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在看見吉米、看見血的時候，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他的臉上，記錄了內疚和痛心以及痛苦和憤怒。

「發生了什麼事？」米勒先生問道。

聚集了一群人，在圍著他的孩子里，吉米認出了蒂娜·巴巴托斯、唐娜·圖克爾和另外兩個他們班上的姑娘。他期望在他們的臉上看見同情，至少是一種理解；但是，姑娘們只是微笑著，而且，她們的笑容里還有嘲弄的味道，他能從她們的眼睛里看出藐視的意思。他想變得勇敢一些，如果他能逃脫或回擊，他想忍受這種羞辱，然而，羞愧的熱淚已經在他的臉上流下來，他已經哭了。

「那麼，你最好也來。」副校長告訴他。

吉米跑著步。保羅叫喊著，把午餐的包給弄掉了，也在跑著，跟在後面；他們兩個衝過了幾座房子，到處躲著一群一群的學生，不顧一切地跑向過街嚮導，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吉米已經跑得喘不過氣，然而他能感到肌肉被拉緊了，他的兩條腿很累，但是，害怕和腎上腺素使他的速度保持在令他這個年級的田徑運動員感到驚https://rｅaｄ.99ｃｓｗ.ｃｏｍ嘆的程度。

「我是證人，」保羅說，「我看見了事情的全過程。」

「唉。」霍爾巴克以嘲笑的不自然的語調嘀咕道。「小孩子哭啦？」他彎下腰咧著嘴對吉米笑了笑，「可憐的孩子受到傷害了？」

在他流血時，他們怎麼能夠笑話他？

然後，他被從後面推了一下，四足朝天倒在人行道，書本也掉到了地上。由於他跑得不夠快或者由於他沒有把胳膊放在身前不能協調，直接摔倒在地上。他的臉碰到在水泥地上，上下牙齒猛地一磕，發出了很大的一下骨頭劈啪聲，他的整個頭都受到了劇烈的震動。熱血從鼻子里湧出，流滿了他的嘴唇和臉頰。

「你屁股發癢了！」

「起來！」霍爾巴克說。

過街嚮導和副校長都一臉怒容地轉向霍爾巴克。

狠狠的一腳踢在吉米的右側，強有力的一擊打得他的肌肉下陷，使他大吃一驚。同時他感到加倍痛苦，蜷起身體，以防下一腳踢過來，並試圖把空氣吸回到肺里。他不能呼吸。他像魚一樣地喘息，眯著眼望早九*九*藏*書晨的太陽，期望能看到薩姆森和霍爾巴克兩人，但是，他只看到了霍爾巴克正在怒目注視著他。

吉米表示懷疑地看了看他的朋友。保羅也回過頭來看了看他並微笑了一下。「我站在這裏還很遠呢，」他說，「也許還得一直奉陪下去。」

「他在這裏打了這個孩子。」過街嚮導朝吉米點了點頭，解釋說。

吉米想止住眼淚，但是它們還在流下來。他聽到一個男孩在竊笑。他聽到蒂娜在咯咯地笑。

「快點走，」吉米告訴他，「還有，別朝後看。」他的聲調使其聲音聽起來比他本人冷靜得多，勇敢得多。在裏面，他的心臟在坪坪亂跳，他能感覺到手在哆嗦，儘管他所拿的書把手往下壓，因此大家也看不見他的手在顫抖。他們周圍，他們後面的孩子們，已經在竊竊私語，已經在談論他們，而他也聽見了幾個姑娘那害羞而又激動的咯咯笑聲。

「小姑娘！」

他掃視了一下人群，學生圈的人越來越多了，而他再也看不到他班上的同學。他整個頭部都受了傷，當他再次擦臉時，他httｐs://reａｄ.９9cｓｗ•ｃｏm感覺到出奇地腫了。他的下巴突然疼痛起來。

「這不是學校的財產，」霍爾巴克說，「您不能處罰我。」

吉米看到，在霍爾巴克背後站著過街嚮導，在他一生中，看見誰他都沒有這麼高興過。雖然他身體的右側被踢得很疼，深深的疼痛似乎在其各個器官里都有反應，吉米強迫自己坐起來，他用一隻手擦他的臉，結果這隻手又潮又紅，滿手是血。

「也許這樣也好。」吉米表示同意。他擦了擦鼻子里的血，舉起他自己的中指咧嘴而笑。

保羅還在跑。疼痛使吉米的視線一片模糊，但是即使從這個角度，吉米也能看見他朋友那暗中使勁的雙腳，正在加速跑向街坊端頭的過街嚮導。

保羅在什麼地方？吉米站起來想逃跑，但因疼痛而退縮，不過他努力忍住不讓新的、恐懼的眼淚流出來，他看了看周圍，但是，他的朋友沒有和過街嚮導一起回來。

「過來，小姑娘。」

「你也想和你朋友一起暫時停學嗎？」副校長說。

「我們讓護士決定吧。」

吉米繼續往前走，不敢轉身，裝作沒有聽見九-九-藏-書的樣子。

霍爾巴克彎下身要去抓吉米的頭髮，這時一隻大手牽制住了惡棍的肩膀，一個成人的聲音說：「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告訴過你，我們會抓住你的，小傢伙。」大一點的男孩微笑著，勝利者的笑容里充滿了惡意，「這是教訓你別跟我們耍花招。」

吉米繼續注視著前面的過街人行道。只要他能到達這些黃線的邊緣，到達路緣石，年老的過街嚮導所坐的斜椅那裡，他就是安全的。過街人行道那邊就是學校。他們的庇護所。

吉米仍然沒有動，流著血，流著眼淚。

「我們怎麼辦？」保羅十分驚慌地低聲說，「他們正在打算抓我們。」

「哎，小東西，」保羅低聲悄語地說，「哎，小東西。」

「我挺好的。」吉米重複道，儘管他覺得自己離挺好還有距離。

「我看見了！」霍爾巴克喊道，「我看見了！你們不要走開！」

米勒先生從霍爾巴克看到吉米，然後又回到霍爾巴克那裡。「我要在我的辦公室見你們這兩個孩子，」他說，他朝吉米點了點頭。「但是我要你先去看看護士。」

薩姆森和霍爾https://read.99csw.com巴克正從後面越過他們。

吉米微笑了一下。「我沒有事，」他說，用手背輕輕地抹了抹從口裡流出來的血。「我挺好。」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傷感和發抖。

保羅用手指輕輕地拍了一下站在大人們後面、年紀大一點的男孩。

「你好！小姑娘！」

他後面人行道那裡傳來了穿著靴子的腳步聲，他們在跑著，他們在加速。

「你這個死鬼！」霍爾巴克喊道。「你們兩個都是死鬼！」

接著，他看見了保羅，一股熱烈的感激之情流經他的全身。保羅正在急匆匆地跑下人行道，朝他的方向奔過來，並且一起來的還有副校長米勒先生。他經受著痛苦露出微笑。他朋友所做的是一件大胆的事，如果以前保羅受到霍爾巴克和薩姆森的攻擊是由於和吉米結盟，那麼，現在他所做的就是最確定、最明顯的表示。他是自己決定採取這一行動的。他把成年人帶來了。他為了保護朋友與別人爭鬥。吉米在其一生中從來也沒有為任何人如此感到驕傲。保羅知道他這樣做的後果，他不顧一切地做了，在這個時刻，吉米在世界上的最好朋友，就非他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