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鳥好像在聆聽地球的動靜。事實上，說是聆聽，她卻是在觀察，她歪頭斜視，在草叢中、落葉間，盯著她那試圖隱匿的獵物。她戳擊著，她穿刺著，她銜著那具縮進甲殼裡的肉體回到了自己的砧石上。她用喙舉起了這螺旋殼狀物，再把殼敲向石面，她重複著，一再重複著這幾個動作。她終於叼取出那受傷的肉體，她呷吸，拋接，吞咽。她喉間發出明亮的潺潺如https://read.99csw.com水的聲音，她唱起歌來了。她唱著一曲音符像水般涌動的歌。短促的啼叫，連串的囀聲。她的羽翼油亮，發出奶油的色澤，卻綴著棕色的斑點。她唱著，唱著，重複唱著。

畫眉鳥唱著有限的幾個音符，佇立石上——站在那塊被我們稱為砧石或祭台的岩石上，重複著她的鳴唱。不過，為什麼她的歌能給聽者如九-九-藏-書你我帶來一種極致的快樂？

那隻畫眉鳥在一堆落石之中有一片屬於她自己的砧石或祭台。那塊岩石，金色灰色相間，經過粗略的磨平和塑形，在太陽灼燒下，一面被炙得發燙，在陰翳處則長滿苔蘚。這片碩大的碎岩落於高山峰頂的一片平闊的林地上。那碎岩下，是一片森木交織成的華蓋。岩間有一泓泉水，怎麼可能沒有呢？泉水流著，流成了一條小河。https://read.99csw.com

畫眉鳥的砧石上刻著字跡。可能是九九藏書盧恩字母，也可能是楔形文字，又或許是表意文字。那文字象徵著一隻鳥的眼睛、一個行走的動物、一把豎起的長矛或短柄小斧。那字跡是些零碎的字母符號，α和∞， C和T， A和G之類。圍繞著砧石的是碎裂的貝殼和螺紋輪生體——蝸牛的殼，蝸牛的殼像是一隻只空蕩蕩的耳朵，再也聽不到錘擊砧板的轟響聲音。蝸牛本來舒適地隱居於螺紋輪生體里，它們本該置身其內，安心地發出九_九_藏_書尖厲和冷冽的聲響。不同的蝸牛有著不同顏色的螺殼緣口，花園蔥蝸牛的外殼緣口是純白色的，而雷莫瑞麗蝸牛的則是亮黑色的。此刻，它們赤|裸著、纏繞著，顯現出真實的肉體的顏色——金色、玫瑰色、蒼白色、土棕色，它們緊張地嘶嘶地爬向一起，畫眉鳥的爪也不停地快速地踩踏在它們身上。四散在砧石上的殘缺輪生體，是它們同類的殼片遺骸，堆積了數百萬年之久。

這一切可能是這樣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