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雷奧。」伊阿宋說，「你差點沒命。你不該——」

這時，機械龍發出一聲短暫的「嘀」，然後是一聲長音「嘀」。兩聲短音「嘀」，長音「嘀」，還是長音「嘀」。似乎有某種規律……雷奧的腦海忽然靈光一現，明白范斯塔正在用莫爾斯碼向他傳遞信息。雷奧小時候曾跟媽媽學習過這種發報密碼，因此一聽就想到了這一層。他專註地聽著，同時將嘀嘀聲轉化成文字，是一條重複多次的信息。

「范斯塔，現在就剩咱們倆了。」雷奧說，「呃，還有兩個大籠子。你能行的！」

伊阿宋攬住小笛的腰，解開身上的安全鎖后，嗖的一下飛離龍背。

雷奧悲傷地說：「是范斯塔吸引了全部火力。這都怪我，是我把它帶進了死地。」

范斯塔打著旋兒從高空急速墜落。雷奧發覺它的表面冰冷，連兩隻紅寶石眼睛都黯淡無光。

機械龍眼睛里的光徹底熄滅了。

但范斯塔就沒那麼幸運了。

「我們在哪兒？」他問，「我的意思是，這裡是哪個城市？」

他幾乎抓不住了。儘管雙眼被寒風刺痛得直流眼淚，他仍然竭力拉開機械龍脖子上的面板。九九藏書扭開關，扯電線，什麼招都使盡了，但范斯塔的翅膀僅僅閃動了一下，就再沒動靜了。而且，雷奧還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驅動系統載荷過大，機械龍的力氣都耗光了。因為在半空，雷奧的手臂無法接觸到范斯塔頭部的控制電路板。眼看著星星點點的城市燈光變得越來越大，幾個呼吸過後，他們就會被摔成肉泥。

「你爸和你通話了？」伊阿宋詫異地問，「什麼時候？」

前方就是一條大河——不行，對一條噴火龍來說不是個好地方。況且一旦范斯塔沉到河底，打撈出來的難度很大。危急關頭，一道白光從雷奧眼前閃過，他定睛看去，只見岸邊有一處被磚頭高牆圍起來的大草坪——看上去像是某個富豪的莊園。高牆上打著強烈的白色聚光燈。雷奧竭盡全力操控著機械龍飛了過去。成敗在此一舉！

「躺著別動。」小笛眼角猶有淚痕，「你摔了好幾個跟頭，而范斯塔……范斯塔……」

雷奧睜開眼睛后，首先看到的是伊阿宋和小笛充滿關切的面容，其次是發現自己躺在雪地里，渾身污泥。

「是激光吧。」雷奧撿起一九九藏書塊殘骸碎片，朝圍牆的牆頭扔去。一個旋轉炮塔突然從牆體內彈出，一縷強光閃過，那塊碎片頓時被高溫汽化了。

眼看著范斯塔就要撞上地面，這時最需要一個開闊的地帶來降落。

「你怎麼辦？」小笛叫道，「萬一你不能重啟——」

「現在怎麼辦？」伊阿宋說，「大門緊鎖，圍牆的火力又猛，我無法帶著你們飛出去。」

「不會又來吧！」雷奧氣得大聲吆喝，「拜託別再來這套了！」

機械龍頭動了一下，隱隱地發出嗚嗚聲。

「我們需要減輕負重！也許我能重啟范斯塔，但它馱載的重量嚴重超負荷了！」

雷奧勉強站起來，看見左右兩側各有一個籠子。想必范斯塔在撞向圍牆時恰到好處地扔下了籠子，此刻它們都完好無損。

雷奧沒有回答。他在龍脖子的地方鼓搗了一陣，把龍頭拆卸下來。他捧著重達幾十斤的龍頭，向天祈禱說：「爸爸，請帶它回到掩體，以備我日後回收利用。我從沒求過您什麼事，這一次您一定要幫幫我。」

最後伊阿宋說：「別難過了，夥計。你剛才對范斯塔承諾什麼了？」

眼看即將到達，高牆九-九-藏-書的聚光燈突然齊刷刷地朝雷奧照過來。雷奧的眼睛一下子花了，接下來便聽見爆炸聲四起，似乎是防空火力在集體開火。然後就是金屬炸碎的聲音——轟！

「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巴市。」小笛說，「飛進來時，我在路牌上看到的。但我不知道這是誰的公館。我們跟在你身後飛進來的。就在你著陸的時候，我發誓看到了……我也說不出來……」

伊阿宋吹了聲口哨：「是防禦系統。我們竟然還活著！」

他的父親當時就隱諱地給他事先打了預防針。

他知道伊阿宋和小笛肯定存了許多疑問，但他現在實在沒有力氣回答。此刻自己就像一台破舊的機器——似乎有人從他身上取走了一個小零件，令他變得再也不完整了。雖然表面上看不出和以前有什麼區別，其實心態上卻經歷了一次巨變。

「做得好！」雷奧說，「加油，夥計。加油啊！」

「你不能死。」雷奧懇求道，「你是我見過的最棒的機器。」

雷奧抱頭痛哭。伊阿宋和小笛輕輕拍著他的肩膀低聲寬慰。但雷奧只感覺到耳內陣陣嗡鳴，根本聽不清兩個朋友在說什麼。

范斯塔發出一聲龍九_九_藏_書吟，眼睛恢復了一點微弱的神采。它終於展開翅膀，立刻由下墜變為朝斜下方滑翔。

他吐出嘴裏的雜草：「這是哪——」

伊阿宋和小笛走過來低聲安慰，但雷奧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了范斯塔的身上。

一陣風吹過，龍頭從雷奧的懷裡飄浮起來飛向天空，轉眼間便消失了。

「好的。」雷奧說，「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保證一定做到。」

雷奧抬頭看著白色公館：「既來之，則安之。先進去看看再說。」

他拉起一根貌似接通范斯塔大腦中樞的電線，像啟動汽車那樣強制打火。

「它在哪兒？」雷奧猛然坐起，頓感一陣眩暈。他們此時正在那座莊園里，雷奧記得墜落前他似乎聽到了……是槍炮聲嗎？

雷奧四周掃了一眼。莊園中央有一座白色公館，圍牆上安裝了許多攝像頭和探照燈。經過剛才的事情，雷奧親身體驗到了這座莊園防禦力量的強大。

這條機械龍徹底四分五裂，四肢散落在草坪，尾巴掛在圍牆上。身軀劃出一道五十英尺長的深溝后，方才停了下來。外殼燒得焦黑，但脖子和頭部仍然相連。

「伊阿宋！」他叫道，「你快帶著小笛飛走！」

「read.99csw.com我做了個夢。」雷奧含糊地說，「以後再對你說。」

「不。」雷奧哭泣道。他跑到機械龍的頭部，戳了戳它的口鼻。范斯塔的雙眼閃著微弱的光芒，耳朵里流出許多機油。

「我爸爸曾告訴我，」雷奧說，「任何東西都是可以回收利用的。」

雷奧不停抽泣，打開機械龍的頭部想再確認一下。只是那張控制光碟已完全碎裂，而且被燒焦了。

他想起赫菲斯托斯曾說過的一句話：「那不是你的錯，雷奧。萬物都有終了之日，即使是最優良的機器也不例外。」

雷奧眼睛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放心，」雷奧焦急地喊道，「你們跟在我旁邊。快！」

小笛驚奇地看著他：「他回應你了？」

「什麼？」

但是，他必須堅強地走下去，否則范斯塔就白死了。他必須完成這次探險任務——為了朋友，為了母親，也為了他的機械龍。

小笛說：「你事先並不知道啊。這是范斯塔第二次救了我們。」

雷奧一邊修理故障，一邊急速下墜。城市的燈光越來越近。為了看清線路，他的手產生火焰。但由於下落帶來的風速太大，每當他召喚出火焰，便立刻被吹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