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砰地一聲出來了。

佩里老太太要生孩子了。

一位婦女給他一塊毯子，他將嬰兒包了，擦著血跡。他將耳朵貼到孩子的胸部，但聽不到任何的呼吸聲或心髒的跳動。嬰兒一動不動。本能地，他將嬰兒猛地放下來，開始壓它的身體中部，儘力使它的心臟搏動起來。當一切不能奏效時，他又將嘴對到嬰兒嘴上，實施口對口搶救。

做流產為時已晚，沃特斯頓醫生的報告說在這個時候做流產對母親無疑是致命的傷害。

「佩里夫人生孩子了。」菲爾說。

「她沒有。」菲爾說，「我的意思是，我查房時看過她，確信她很好，睡得很沉。五分鐘后，她開始尖叫，當我跑過來時，她已滿身是血。」

幾分鐘過去了，一切依舊。

沃特斯頓醫生大步來到床前，「按說還應有一個月時間呢！」

這是個小女孩，或說將是個小女孩，read.99csw.com臉可怕的畸形，只有一隻眼，沒有鼻子，嘴幾乎長到右頰上，胳膊和腿蟋著還幾乎分辨不出。

嬰兒已出來了一半。

一行鼻涕從她的小鼻子里淌下來，經過皺巴巴的肉皮，進到乾癟的嘴裏。即使在睡夢中，他注意到，老婦人的表情也極不安詳。她雙眉緊皺，嘴角痛苦地搭拉著。

嬰兒死了，一切都無濟於事。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誰願意和她睡覺呢？誰會有病到想和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太睡覺呢？那她又是怎麼懷孕的呢？她早已過了絕經期，從生理上講是不可能會懷孕的。

菲爾喘著粗氣，嬰兒的頭已探出口外，在一個小細脖子上掛著，看上去那小脖子已被佩里夫人驚恐不定的身體扭動折斷。他屏住呼吸，朝旁邊側一側頭，儘力平息住自身的恐慌。他將手向她的腿部伸過去，輕輕捧住嬰兒read.99csw.com的頭。它軟軟的，小小的，滑滑的一一像跳動著的心臟。他感到胃裡一陣作嘔，但忍住了。他開始拉。

他搖搖頭。她怎麼會懷孕呢？

醫生十五分鐘后才到。

老婦人正直直地坐在床上，臉因痛苦而變得扭曲，無言的淚水順著布滿皺紋的雙頰洶湧而下，她的嘴張著，不住聲地尖叫著。

菲爾·約翰遜，蘭多養老院的院長搖著頭，將醫院報告又讀了一遍。簡直難以置信，這位老婦人已八十好幾，一大把年紀了。如今好的時候她也總是喜怒無常，壞的時候簡直就成了個哭哭鬧鬧的老小孩。

沃特斯頓大夫給佩里夫人打了一針，然後查了查她的心臟，呼吸，看了看她的瞳孔，又仔細察看了一下她膨大的陰|道，然後轉身對菲爾說，「我們去看看嬰孩。」

被扔到一邊的毯子四圍的地板上，也可辨認出淺淺的小https://read.99csw.com腳的印跡。

血上的爪印清晰可見。

她要生產了。

他輕輕地、慢慢地推開門向裡邊瞧了一下，見她正熟睡著，慘白的胸部隨呼吸一起一伏。背部墊了幾個枕頭，使隆起的腹部更加顯眼。他的目光又移到她的臉上。

菲爾要她倚在摞好的枕頭上，並告訴她放鬆，一切會好的。這時門口已圍了許多的人，他沖其中一個人喊著，要他去給沃特斯頓醫生打電話。

他驚恐地跳起來。尖叫聲再次傳來，一種可怕的，完全由於身體疼痛而發出的失去了人聲的尖叫。本能的害怕倏地來了，又倏地去了，而代之以一種訓練有素的職業責任感。尖叫聲是從佩里夫人的房間里傳出的，他衝到門口，猛地將門推開。

「一切會好的，」菲爾轉向床上的老婦人安慰說，「別擔心。」但他心裏井沒有底。她似乎已失了許多的血，而現在血依ｒead.9９ｃｓｗ.ｃoｍ舊從她兩腿間不住地流出來。深吸了一口氣，他用一隻手扶住她瘦骨嶙峋的胸，而用另一隻手儘力分開她的兩條大腿。

「毛巾！」他喊著。「誰給我塊毛巾！」

他跑到放孩子的地方，血跡斑斑的毯子扔在地板上，卻沒了孩子的蹤影。醫生走到他身後問，「你把孩子放到這兒了嗎？」

但沃特斯頓大夫已給她全面查過好幾次了。那中間隆起的部位井非暴飲暴食、營養不良、疾病或其它可能性所致。惟一原因是身體里一個正在生長的胎兒。

只見老婦人身下潔白的床單上沾滿血跡，那血是從老婦人兩腿間的空隙滲出來的，已形成一個半圓圈，且越來越大。

菲爾默默地領著醫生沿大廳來到診室，打開門，擰亮電燈……卻發現嬰孩已不翼而飛。

他用毯子裹了嬰兒，抱到診所，放在靠南牆放著的鐵柜上，然後返回來看佩里夫人。

他吃了一驚。

九_九_藏_書菲爾聳聳肩，不知如何作答。

查完房回到卧室，他先喝了杯咖啡，然後將鬧表定到早上六點。坐在床邊正要脫鞋，一聲尖叫突然劃破夜空。從那邊傳來。

他站起身，指著鐵柜上小孩留下的一小灘血。

「怎麼了？」菲爾喊道，「什麼事？」但他明白她無法回答他，於是跑過去，將她身上的被單撩開。

「究竟出了什麼事？」一邁進敞著的門，他就急匆匆地問。

嘆口氣，他站起來，將報告疊放好，與幾個文件夾一併放在頂上的抽屜里。然後擰滅桌上的檯燈，沿走廊向佩里夫人的房間走去。

到底誰和她睡過覺呢？

菲爾點點頭。「我不知道誰會……我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想……」他看看醫生，「一定是哪個病人。」

醫生彎下腰，查看著亞麻地板。「或許是，」他平靜地說，「也或許不是。」

「為什麼不早點兒叫我？」醫生問，「她什麼時候開始分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