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厄菲阿爾特斯說，「現在，我知道懸賞令里說你和那個女孩安娜貝絲最好都是抓活的，但是老實說，那個女孩已經遭遇了厄運，我希望你不介意計劃的變動。」

在寧芙水神殿僥倖存活后，他想回到地面上去。他想乾乾爽爽地好好在溫暖的陽光里坐上一陣——最好是跟安娜貝絲一起。

說正經的，這些魔獸和神祇都已經好幾千歲了。他們就不能歇上個幾十年讓波西過完一生嗎？顯然不行。

「可算來了！」他大喊，「太高興了！老實說，我不認為你們能過了寧芙那一關，但是你們做得不賴嘛。更有娛樂性了。你們恰好及時趕上了主要演出呢！」

「還有那次我兄弟用肉蓋住自己，跑過一個滿是龍族的障礙訓練場。」

俄托斯看起來就像世界上最大、最暴脾氣的芭蕾舞者。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緊身舞衣，波西真心覺得還是多留一些遐想空間的好。他的巨型舞鞋的趾部被砍掉，好讓蛇可以鑽出來。一頂鑽石的冠冕（波西決定大度地把它想象成國王的王冠）固定在編成鞭炮狀的綠髮上。他看上去很憂鬱，不舒服還很可悲，但他還是像舞者般鞠了一躬，雖然對於他那一對蛇足和背上的長矛來說，這樣做並不容易。

「演員。」俄托斯嘟囔著，「每個人都是演員。沒人會跳舞。」

「沒錯。」他的兄弟表示贊同，「但是我們謀劃了更好的娛樂！你們當中的三個會在上面痛苦地死去，在所有的神祇和凡人可以看到的地方。但那不過是個開場儀式！在過去，比賽要持續幾天甚至幾星期。而我們的盛大表演——羅馬的毀滅——會持續一整個月，直到蓋婭蘇醒。」

「嗯。」厄菲阿爾特斯玩弄著夏威夷衫上的一顆紐扣，「不行。要改動編舞已經太晚了。但是別怕，馬戲團會很奇妙的！啊……不是現代馬戲，提醒一下。現代馬戲有小丑，我討厭小丑。」

小笛踏步上前。不知如何，她成功擠出一個甜甜的笑：「我有個更好的主意。」她告訴巨人們：「幹嗎不放我們走呢？這會是一個難以置信的轉折點。具有極好的娛樂價值，同時也將向全世界證明你們有多酷。」

「當然。」波西說。

「死了？」巨人問道，「不，現在還沒呢。不過別著急！你看，我們還把你的其他朋友鎖了起來。」

厄菲阿爾特斯臉色一暗：「這不是暖場，混血半神！我們會把野獸和怪物放到街上。我們的特效部門會製造火焰和地震。灰岩坑和火山口會到處隨機出現！靈魂肆虐。」

「靈魂不行的。」俄托斯說，「給我們預測的目標族群都表示這不會提高收視九_九_藏_書率。」

小笛發出一聲被卡住脖子一般的低呼：「雷奧？黑茲爾和弗蘭克？」

波西準備把巨人一揮兩段，跑出這裏，但俄托斯站在尼克身邊。如果戰鬥開始，尼克完全無力自保。波西得給他爭取恢復的時間。

他們走了進去。波西掃視了屋子。有幾千件東西要看，而且大部分都在動，不過作為一個患有閱讀障礙的混血半神，有個好處就是波西對混亂很適應。大約一百碼之外，他的目光鎖定在了一個搭設起來的講台上，旁邊有兩把大過頭的空執政官椅子。在它們中間立著一個可以裝個人進去的青銅大罐子。

吱嘎聲來自巨型齒輪和滑輪系統，這些東西沒什麼道理地把地面的各部分升升降降。水在明渠里流動（啊，太好了，更多的水），驅動著帶動部分機器的水車。另外的機器連接在裝著地獄犬的巨型倉鼠滾輪上。波西不禁想起了地獄犬歐拉芮夫人，想起了她會有多討厭被困在這些滾輪里的某一個當中。

走廊通進一間寬敞的屋子，屋頂高二十四英尺，由一排排的支柱撐起。看上去有點像波西在夢中見過的車庫之類的玩意兒，但堆滿了東西。

如果大聲把這句話說出來，恐怕他就得被踢出波塞冬的少年海洋偵察團了，但他並不在乎。

「友善一點。」厄菲阿爾特斯斥道，「不管怎麼說，姑娘，你說得完全正確，但是這座地宮可遠遠不只是競技場的後台而已。過去的時候有些巨人被囚禁在地下，他們想要逃脫的時候就會造成地震，你聽說過吧？好吧，我們做的可不止這些呢！俄托斯和我在羅馬的地下被關了幾乎永恆的時光，不過我們一直忙著建立我們自己的地宮。現在，我們已經準備好去創造羅馬史上最偉大的奇觀——也是最後一個奇觀了！」

在排水管里向下爬行時，波西打頭陣。三十英尺后，排水管變成了寬闊一點的隧道。波西從左邊稍遠一點的某處聽到吱吱嘎嘎的聲音，就像一台需要上油的巨型機器。他完全沒興趣搞明白是什麼東西在發出響聲，於是繼續尋找應該前行的道路。

他們三個人同時沖了過去。

伊阿宋咆哮著：「你們要娛樂？我就給你們點娛樂。」

厄菲阿爾特斯滿腔熱情地拍拍手：「正是如此！你是劇院里的學生嗎，姑娘？」

俄托斯把尼克全拋到腦後。他緩步走過來，向厄菲阿爾特斯搖搖指頭。「看到了吧？那就是我跟你說的！絕對會讓人難以置信的！」

「他是對的。」小笛再次嘗試，「否則我們就捲入了衝突。我們跟你們打，你們跟我們打。我們搞砸你們的計劃。你九九藏書們知道，我們最近擊敗了不少巨人。我不喜歡事情脫離控制。」

「瞧啊。」他把講台指給朋友們。

倉鼠滾輪里的地獄犬們沒注意到他們。它們忙著奔跑和喘氣，紅色的眼睛就像車頭燈般閃爍。其他籠子里的動物向地獄犬投去無聊的眼神，就像是說我想殺了你，可這會消耗太多能量。

伊阿宋換了一隻手持劍：「如果我們拒絕和你們的精彩表演合作呢？」

「請原諒我兄弟，」他說，「他颱風很差，而且也不懂打扮。」

正如波西在夢中所見，就巨人的標準——大約十二英尺高——來說，紫發巨人個頭很小，但是他已經試著用花哨的外表進行彌補。他換下了角鬥士的護甲，穿上了連狄奧尼索斯都會覺得粗鄙的夏威夷衫。衣服上有一個粗俗的圖案，由死亡的英雄、恐怖的刑罰、在競技場中吃奴隸的獅子構成。巨人的頭髮用金銀錢幣紮成辮子。背上背著一根十英尺長的長矛，跟衣服不算是時尚搭配。他下身穿著亮白色的牛仔褲，一雙皮涼鞋穿在他的……好吧，不是腳，是彎曲的蛇頭上。蛇吞吐著芯子，扭動著，似乎不太樂意扛上一個巨人的體重。

伊阿宋嘟噥著：「真見鬼。」

「現在我們得趕快。」大厄說，「我們該去你們的舞台方向。地宮已經準備好了！」

「太好了！」厄菲阿爾特斯轉向他的兄弟，「聽到了嗎，俄托斯？」

「別！」厄菲阿爾特斯厲聲打斷他，波西也立即表示同意。

「對。」波西開始從傳送帶和移動的平台之間尋找道路穿過房間。

紫發巨人面對著波西。他笑得好像被電擊了一樣痛苦。

尼克呻|吟著開始爬遠。波西希望他爬快點，少呻|吟。他有點想把手裡的神奇麵包扔向尼克。

「我不想穿角鬥士的行頭，」俄托斯抱怨道，「我還是覺得芭蕾會比較完美，你懂的，既然世界末日大決戰已經開啟。」他滿懷希望地向混血半神們揚起眉毛，「我還有一些特別的戲服……」

小笛眨眨眼：「是嗎？」

「呃……我還是覺得放了我們這主意比較好。」波西說。

波西拿起來：「神奇麵包？」

「俄托斯，終於到了！」他的兄弟歡唱著，「你沒跟我穿一樣！你……」厄菲阿爾特斯的表情變成了恐懼，「你穿的這是什麼？」

「我知道這個詞。」小笛說，「那是指競技場的地下區域。用來產生特效的所有零件和機械都存在那裡。」

「也許吧。」波西試探著，「你們該把其他的朋友帶到這裏。你也知道，公開展示的死亡……總是越多越開心的，對吧？」

「好吧，你們殺不了我們。」彷九*九*藏*書彿感到這想法很無理，厄菲阿爾特斯笑道，「你們身邊沒帶神祇，而那本是你們勝利的唯一希望，所以說真的，痛苦地死去明顯是更合理的做法。抱歉，但是演出必須繼續。」

「還有！」小笛趕快說，「還有，我們逃跑的時候還可以一邊跳舞。或許還會來一段芭蕾！」

尼克動了動。俄托斯低頭看看他。他的蛇足把芯子吐向尼克的頭。

又走了幾百英尺，他們在隧道里遇到一處拐彎。波西舉起手，示意伊阿宋和小笛等等。他從拐角處張望了一下。

他們跳過一條水渠，躲過一排關著的狼。去青銅罐子的路走到大約一半時，頭頂的天花板打開了。一個平台降了下來。站在上面的人一隻手舉起，高昂著頭，就像一個演員，是紫發巨人厄菲阿爾特斯。

波西看看朋友們：「我有點厭倦這傢伙的夏威夷衫了。」

俄托斯蹣跚著走向講台，間或停下來行個屈膝禮。他在罐子上敲了敲，蓋子飛了出去，尼克·德·安吉洛滾了出來。他死灰的臉色和過於消瘦的身形讓波西心跳驟停。波西不知道他是活著還是死了。他想馬上衝過去查看，但厄菲阿爾特斯站在旁邊。

伊阿宋舉起他的金質羅馬短劍：「我們可不是任何演出的一部分，那地下的玩意兒是啥？」

厄菲阿爾特斯疾走到一張鋪著桌布的大桌子邊。他拉開桌布，顯示出一整套操縱桿和按鈕，看上去複雜得就像阿爾戈二號的控制面板。

尼克在俄托斯腳邊顫抖著。波西感覺胸膛里某個地方好像有個地獄犬倉鼠籠又開始轉動了。至少，尼克還活著。現在他們只需擊敗巨人們，最好不要同時摧毀掉羅馬，然後離開這裏去找朋友們就行了。

波西意識到，這位巨人甚至比亞特蘭大的海神福爾庫斯還糟糕。厄菲阿爾特斯不太像反狄奧尼索斯派。他其實是打類固醇打瘋了的狄奧尼索斯。誠然，狄奧尼索斯是狂歡和失控的晚會之神，但厄菲阿爾特斯就只是以混亂和毀滅為樂的。

「我們不能讓事情脫離控制。」巨人同意了，「每件事的時間必須完美到準確。不過別擔心。我已精心設計了你們的死亡。你們會喜歡的。」

厄菲阿爾特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得對。」

「就是他們。」厄菲阿爾特斯答道，「這樣我們就可以把他們當作祭品。我們可以讓雅典娜女孩死掉，而這會讓那位女士非常高興。我們也可以用你們三個進行表演！蓋婭可能會有點失望，但是說真的，這樣是雙贏。你們的死亡會更有娛樂性。」

整個房間就像個巨大而可怖的不穩定機器。雷奧可能會喜歡這裏吧。波西想道。

「rｅaｄ.99csw.cｏｍ哦，他嘛。」厄菲阿爾特斯一聲冷笑，「我們本打算讓他公開死去，但他沒有娛樂價值。於是他蜷起來睡了幾天。可那算是哪門子的表演？俄托斯，把那罐子翻過來。」

一塊石頭飛出去，地面打開，另一個巨人站在平台上，升了起來。

「我們來了。」波西開口了，彷彿他以前曾經說過似的，「放我們的朋友走。」

「等等。」伊阿宋說，「一個月，然後蓋婭就醒了？」

「好吧，這次精彩的表演會更好的。」厄菲阿爾特斯承諾，「羅馬人總想要麵包和馬戲團——食物和娛樂！我摧毀他們的城市后，會把這兩樣都給他們的。一個範例，看吧！」

伊阿宋和小笛從波西的兩邊靠近了些。有他們在身邊，波西感覺好了一些。巨人比他們面對過的不少魔獸的體形都要小上不少，但這傢伙的某些方面讓波西毛骨悚然。厄菲阿爾特斯的眼睛里跳動著瘋狂的光。

「呃……我爸爸是個演員。」

波西試著留神陷阱，但是這裏的一切都像陷阱。他還記得幾年前自己有多少次差點死在迷宮裡。他真心希望黑茲爾在這裏，這樣她的地下技能就能幫上忙（而且她當然就能和自己的弟弟重聚了）。

「人人都討厭小丑。」俄托斯說，「就連小丑自己都會討厭其他小丑。」

厄菲阿爾特斯對這個問題不以為然：「是的，是的。大概八月一日是毀滅整個人類最好的日子。這不重要！依靠著無盡的智慧，大地母親已經同意羅馬第一個被毀滅，緩慢而壯觀。這是唯一與其相配的方式！」

最後他搖搖頭：「不……不，恐怕不行。你懂的，姑娘，我是反酒神狄奧尼索斯派。我有個人的名望要維持。狄奧尼索斯以為他自己懂得怎麼搞聚會？他大錯特錯了！他的狂歡和我所做的相比顯得寡淡無味。比如說，我們玩的老特技，我們當時把山峰都堆疊起來想要抵達奧林匹斯山。」

「但我們別無選擇。」伊阿宋說，「我們必須得救尼克。」

門道進去大約二十英尺，一座等身角鬥士木像突然從地面上冒了出來。它隨著一條傳送帶噼里啪啦地前行，掛在一根繩子上，升向屋頂的一個槽。

「諸神與泰坦們呀！」厄菲阿爾特斯大喊，「現在是表演時間！你到底在想啥呢？」

「我討厭神奇麵包。」伊阿宋說。

「好吧。」波西決定不去點評他那夏威夷衫，「現在，關於我們的朋友……」

「那是什麼？」小笛低聲說。

「那麼……」波西不敢相信自己手裡拿著一塊神奇麵包，同時還討論著世界末日，「你們只是在給蓋婭進行暖場表演。」

「你說過火神赫菲斯托斯電視台會在黃hｔtｐｓ://reａｄ.９9ｃｓｗ.ｃoｍ金時段播出的。」俄托斯說，「但根本就沒人看到過我。」

「當然可以！」厄菲阿爾特斯說，「不過，他恐怕有點過了保質期。俄托斯，你在哪裡？」

「所以！」波西希望把巨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舞台方向，你說的吧？」

「厲害吧？」厄菲阿爾特斯里舞動著狂喜的光芒，「你可以留著那塊麵包。我打算一邊毀滅羅馬人，一邊分發幾百萬個麵包。」

天花板上有東西落下，掉在波西的腳邊：一塊麵包，裝在白底紅黃點的塑料包裝里。

「這個鍵？」厄菲阿爾特斯說，「這個可以向講台拋出一打狂暴的狼。這一個可以讓台伯河水漫河堤，我們就能在納沃納廣場重演一次海戰了。波西·傑克遜，作為波塞冬的兒子，你該感到高興啊！」

一瞬間，波西以為小笛就要得手了。俄托斯哀求地看著他的兄弟。厄菲阿爾特斯摸著下巴，彷彿正在考慮這個點子。

「戰鬥時間？」小笛握緊了豐饒之角。

懸在天花板上的是關著活動物的籠子——有一頭獅子、幾匹斑馬、一整群鬣狗，甚至還有一條只剩下八個腦袋的九頭蛇。看上去頗有古風的銅和皮製的傳送帶川流不息地運送著一堆堆武器和護甲，就像亞馬孫在西雅圖的倉庫一樣，只是這裏明顯古舊了很多，而且組織和安排可沒那麼完備。

波西的嘴裏泛起寧芙的毒水一般的味道：「已經遭遇了厄運。你不是想說她……」

厄菲阿爾特斯沖混血半神們一笑，就像他真的非常非常樂意見到他們似的。

「地宮！」厄菲阿爾特斯說，「你是個羅馬混血半神，對吧？你該懂的！啊，我倒是覺得如果我們就在這裏把秘密工作給幹了，你真的就不知道地宮的存在了。」

「跟你說過那是不可能實現的。」俄托斯低聲說。

小笛一皺眉：「這也太容易了吧。」

波西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沒看到巨人，所以就示意朋友們跟上來看看。

不幸的是，他不知道安娜貝絲在哪兒。弗蘭克、黑茲爾和雷奧都在行動中失蹤。他仍然必須去拯救尼克·德·安吉洛，假設那個傢伙現在還沒有死掉的話。而這些事情比起巨人將要摧毀羅馬，蓋婭將行走在大地上並掌管這個世界來說，都不算什麼。

「神奇麵包挺好的。」俄托斯承認，「雖然羅馬人本應該為此起舞的。」

波西厭倦了水。

「那些懷疑論者！」厄菲阿爾特斯說，「地宮能讓一切變得可行。」

波西抬眼瞟了瞟尼克，他才剛剛開始挪動。波西希望在戰鬥開始時，尼克至少能清醒地爬開。波西也需要從巨人那裡得知關於安娜貝絲的更多信息，以及別的朋友被關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