該叫做煉獄。我倒不認為它就是人們所說的普通地獄。」
沒有任何人通知我參加父母親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