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惡魔猴子矮人
「誰會說我動作不快！」帕薩羅斯誇口說。
雷奧看著矮人：「我跟你們做個交易。」
柯克普人哀號一聲，捂住了眼睛。他們跌跌撞撞地向窗戶奔去，雷奧又引爆了自製的鞭炮——把它們扔到矮人的光腳邊，兩個矮人東倒西歪。接著，雷奧又轉動阿基米德球體上的錶盤，釋放出一縷發臭的白霧，充斥了整個房間。
阿克蒙眼睛一亮：「百分之三十？」
伊阿宋拿起劍沖了過去。帕薩羅斯向上飛起，突然坐在了雕像底座上，他哥哥身邊。
雷奧依稀聽見黑茲爾在喊：「快去！我來照顧尼克！」
「可是——」
雷奧爬上乾涸的噴泉，把手放在雕像的底座上，一種感覺湧上了他的指尖。他感覺到了仙銅齒輪、魔法槓桿、彈簧，還有活塞。
記得提醒自己，雷奧頭昏眼花地想，千萬別把魔法手雷留在矮人夠得著的地方。
「你肯定嗎？」雷奧舉起手裡的購物袋。
雷奧微微一笑：「聽說過紐約嗎？」
兩人一齊落在地板上。阿克蒙系著雷奧的工具腰帶——就在近前，雷奧不得不忍住撲上去的衝動。
他蹲進最近的一個門口，從這裡能觀察到石塔。他開始召喚出火焰，將材料乾燥，又配製了一些原本需要幾天才能完成的東西。
他掙扎著想起身，但四肢沒有一點力氣。有人在拉扯他的腰部，也許是一個朋友在幫忙扶他起身？不。他的朋友們身上可不會有散發著濃郁香水氣味的猴子籠的味道。
「求你！」阿克蒙抽泣，「別拿走我們的亮晶晶！」
雷奧拍拍口袋。讓他吃驚的是，裏面還有他在羅馬時留下的幾張歐元鈔票。那些愚蠢的矮人偷走了一切，除了他的錢。
「不可能！」阿克蒙皺起眉頭，「我們已經徹底找過了。」
雜貨店？嗯……
雷奧跑過一條條通道，尋找他能夠利用的東西。他不知道用義大利語怎麼說「你好，請問危險化學品在什麼地方」，不過也許還是別問的好。他可不願被關進義大利監獄。
兩個矮人拚命點頭。
伊阿宋走到他身邊，抬頭望向兩個矮人。「你們倆究竟是誰？」
「嘿！」伊阿宋嚷嚷道，「那是我女朋友的刀！」
雷奧捧起阿基米德球體，跑到伊阿宋跟前，他依然倒掛在空中，除了拿劍的一隻胳膊外被綁得死死的。他試圖用金色的刀鋒切開繩子，但並不成功。
「好吧。」伊阿宋咕噥著，抬頭望了一眼飛船，彷彿是在確定方位，他向廣場對面一指，「弩炮把第一個矮人射向了那個方向，我想是，快來吧。」
他繼續向上爬去。
他瞪著帕薩羅斯，矮人正笑盈盈地舉著一條彎彎曲曲的小金屬片。這可惡的小矮子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從雷奧的褲子上偷走了他的拉鏈。
他轉身看看伊阿宋。「好些了嗎，能不能控制風？我需要搭你個順風車。」
「不！」阿克蒙尖叫，「你不能把它送回給他！要是他發現是我們偷走了——」
「沒錯，」帕薩羅斯附和，「要是我們有個秘密巢穴藏身就好了。」
阿克蒙和帕薩羅斯緊張地對視了一眼。
「哎呀，這座雕像不是秘密巢穴的入口，」阿克蒙說，「它有別的用途。」
雷奧抬起頭。兩人來到一個比剛才稍小的廣場之上。聳立在他們頭頂的是一尊一|絲|不|掛的羅馬海神尼普頓的青銅雕像。
柯克普人攀上右邊的石塔，爬到塔頂，消失在了塔後面。
「呃，不夠亮。」帕薩羅斯隨手把它扔掉了。
也就是說，雷奧孤立無援，除了一袋子的垃圾食品，還有幾件臨時用糖和牙膏拼湊而成的武器。哦，還有阿基米德球體，這一點很重要。他希望沒有因為往裡填滿了化學粉末而把它毀掉。
至少他撿回了一條命。基於他在羅馬發現的阿基米德球體，雷奧試驗了各種各樣的武器。他製造出能夠噴射酸液、火焰、霰彈或是新鮮出爐的黃油爆米花的手雷（嘿，誰知道呢，說不定你在戰鬥中會肚子餓）。從傳來的聲音判斷，矮人引爆了閃爆彈，雷奧在裏面裝滿了一小瓶稀有的阿波羅音樂，純液體精華。它不能致命，然而雷奧現在的感覺就好像剛從深水區跳入水中一樣，而且是腹部首先入水。
「拜託！」他的哥哥阿克蒙尖叫，「我偷的比你好多了。」
兩人穿過如潮的鴿子，穿行在一條滿是服裝店和冰激凌店的小巷裡。人行道兩旁的白色柱子上畫滿了塗鴉。幾個乞丐向他們索要零錢（雷奧不懂得義大利語，不過他明白他們的意思）。
「我們發誓！」帕薩羅斯說，「從別人那兒偷東西是我們的專長！」
雷奧馬不停蹄地向上爬去，不過他在心中暗自記下，日後有必要儲存一些芳茲。很顯然，它們在義大利比https://ｒeａｄ•99ｃsｗ•ｃom現金還管用。
「噢，好可怕！」阿克蒙尖叫。
「我最喜歡騷擾人了！」阿克蒙說，「我們要去哪兒？」
雷奧不知道那所謂的代價是否承受得起。波西和安娜貝絲失蹤了。飛船偏離了航線幾百英里，正向幾乎無法逾越的挑戰進發。朋友們指望雷奧打敗可怕的巨人，而此刻他卻丟掉了工具腰帶和阿基米德球體。
雷奧最不願意的便是獨自去追趕猴子矮人，不過柯克普人已經消失在廣場遠方的轉角處。雷奧扔下伊阿宋，拔腿向前追去。
海神站在噴泉中央一根巨大的大理石柱之上，噴泉已年久失修（這似乎有些諷刺）。長翅膀的小丘比特坐在海神的對面，顯得冷冰冰的，彷彿在說：有什麼事？海神自己（不提他的裸體）的屁股扭到一側，有些像是貓王的舞步。它的右手鬆松地抓住三叉戟，探出的左手彷彿是在祝福雷奧，或者是打算讓他飄到空中。
「我……我不能說。」帕薩羅斯結結巴巴地說。
帕薩羅斯整了整牛仔帽，一腳踢開最近窗戶上的格柵。「接下來我們該讓他爬什麼了，哥哥？聖盧卡的圓頂教堂？」
雷奧不確定是不是想要這個星盤。它明顯是壞掉了，而他預感不到這就是赫卡忒讓他們找尋的東西。不過，他還是把星盤塞進工具腰帶的一個魔法口袋裡。
「跟那差不多吧！」雷奧把小笛的匕首扔給他，繼續在矮人亮晶晶的一堆東西裏面摸索著。他記得黑茲爾說過，找到一件寶物會對他們的探險有所幫助，可他並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麼。這堆東西裏面有硬幣、金塊、珠寶、回形針、鋁箔包裝紙、袖扣。
兩人號啕大哭。
「要是我們有秘密洞穴，」紅色皮毛說，「我想要個消防站的滑桿。」
「挺住，」雷奧說，「如果我能找到釋放開關——」
他的雙手冒起了火。
「哦，是煙霧，」伊阿宋好不容易說，「我還聽到了爆炸的聲音。你們在這裏展開槍戰了嗎？」
「我就說過他會這麼乾的！」阿克蒙開心地尖叫道。
他正為自己感到難過，沒有注意到他們身處何地，這時伊阿宋抓住了他的胳膊。「看看這裏。」
雷奧注視著他。「呃，我不知道。等我從工具腰帶上取出矮人追蹤定位儀……噢，等等！我沒有矮人追蹤定位儀，也沒有了工具腰帶！」
「是的，你知道，」阿克蒙笑著說，「大力神海格力斯，我們叫他黑屁股，因為他從前總是不|穿衣服走來走去，把他的屁股曬得很黑，所以——」
矮人並沒有拚命甩掉他，這令雷奧感到懷疑。他們總是保持在他視線邊緣，在紅磚屋頂上跳躍，撞翻窗台上的花盆，大聲叫喊，從雷奧的工具腰帶里掏出並一路撒下螺絲和釘子——似乎是希望雷奧跟上來。
就在這時，頭頂上雷聲大作。電光閃過，臨近窗戶上的鐵條發燙熔化了。
「我們會找到的。」伊阿宋安慰他。
「住手！」雷奧大叫，「那是很精密的機器。」
「你說我矮？」雷奧四下尋找可以用來砸這傢伙的東西，但四周除了鴿子之外什麼也沒有，他懷疑自己能否抓住矮人，「把我的腰帶還給我，你這個傻——」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伊阿宋把劍向空中一指。烏雲開始在廣場上空聚集。雷聲隆隆。
桅杆旁的海治教練還在嘟囔：「噢噢噢噢！」
「都是我乾的，」雷奧說，「我自有辦法。你是怎麼找來的？」
「我們在哪裡能找到這個小神？」雷奧問。
「奧德修斯！」伊阿宋問，「你說的，是那個奧德修斯？」
他的目光挪到另一件奇怪的東西上——那是本皮裝書。燙金書名，是一種雷奧無法看懂的語言。不過書上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了。他可不認為柯克普人會那麼熱愛讀書。
棕色皮毛的矮人跳上炮彈，彷彿那是塊滑板。緊接著他的朋友將他射上了天空。
海治教練和小笛在渾身纏滿的膠帶中掙扎，其中一個惡魔猴子矮人圍著甲板手舞足蹈，撿起任何沒有被捆住的東西，一樣樣塞進袋子里。他大約有四英尺高，比海治教練還矮，兩腿內弓，兩隻如同黑猩猩似的腳，衣服花哨至極，看得雷奧眼暈。綠色格子褲在褲腿處收緊，用亮紅色背帶懸在粉紅色與黑色的女式襯衫之外。他每隻胳膊上都戴了六隻金錶，斑馬圖案的牛仔帽邊上還掛著價簽。皮膚上是一片片蓬亂的紅色皮毛，身體百分之九十的毛髮似乎都集中在了他巨大無比的眉毛上。
雷奧恨不得掐死兩個矮人，不過他強作微笑。「哦，聽起來很有意思！不過在走之前，你們忘了一件亮晶晶的東西。」
雷奧看了一眼控制台。他https://read.99csw.com的阿基米德球體沒了。他把手伸到腰間，他的工具腰帶原本在那兒。他的腦子開始漸漸清晰起來，胸中的憤怒開始膨脹。那些矮人襲擊了他的飛船，偷走了他最珍貴的東西。
「嘿，我很有幽默感！」雷奧怒吼，「把我們的東西還給我，我會給你講一個妙語連珠的笑話。」
他跑到石塔前，找到入口，剛要走上塔內彎彎曲曲的樓梯時，卻被一個用義大利語對他大叫大嚷的管理員攔住了。
「好！」帕薩羅斯說，「海格力斯曾經把我們倒吊在這裏，噢，復讎的感覺美妙極了！」
「呸！」帕薩羅斯說，「把皮帶給我，我想瞧瞧。」
帕薩羅斯哼了一聲。「也許你就偷點兒紙巾！」他掏出一把刀——小笛的刀，開始用它剔起了牙。
幸運的是，他不需要讀懂標籤。只要拿起一管牙膏，他就能知道裏面是否含有硝酸鉀。他找到了木炭，又找到了糖和小蘇打。商店出售火柴、噴霧殺蟲劑，還有鋁箔。他需要的東西差不多都齊了，另外再拿上一根洗衣繩，權且當作腰帶。他又在購物籃里放了一些義大利垃圾食品——只是為了掩蓋容易引人懷疑的物品，然後把東西一股腦兒扔在收銀台上。一個大眼睛的女收銀員問了幾個他聽不懂的問題，不過他設法付了錢，拿起袋子，衝出了門外。
他們進去了嗎？雷奧看見塔頂的小窗上帶有金屬格柵，不過他懷疑格柵是否能擋住矮人。他看了有一分鐘，可是柯克普人並沒有重新出現。也就是說，雷奧必須爬上那兒去尋找他們。
「我的眼睛！」阿克蒙拚命咳嗽，「我的腰帶！」
伊阿宋放下手中的劍。「你打算拿他們怎麼辦，雷奧？把他們送進塔塔勒斯？」
最後，他感覺自己的兩條腿好似煮得太久的麵條的時候，他終於爬到了塔頂。
雷奧召喚出一團火球，對準帕薩羅斯拋去，矮人正在用兩隻鴿子和阿基米德球體玩雜耍。
「往哪兒走？」伊阿宋問。
「還要假設蓋婭讓我們回來！」帕薩羅斯抽著鼻子，「她現在控制了死亡之門，而且她對我們很不滿。」
「放開我！」雷奧想把他推開，可是帕薩羅斯一個後空翻，落到了一旁。雷奧的褲子頓時落到了膝蓋上。
「還要一條水滑道！」棕色皮毛說著，從雷奧的腰帶上隨意抽出幾件工具，將扳手、鎚子和射釘槍扔到一旁。
「黑屁股？」雷奧忍住想跳起來抓住矮人腳的衝動。他相信帕薩羅斯隨時都有可能毀掉阿基米德球體。
「什麼也不是！」阿克蒙說，「只是一本書，漂亮的金色封面，所以我們就從他那兒拿來了。」
這是一個雜物間大小的房間，四面都有帶柵欄的窗戶。堆在角落裡的是裝滿寶物的袋子，閃亮的食物袋散落在地板上。雷奧發現了小笛的匕首，一本舊皮裝書，幾件貌似很有趣的機械裝置，還有足夠讓黑茲爾的飛馬吃到胃痛的金子。
「別讓他們跑了！」
雷奧不知道柯克普人是不是在說實話，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他很難再對矮人生氣下去——無論他們有多討厭，穿得有多麼沒有品位。
煙霧並沒有影響到雷奧。火焰對他不起作用，他曾多次站在煙熏火燎的篝火中間，施展出龍吐息的本事，清理燃燒的熔爐。趁矮人掙扎喘氣的時機，他從阿克蒙身上抓過自己的腰帶，鎮定地召喚出一些蹦極繩，套住兩個矮人。
「見鬼，夥計，」雷奧抱怨著，「我剛把所有的錢都花在自製炸彈上了。」他在購物袋裡摸索著，「你不會接受……呃……這些東西吧？」
矮人慢慢靠近了一點。正如雷奧希望的那樣，強烈的好奇心讓他們無法抗拒。
「快去！」伊阿宋吼道，「等我掙脫出來就去追你。」
雷奧低下頭，他的褲子滑到了腳踝上，露出裏面的藍色內褲。「夠了！」他大叫，「我的東西，馬上給我，否則我讓你們瞧瞧著火的矮人有多可笑。」
「想得美！」阿克蒙從工具腰帶上掏出一把棘輪扳手，把它如同雜訊發生器似的轉動著，「哦，很不錯！我一定得留下這個！謝謝了，藍屁股！」
「這是什麼？」他把書對矮人揮了揮，兩個矮人還因為剛才的煙霧眼淚汪汪。
雷奧召喚出又一團火球。「你試試看！」他怒吼道。
藍屁股？
「太矮了吧？」棕色皮毛同情地說。
確信他們被牢牢捆住之後，雷奧把柯克普人拖到一個角落裡，開始在他們的寶藏中搜尋起來。他找到了小笛的匕首，幾個他製作的圓形手雷，還有十幾樣阿爾戈二號上被矮人拿走的零碎物品。
「住手！」雷奧想抓住矮人的腳，但他夠不到底座上面。
伊阿宋如同彼得·潘似的飛了進來，身上電光閃爍九_九_藏_書，金色寶劍上蒸汽騰騰。
通常，雷奧會感到放心。伊阿宋的天賦就是在危機中保持冷靜，也曾多次幫助雷奧擺脫困境。然而在今天，雷奧心中一直在想他在羅馬打開的那塊愚蠢的幸運餅乾。復讎女神涅墨西斯承諾提供幫助，他也得到了：啟動阿基米德球體的密碼。當時，雷奧別無選擇，只能用它救出自己的朋友，不過涅墨西斯警告過他，她的幫助需要付出代價。
「恐怕不行，」雷奧嘟囔道，「現在都是我的了。」
「呀！」矮人躲開了爆炸，扔下圓球，讓鴿子飛走了。
伊阿宋和雷奧降落在一個寬闊的廣場上，四周排列著白色大理石的市政廳與露天咖啡館。自行車與微型摩托車塞滿了周圍的街道，不過廣場上除了鴿子和幾個呷著義大利特濃咖啡的老人外顯得空空蕩蕩。
「救救我？」矮人懇求道。
雷奧幾步爬上台階，伊阿宋和弗蘭克緊跟在他身後。
「好吧，好吧！」矮人尖叫著，「卡薩內拉！弗雷澤利亞街！」
「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她說，「快去追他們！」
「把它拿去吧！」帕薩羅斯提議，「要知道，它是奧德修斯做的！拿去，放我們走。」
「可他會滅了我們！」帕薩羅斯又哭起來。
「求你們別這樣！」阿克蒙抽泣道，「說不定我們要好幾個星期才能回來。」
「他是誰？」伊阿宋問，「什麼神？」
「噢——！」近旁的一個聲音尖叫，「秘密巢穴？」
一開始，他以為矮人已經離開了。但當他抬起頭，他發現阿克蒙和帕薩羅斯正頭朝下，用他們的猩猩腳倒掛在椽子上，玩反重力的撲克牌。看到雷奧，他們把撲克牌像五彩紙屑似的一扔，鼓起掌來。
「好了，好了！」棕色皮毛說，「我們甚至還沒有自我介紹。我是阿克蒙，那邊是我的兄弟——」
「快躲開！」他剛撲倒在甲板上，爆炸聲便衝進了他的耳鼓。
「還是別了，謝謝，」雷奧說，「不過我饒了你們的命，作為回報，你們得替我們做點事情。我要派你們去一個地方，從某些人那兒偷些東西，騷擾他們，用盡你們的一切辦法給他們找麻煩。你們必須嚴格執行我的指令，必須對斯提克斯冥河發誓。」
伊阿宋皺皺眉，這才注意到被捆得結結實實的柯克普人。「這究竟是——」
「小笛！」伊阿宋搖搖晃晃地走到船舵旁，小心翼翼地掏出塞住她嘴的東西。
他的注意力不斷回到兩件東西上，它們顯得與其他東西格格不入。其中之一是一件老舊的青銅導航裝置，如同船上用的星盤。這東西損毀嚴重，似乎缺少了某些零件，不過雷奧仍覺得它很吸引人。
雷奧就地一滾，五條金色的繩子從海神雕像的手指間射了出來。一條差一點命中雷奧的腳，其餘的向伊阿宋飛去，把他像個牛仔表演中的小牛似的纏住，將他倒吊了起來。
「沒錯。」雷奧在書上仔細查看著。他讀不懂其中的文字，不過書中有很多插圖：長柄大鐮刀，各種植物，一幅太陽的圖畫，一隊拉車的牛。他看不出這其中有何重要之處，不過既然這本書是從威尼斯的一個小神那兒偷來的——恰好是魔法女神赫卡忒提到的下一個地點，那這一定就是他們要找的東西。
「百分之二十！」
雷奧似乎想回過身。他當然希望尼克沒事，不過他有自己的麻煩需要應對。
雷奧感激地吹了一聲口哨。「夥計，你剛毀掉了一個很棒的入口。」
「啊，天哪。」雷奧挪開了目光。他真不需要大清早的就看到一個神祇的裸體。
「有什麼想法嗎？」雷奧說。
這傢伙伸出手掌，管他要錢。
「我想要一個秘密巢穴！」上方又響起另一個聲音。
「給我……愚蠢的……拉鏈！」雷奧語無倫次，一面想揮舞拳頭，一面想提起褲子。
他用沒有拉鏈的褲子所允許的最快速度向商店跑去。
他拚命翻過身，視線模糊。眼前一片淡淡的粉紅色，彷彿整個世界浸入了草莓果凍之中。一個模樣古怪、笑盈盈的面孔出現在他頭頂。棕色皮毛的矮人的穿著比他的朋友更沒有品位，與綠色小矮妖差不多的綠色圓頂禮帽，搖來晃去的鑽石耳環，一件黑白相間的裁判襯衣。他炫耀著自己剛剛偷來的戰利
九九藏書品——雷奧的工具腰帶，然後手舞足蹈地跑掉了。
「跟黑屁股一樣。」帕薩羅斯說。
他不時偷偷望向塔頂，沒有發現矮人的蹤影。雷奧只能寄希望於他們還在那上面。製作彈藥只花了幾分鐘時間——他對此的精通不必多說，不過他卻彷彿感覺過了幾個鐘頭。
「不行！」阿克蒙推了他一把，「你都把刀子和閃光球拿走了。」
「英俊的一個！」紅色皮毛矮人端起咖啡。從他放大的瞳孔和狂野的笑容看來，他已經不需要更多咖啡因了。「帕薩羅斯！歌唱者！飲咖啡者！偷亮晶晶東西的人！」
雷奧舉起一個紅黃相間的袋子，那是一種叫作芳茲的垃圾食品，他猜應該是一種薯片。令他吃驚的是，管理員聳聳肩接過了袋子。「去吧！」
雷奧打量著矮人。他從前打敗過數不清的怪獸，對於除掉它們從來沒有過絲毫憐憫，不過此刻卻不同。他不得不承認，他有些敬佩這些小傢伙。他們開一些酷酷的玩笑，還喜歡亮晶晶的東西。雷奧可以理解他們。此外，波西和安娜貝絲此刻還在塔塔勒斯，大家都希望他們還活著，向死亡之門艱難跋涉。把這兩個猴子矮人送進那地方，讓他們面對同樣有如噩夢一般的麻煩……嗯，這麼做似乎並不正確。
伊阿宋沒有出現。也許他還被困在海神噴泉，或是在街上尋找雷奧。船上沒有人趕來幫忙，說不定他們花了好長時間才把海治教練頭髮中的粉色橡皮筋弄出來。
「什麼？」伊阿宋問。
「好吧，」阿克蒙說，「你動作不快。」
他向帕薩羅斯撲了過去，然而紅色皮毛的矮人太快了。他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蹦過伊阿宋頭頂，翻過一個跟頭，落在雷奧身邊，用毛茸茸的胳膊抱住了雷奧的腰。
沒有一個當地人注意到一艘巨大的希臘戰船在廣場上空盤旋，也沒有人注意到伊阿宋和雷奧從天而降，伊阿宋手中揮舞一把金色的劍，而雷奧……噢，雷奧兩手空空。
伊阿宋退後幾步，握劍在手。雷奧同時去看兩個地方，差一點扭到了脖子。頭戴牛仔帽的紅色皮毛矮人坐在大約三十英尺開外的咖啡桌旁，用他猴子一樣的腳喝著咖啡。頭戴綠色圓頂禮帽的棕色皮毛矮人蹲在海神腳邊的大理石底座上，剛好在雷奧頭頂。
「瞧！」雷奧掏出他的第一件武器——一團裹在鋁箔中的乾燥過的化學品，用手將它點燃。
他不停地拍打著腰間，希望他的工具腰帶會奇迹般重新出現。可是沒有。他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慌亂。幾乎所有的一切他都得依靠那條腰帶。現在他感覺就如同被人偷走了一隻手。
「我們可以跟你做個交易！」帕薩羅斯提議，「如果你放我們走，我們會給你百分之十！」
伊阿宋皺皺眉。「當然，不過——」
雷奧胃裡一擰。火焰在他手上熄滅了，他明白一定出了什麼大問題。他尖叫一聲：「陷阱！」從噴泉邊跳開了。可惜伊阿宋還在忙著召喚他的風暴。
雷奧正琢磨：其他的矮人都去哪兒了？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咔嗒一聲，這才反應過來，他帶領朋友們走入了一個陷阱。
雷奧想抓住他，可手指沒有一點兒知覺。矮人蹦到了最近的弩炮旁，他紅色皮毛的朋友正準備發射。
「可能性最大的推測，」帕薩羅斯說，「『應該取一塊水晶。』我們偷走它的那晚，他一直在夢中念叨這句話。」帕薩羅斯聳聳肩，「搞不懂他在說什麼，不過這東西是你的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好極了。」他嘟囔道。沒有會飛的朋友帶他上去。飛船太遠，無法尋求幫助。他可以把阿基米德球體變成某種飛行裝置——也許，不過這隻能藉助工具腰帶的幫助——而現在他沒有。他四下張望，冥思苦想。半個街區外，一扇對開的玻璃門打開了，一位老婦人腳步蹣跚地走出來，手裡拎著幾個塑料購物袋。
「特魯，」阿克蒙說，「特魯特——太多音節了！」
「你非得這樣不可嗎？」雷奧問，「你瞧，夥計，你的鐘塔上有幾個矮人，而我是矮人清除者，」他舉起一罐噴霧殺蟲劑，「看見了？清除者摩爾托·布諾。哧，哧，啊！」他做出矮人在恐懼中倒下的模樣，不過不知何故，義大利人似乎並不明白。
「任何東西都無法阻擋他們，」雷奧沉思道，「我不知道……」
「當然！」帕薩羅斯尖叫，「他老的時候在伊薩卡島上製作的，他最後的發明之一，我們把它偷來了！」
「我的腳著火了！」帕薩羅斯哀號道，「不亮！一點兒也不亮！」
紅色皮毛的矮人九*九*藏*書從海治教練身上跳過，在半羊人臉頰上狠揍一拳，然後跳上欄杆。他對雷奧鞠了一躬，脫下斑馬牛仔帽，從船邊一個後空翻跳了下去。
「它是機械的，」他說，「興許是通向矮人秘密巢穴的入口？」
「這東西怎麼用？」雷奧問。
「他會滅了你們，」伊阿宋猜測道，「如果你不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會這麼做，而且是馬上。」他的劍尖一指，頂住了阿克蒙毛茸茸的喉嚨。
「那是個地址嗎？」雷奧問。
「你最好還是老老實實說。」雷奧警告他。
「我們可以把寶貝都留給你們，」雷奧說，「除了屬於我們的東西，這個星盤，還有這本書，我們要拿回去還給威尼斯的傢伙。」
海神的三叉戟的尖頭上冒出一道雷電，電弧順著雕像傳遞下來，然而柯克普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跟在他們身後一路小跑，每一次褲子掉下來嘴裏便會咒罵幾句。他轉過街角，看到兩座古老的石塔肩並肩高聳入雲，比周邊的一切高出許多——也許是中世紀的瞭望塔。它們向不同的方向傾斜，如同賽車上的變速桿。
伊阿宋皺皺眉。「也許是，也許不是。義大利到處都是神祇的雕像。如果我們碰見眾神之王或是智慧女神，我會感覺好些——任何神，只要不是海神就行，真的。」
「再見！」帕薩羅斯一個後空翻，追趕他的哥哥去了。
他想象大地女神蓋婭在嘲笑他的懦弱——一個心軟的半神，無法下手殺死怪獸。他想起混血營地一片廢墟的夢境，田野間到處散落著希臘人與羅馬人的屍體。他想起屋大維用大地女神的聲音講話：羅馬人從紐約東進。他們向你們的營地推進，任何東西都無法阻擋他們的步伐。
「至少他還有點兒幽默感！」帕薩羅斯說，「我們從他那兒偷走東西，他本打算殺了我們，可是他最終還是放我們走了，因為他喜歡我們的玩笑，不像你們，壞脾氣，壞脾氣！」
「很好，」雷奧說，「我們去抓那些猴子。」
「好極了！」阿克蒙在近處的一張咖啡桌邊大聲鼓掌，「你可以做成個漂亮的彩陶罐，眾神之王的兒子！」
「求你別告訴他是我們偷的，」帕薩羅斯哀求，「他凶極了！」
「是的，閃光球不錯。」帕薩羅斯摘下牛仔帽，如同一位變兔子的魔術師，掏出阿基米德球體，開始擺弄起上面的古代青銅轉盤來。
「我們不會告訴他是從哪裡得來的，」雷奧保證，「而且我們不會殺了你們。我們會放了你們。」
他在一處平台上停下，靠在一扇狹小的帶鐵條的窗戶上，氣喘吁吁。他渾身冒汗，心怦怦直跳。愚蠢的柯克普人。雷奧認為等他一爬到塔頂，矮人就會跳走，讓他來不及使用武器，不過他必須試試。
「一個小神，」帕薩羅斯說，「在威尼斯。真的，它無足輕重。」
雷奧掙扎著站起身。伊阿宋已經起來了，一路跌跌撞撞。弗蘭克變成了一隻銀背大猩猩（雷奧不知道為什麼，興許是為了與猴子矮人溝通），他被閃爆彈震得不輕，趴在甲板上，探出舌頭，兩隻猩猩眼睛翻著白眼。
「他？」雷奧問。
「柯克普人！」阿克蒙對伊阿宋眯起眼睛，「我敢打賭，你是眾神之王的兒子，對嗎？我總是能看出來。」
「該走了！」阿克蒙說。
「呃，雷奧……？」伊阿宋緊張地問。
阿克蒙發出開心的尖叫：「我知道你跟大力神一樣聰明！我會叫你黑屁股第二！」
樓梯似乎無窮無盡。除了作為一個修建樓梯的借口外，整座塔似乎什麼都不是。
「威尼斯，」伊阿宋對雷奧皺皺眉，「那不正是我們的下一個目的地嗎？」
他一拉帽子，蹦蹦跳跳起來，從一張桌子跳上另一張桌子。帕薩羅斯看了一眼阿基米德球體，它滾到了雷奧的兩腳之間。
他知道在爆炸的時候應該扭過頭去，但兩個矮人還在目不轉睛地盯住它看。牙膏，糖，還有殺蟲劑雖比不上阿波羅音樂，不過它們能製作出相當不錯的閃光彈。
「不行，」帕薩羅斯可憐巴巴地說，「我真的不能說。我沒法發音！特……特……太難了！」
雷奧懂得他的意思：「殺了他們！」這翻譯起來很容易，因為教練的話里大多都有「殺了」這個詞。
帕薩羅斯聳聳肩，解下一塊金錶，遞給他哥哥。「你贏了，我原以為他不會這麼傻。」
「哦，它不管用了，」阿克蒙說，「好像缺少了一塊水晶什麼的。」他看了看弟弟，尋求幫助。
甲板上的局面比他所擔心的還要糟糕。
他身下是博洛尼亞城——一張青山環繞，紅磚房屋組成的拼圖。除非雷奧能在迷宮一般的街道中找出那些矮人……不，決不能失敗。也不能等他的朋友們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