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看了一眼懸挂在腰間的那把仙銅打造的匕首。安娜貝絲說這把匕首是權力與地位的象徵，但通常在戰鬥中卻毫無用處。全都是華而不實，內外不一，真是物歸其主啊。而且這把匕首名為克陶普垂斯，更有著玻璃一樣的外表。她不敢拔出匕首，因為她無法正視匕首上映出的自己。

爸爸移開目光看向大海，彷彿能一直看到那遙遠的鬼魂國度。小笛強忍淚水，昂起頭走向珍妮，珍妮面帶冷笑地舉著一張飛機票。如往常一樣，她已經將諸事安排停當。對於她來說，小笛不過是今天的日程簿上即將完結的一項事務罷了。

「怎麼了？」爸爸遞給她一罐汽水。

爸爸嘆了口氣，說：「珍妮和警方達成了一項協議。代理商不會起訴你，但你必須去位於內華達州的一所寄宿學校上學。那所學校專門教育問題……呃，困惑少年。」

伊阿宋來這裏看她？小笛真希望當時自己神志清醒。可如果他找回了記憶，真的就是件好事嗎？她仍心存僥倖，期望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真實存在，而不是幻影迷霧造成的。

芮秋的比較令小笛更加感到愧疚。「這又是你的預感嗎？你根本不了解我。」

芮秋說：「你早就睡過頭了。現在是營火晚會時間。咱們去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靈的姑娘吧。」

遠處傳來號角聲，阿格斯嘟囔著打開房門。

小笛抹去眼淚，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這跟她平時的作風可大相徑庭。她一向很堅強——她是偷車大盜，是洛杉磯私立學校里的禍害精啊。而現在她卻哭得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你怎麼知道我將要面對什麼情況？」

「這話等於沒說。」

芮秋說：「目前還不清楚。順便說一下，安娜貝絲和伊阿宋來看過你。伊阿宋不願離開，但安娜貝絲想出了個辦法——或許能恢復他的記憶。」

小笛蒙了一會兒后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床的一側有一個白帘子擋著，好像醫院的病房一樣。那個叫芮秋的紅髮女孩兒就坐在床邊。牆上掛著一幅卡通畫，畫上的賽特看上去令人感到不舒服，活像是嘴裏插著溫度計的海治教練。卡通畫的附註寫著：小心山羊生病！

「來份三明治怎麼樣？」爸爸在他的私人廚師阿諾準備的食品籃子里一陣翻找，「看看有什麼：土耳其蒜醬、蟹黃醬——哈哈，還有小笛的最愛，花生醬和果醬。」

芮秋說：「這裡是混血營的大堂，也是營地的辦公樓。你暈倒后，我們將你送到這裏休養。」

「你這麼說是因為你是一位先知，對嗎？先知理應顯得神秘兮兮。」

芮秋俏皮地笑著，彷彿在說一個好消息，但小笛更加心緒不寧。她原以為這次探險行動——無論它是什麼行動——牽涉的只是些不相識的人罷了。如今芮秋卻擺明了在告訴她：「好消息！不但你的父親被一個吃人肉的巨人綁架了，你還得背叛自己喜歡的人！那不是很帥嗎？」

「那是神靈的飲料。服用少量能給半神治病，如果過量——九九藏書呃——會把你燒成灰渣。」

儘管小笛的胃不舒服，但她仍接過了三明治。她一貫吃花生醬加果醬三明治。她是素食主義者。她和爸爸經過一個屠宰場，那裡的氣味令她差點連膽汁都吐出來，自那以後，她就再也不吃肉了。而且，花生醬加果醬三明治既簡單又好吃，孩子們最喜歡拿來當午餐。小笛常常裝作以為是爸爸親手為她做的三明治，而不是那個從法國來的大廚阿諾做的。阿諾喜歡用金箔紙包裹三明治，然後用火加熱后將金箔紙粘合，而不是用牙籤穿緊。

「小笛……你說你會改邪歸正，但卻沒有做到。我不知道還該怎麼做。」

她站在夜空下的一座大山上。腳下，城市的燈光在閃爍。她面前是一堆燃燒的篝火。紫色的火焰雖然比不上燈光，卻非常炙熱，小笛的衣服表面冒起絲絲蒸汽。

阿格斯的胸口發出一陣隆隆聲，所有的眼睛一下子都睜開了。

「我了解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我很抱歉。」芮秋說，「請你相信我，我也不願意被附身呀。喀戎為了治病，給你服了些神酒……」

「晚飯時間到了？」小笛問。

「這是對你的第二次警告。」一個沙啞的聲音說。轟隆隆的話音令大地都為之顫動。小笛以前在夢裡曾聽過這個聲音。她竭力克制內心的恐懼，但仍舊心神搖曳。

但到目前為止，碧海波濤，晴空萬里，足足一英里長的海濱就只有他們父女二人。爸爸特意找了這個人跡罕至的海灘，租了一座沙灘別墅。別墅兩邊還蓋了許多別的房子，這樣它就不會那麼顯眼。小笛知道只要他們在這裏小住幾日，那些小報記者們就會聞風而至。這種事情對小笛來說已經見得太多了。

小笛心裏一驚，還以為芮秋說的是關於巨人的夢，但接著就意識到她在說赫拉營區里發生的事。

「快快顯靈吧，」小笛暗自祈禱，「不管是動物精靈還是神靈，能幫忙的就趕快讓珍妮摔個大跟頭吧。不需要摔成白痴，只要能讓我安安生生地過完這一天就行，求各位大仙發威，好嗎？」

怨恨湯姆爺爺為什麼那麼早便死於肺癌，而沒等爸爸成名，沒等爸爸賺足了錢來救治，小笛心想。怨恨媽媽——爸爸曾經深愛的妻子——不告而別，留給他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兒。怨恨他為什麼功成名就后仍無法獲得快樂。

「你去見見珍妮。」爸爸說，「她會告訴你詳細情況。」

「這位是百眼巨人阿格斯，」芮秋介紹說，「負責營地的保安工作。他可謂是一眼看遍諸事呀。」

「幹得不錯，小笛。」爸爸的臉上露出他的招牌式微笑：潔白的牙齒，下巴上的酒窩，有神的黑眼睛。那些女人們一見到爸爸的微笑便尖叫著要他在她們的身體上簽名。（開玩笑是吧，小笛心想，真沒檔次。）滯留在爸爸黑短髮上的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你的衝浪技術進步不小啊。」

「神酒？」

小笛聲音顫抖地說：「我就是一個問題少年。」九-九-藏-書

小笛無法相信爸爸在這件事情上，在寄宿學校這等重大事情上竟會屈從於珍妮的意願。

昨天，她進行了一場打劫——從代理商那裡將「借」來的寶馬車開走了。要引起爸爸的關注越來越不容易了，因此她不得不加大作案的嚴重程度。

別胡思亂想了，小笛暗想。如果她要救爸爸，伊阿宋是否喜歡她就無關緊要了。最終不但是他，這裏的所有人都會痛恨她的。

剛才還精神飽滿的爸爸立刻便泄了氣。他沖珍妮打了個手勢，讓她在原地等候，然後走回到小笛身邊。小笛不敢看他的眼睛——彷彿自己辜負了他的信任。

「赫拉女神遇到麻煩了。」小笛說，「她似乎被囚禁在某個地方，要我去救她。她提到大地將吞沒我們，提到了一個很厲害的角色，還有關於冬至的事。」

「我不知道她是否還活著。」他說，「但我確實相信她也去了鬼魂國度，再也回不來了。如果我不這麼想……我怕自己會崩潰的。」

她從床上坐起來，感到頭痛欲裂，彷彿一把利劍從眉間刺入腦中。爸爸曾對她說：「你媽媽再也回不來了。」可就在今晚，母親將會認領她。多年的心愿即將實現，小笛卻忽然有些退縮了。

「她還活在世上嗎？」

阿格斯點點頭，下巴上的那隻眼睛眨了眨。

她特別厭惡那些趨炎附勢的私立學校，可爸爸偏偏認為這是為了她好。於是她故意調皮搗蛋，讓學校將她開除。而爸爸則不斷地為她尋找新的學校。

「就像古希臘時代的那個死人之地嗎？」小笛說，「它也在西方。俄耳甫斯就曾試圖令他的妻子復活。」

爸爸的眼睛濕潤了，悲傷瀰漫在他的眼神中。小笛終於明白那些女人為什麼會為爸爸傾倒。表面上，他體格健壯且充滿自信，但他的眼神中卻始終隱含著淡淡的憂傷。女人們對此感到好奇，想撫慰他的哀傷，但最終卻無能為力。爸爸告訴小笛說那是切羅基族人的特質——由於世世代代的困苦生活，切羅基族人的眼神中都含有這種哀傷，但小笛覺得答案沒這麼簡單。

爸爸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膀：「你想知道什麼，小笛？我早就告訴你了——她失蹤了。我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她的去向。她生下你后便離開了，從此音信全無。」

「爸爸，」小笛飛快地說，「昨天發生了一件事……」

巨人發出轟隆隆的狂笑，大地再度搖顫。忽然，小笛的腳下裂開了一https://read.99csw.com個大口子。她掉落進去，消失在黑暗中。

小笛興奮得滿臉通紅，儘管她懷疑爸爸不過是在說好聽話哄她罷了。她花了許多時間練習衝浪。要想在小小的衝浪板上耍出花樣來，沒有幾分天賦是不成的。爸爸天生就是個衝浪好手，可惜他生長在一個距離大海數百英里的貧民窟，但他的旋轉動作的確不凡。如果不是為了能和爸爸多在一起，小笛早就放棄這種高難度的運動了。和爸爸在一起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呀。

「學校已經將你除名了。」爸爸說，「偷了一輛汽車？你明年就十六歲了，到時你想要什麼車我都會買給你。你怎能——」

芮秋湊上前說：「你還記得看到的東西嗎？」

「等等，小笛。你的臉可真嚴肅。準備玩三個問題的遊戲嗎？」

「小笛，這是情理之中的念頭。想聽真話嗎？安娜貝絲其實也希望你是雅典娜的女兒。你們兩個真的很像啊。」

「那……那太好了。」

凡事就不能簡簡單單嗎？所以她從不|穿爸爸給她買的名貴衣服和鞋子。她用一把兒童專用的塑料剪刀把頭髮剪短，而且故意剪得一邊長一邊短。她寧願穿那種便宜的球鞋、牛仔褲、T恤衫和那年滑雪時買的滑雪衫。

爸爸凝視著海上的波浪。

不出意外，小笛照例提出這個老話題。

「你曾向我保證要改邪歸正。」爸爸說。

但爸爸也看見了珍妮，臉上立刻變得嚴肅。如果不是事態緊急，珍妮是不會來的。要麼是製片廠打來的電話，通知他項目通過了，要麼就是小笛又惹禍了。

「小笛，我們稍後再談。」爸爸保證說，「我先去問問珍妮有什麼事。你了解她的。」

「你抓住了我。」小笛回憶說，「赫拉的聲音——」

芮秋大笑道：「別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小笛。別擔心，事情會解決的——只是方式可能出乎你的預料。」

阿格斯抽泣著，從床頭柜上抓了一把面巾紙，在全身的眼睛上擦。

「我希望母親是雅典娜女神。」她抬起頭說。芮秋並沒有像她所擔心的那樣嘲笑她的想法，而是微微一笑。

這時，一輛轎車停在他們身後，車門打開。小笛轉頭看去，心裏頓時一沉。只見珍妮穿著筆挺的職業裝，手中拿著掌上電腦，高跟鞋踩在柔軟的沙地上，正朝他們走來。看見珍妮臉上半怒半喜的神色，小笛立刻知道她和警方聯繫上了。

巨人說：「我會盯著你的。只要乖乖聽話，你們兩個就都能活。這是恩克拉多斯對你的承諾。如果不聽話……哼，我已經睡了幾千年，年輕的半神，我現在很餓很餓。你要麼當我的傀儡，要麼當我的食物。」

「第一個問題。」她說，「關於媽媽的。」

匕首的真實存在說明她在混血營的經歷並不是做夢。

小笛的read.99ｃｓｗ•com夢變了。

「爸爸，我討厭那所學校。我很想告訴你寶馬車的事情，可是——」

不，小笛心想，根本沒有談好，你談到一半的時候就有事離開了。這一等就是好幾年。

「這是哪兒——」話未說完，小笛忽然看見站在門口的一個人。

「你在說珍妮會給我買輛車吧？」小笛忍不住問，一股無名火突然從她胸中升起，「爸爸，請您就聽我說完一次話吧。別再讓我整天巴望著能和你玩兒那個愚蠢的『三個問題』的遊戲了。我只想上一所普通學校，我想讓你而不是珍妮帶我去開家長會。別再把我丟在學校之後就不管不問了！我們的讀書時光教會了我許多知識。我們的生活就該是那樣啊！我們能——」

篝火後面，一張巨大的臉龐從黑暗中現出。它就像飄浮在火焰上面似的，但小笛知道它肯定與某個巨大的身軀相連。這張臉或許是用巨岩粗雕而成，沒有絲毫生命的氣息，但如同金剛石的白色雙眼卻金光四射。它的發綹上綴著森森白骨。它的笑聲令小笛瑟瑟發抖。

「老老實實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巨人說，「你將加入探險小組。履行我們的約定，你就能活著離開。否則——」

良久，爸爸方才說：「你爺爺湯姆曾對我說，如果你能走到天邊，走到太陽落山的地方，你就到達鬼魂的國度，在那裡，你可以同死去的人對話。他說你能令死人復活，但那會使人間大亂。呃，這件事不是一兩句能說清楚的。」

爸爸點點頭。一年前，他曾扮演一位古希臘國王。小笛幫他翻閱相關的神話傳說——都是些關於人變成石頭后被岩漿燒化的故事。那是一段難忘的閱讀時光，小笛的生活彷彿又充滿了活力。在那段時間里，小笛感覺到和父親之間的關係拉近了不少，但最終表明那只是她的一相情願罷了。

他的外表是典型的加利福尼亞衝浪者——肌肉飽滿，皮膚黝黑，一頭金髮，穿著短褲和T恤衫。只不過他的身上卻長了成百上千隻眼睛——順著胳膊一直到雙腿，還有臉上也都是眼睛。就連他腳上的眼睛，也在透過涼鞋的縫隙朝上看著小笛。

「別這麼要求我，」爸爸說，「我努力工作還不都是為了你，小笛。我們原先就談好了的。」

真相大白，小笛心想，沒必要真相大白吧。

這不算是問題，按規定爸爸可以說不知道，可她想聽聽爸爸如何回答。

她本來想早晨告訴爸爸的。可是爸爸想給她來個驚喜，突然提出到海灘衝浪，為了這個難得的機會，於是她把準備好的坦白又咽回了肚子里。三個月來，這是他們第一次能夠待上整整一天。

「爸——」

「三個問題」是他們之間的老遊戲了——這是爸爸用來維繫兩人父女關係的特殊方式。他們能問彼此任意三個問題，另一方必須如實回答。爸爸向她保證不會問及她的私人問題——其實他耍了個滑頭，因為他對女兒的生活了解得極少，連問題都提不出來。

是的——小笛當然了解啦。爸read.99csw.com爸走過去同珍妮交談起來。小笛聽不到他們說話，其實也不需要聽，因為她善於觀察人的面部表情。珍妮把竊車案的發生經過告訴了爸爸，其間還時不時地朝小笛指一下，彷彿在指一隻惹人厭的寵物。

「你感覺怎麼樣？」有人問道。

他衝著火堆的另一邊打了個手勢，只見小笛的父親被綁在一根木樁上，人事不知。

「這麼說，你相信那些故事嘍？你認為媽媽已經死了？」

「這是哪兒——」小笛又問，但她感覺到自己發音極其含糊，彷彿嘴裏塞了塊毛巾似的。

他們在大瑟爾海岸衝浪后，回到沙灘上休息。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但小笛知道好景不長——要麼是窮追不捨的狗仔隊，要麼是血口獠牙的大白鯊。她的運氣從來就持續不了多長時間。

芮秋聳聳肩膀：「我知道那是個兩難選擇，而你的想法卻不高明。正如我所說，我有時預感很準的。但你將會在營火晚會上被認領，這一點我非常確信。當你知道你的神母是誰，事情也許會真相大白。」

「古希臘和切羅基族有許多相似之處。」爸爸說，「也不知道當你爺爺坐在西方天邊的地方看著我們的時候，他心裏會怎麼想。也許他會認為我們才是鬼魂吧。」

小笛想大聲呼喚父親，想請求巨人放了父親，但她卻發不出聲音。

「別擔心。」芮秋捏了捏她的胳膊，「伊阿宋看上去挺不錯的。他也看到了一幅畫面，和你看到的很像。無論赫拉出了什麼事，我認為你們兩個都應該同舟共濟。」

爸爸看著地上的野餐籃子，看著那份還沒有吃上一口的三明治。他們原本要盡情地玩兒上一個下午，如今卻都成為泡影。

「爸，有件事——」

小笛驚醒過來，感覺像被千軍萬馬從身上踩過一般筋骨欲裂，胸口劇痛，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伸手握住刀柄，那是克陶普垂斯匕首——海倫曾佩帶過的武器。

但珍妮仍好模好樣地走過來。

芮秋解釋說：「是赫拉創造了阿格斯，所以他很關心赫拉的安危。我們都想方設法避免阿格斯哭泣。上回他哭的時候……呃，導致了一場大洪水。」

小笛夢見和爸爸在一起的最後一天。

「這樣啊……」小笛見阿格斯正在擦胳膊肘上的眼淚，急忙移開目光，「赫拉出什麼事了？」

小笛知道大多數的孩子都害怕和家長玩這種「提問—回答」的遊戲，但她卻樂此不疲。這就如同衝浪——雖然困難，但起碼能令她感覺到父親的存在。

「我並不相信那些傳說。」他說，「雖然它們聽起來有趣，但如果我真的相信鬼魂國度，或動物精靈，或者希臘諸神……我晚上就會失眠，會變得憤世嫉俗而對某些人心存怨恨。」

「做什麼都行。」她說，「只要是做父親該做的就行！別把你應該做的事都推給珍妮。你不能把我一送了之。」

「哎，」芮秋說，「哭也沒用。你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呃，真有趣。」

現在她很後悔自己做的那件蠢事，而父親也仍被蒙在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