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配戴著它。」尼克咆哮著。

他的夢境毫無感覺，也算是種解放。

尼克嘆了口氣……然後他的眼睛突然睜開了，他發現自己正平躺著注視樹枝間灑下的陽光。

教練大笑著：「不只是飛馬，孩子。你會喜歡的。」

這幾個字對尼克已經毫無意義了，地獄是沒有憐憫的，只有判決。

尼克喝了一些，他很驚訝為什麼自己這麼口渴。「我這是怎麼了？布賴斯……還有那些骷髏……」

「不要緊，」教練信誓旦旦，「有一次在決賽中，我甚至不得不用樹枝和捆紮帶來固定四分衛球手的腿。」

「這是什麼？啊！」

「嘿，孩子，」海治教練的聲音很柔和，「我們都很生氣，包括像我這樣的小甜心。」

尼克咬咬牙：「死就死吧，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把雕像運到混血營。」

尼克困惑地看著她：「你為什麼會相信我？你們兩個都感受到了我的憤怒，知道了我最壞的感覺……」

尼克不敢相信他一直昏迷了這麼長時間。他講述了自己奇怪的夢——鷹身女妖艾拉的呢喃抱怨，對風之仙子美麗的一瞥（這令教練很擔心）——尼克覺得那些幻象只持續了幾秒鐘。但蕾娜說現在是七月三十日下午，他矇矓昏迷了好幾天。

「好吧，長話短說了。」半羊人有點吹鬍子瞪眼，「我跟風之仙子們說了我們需要幫助。我吃了的那封信，是確認騎兵已經到來，他們說需要點時間來組織，不過他應該很快就到這裏了——隨時都可能。」

一群烏鴉盤旋在黑暗的空中，然後烏鴉就變成了一群馬飛馳而過。

「你應該為自己的罪而死，」尼克繼續說，「這是對你的懲罰，你不應該被流放的。你更應該躲遠點，你的父親奧迦斯可能不會贊同打破誓言。但我的父親哈迪斯是真的不會贊同那些逃避懲罰的人。」

儘管他的口氣很輕描淡寫，半羊人的眼睛下面卻有很深的眼袋。他的面頰凹了下去，看起來和尼克同樣糟糕。九九藏書

蕾娜說了十多次尼克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已經死了，」尼克說，「你是個沒舌頭、沒記憶的幽靈，說不出任何秘密了。」

「衰退？」

「前面的公馬……」蕾娜難以置信地搖搖頭，「是珀伽索斯，長生不老的飛馬之王。」

他們沒有去審判他，而是關心他。但這些對他來說都沒意義。

他的感覺又恢復了，意識到自己睡在帳篷外面的睡袋裡，身上只穿了一條短褲，上千條塗有棕色黏液的繃帶遍布全身。他的胳膊、腿和胸部都由於乾燥的泥而發癢。

它們更近了，尼克才發現原來是長著翅膀的馬——至少有六匹，排列成了「V」字隊形，上面沒有騎手。

正當提到了布賴斯之時，蕾娜的兩隻金屬狗豎起了耳朵咆哮起來。

哈迪斯消失了，尼克發現自己回到了塔塔勒斯，站在悲慘女神埃克里斯面前。她的面頰上有一道道血痕，眼淚不斷流出，滴在了她膝蓋上的海格力斯護盾上：「哈迪斯的孩子，我還能為你做什麼呢？你已經很完美了！太多的悲傷與痛苦！」

「但是布賴斯，我……」尼克無法繼續了。

「乳酪對鷹身女妖來說很不好啊。」她嘟噥著，然後她縮起自己的臉，低吟著一句她背下來的預言，「太陽落下，是最後的詩篇。」她又餵了西摩一塊奇多，「但乳酪對豹子頭非常好。」

「走吧。」尼克說。

尼克倒下了。

「嘿，這是個可行方案！」教練對尼克咧嘴一笑，「還記得在勞倫斯出現前我拿到的紙飛機吧？這是來自美麗在埃俄羅斯宮殿的一個聯繫人的消息。這個鷹身女妖叫納吉茨——她和美麗很早就認識了。總之……她認識一個人，那人認識的另一個人認識一匹馬，馬認識一隻山羊，山羊認識另一匹馬——」

「你是誰？」尼克問。

「遠不止於此。」蕾娜握住了尼克的手，「當你睡著的時候，我想了很多事。我對你說的那些我爸爸的事ｒｅａｄ•９9csw.cｏｍ……除了你我再沒告訴過任何人。我認為你是個值得傾訴的人，是你減輕了我的一些負擔。我相信你，尼克。」

根據蕾娜所說，他周圍的空氣降至冰點，地面變黑。在可怕的哭泣中，他對周圍的每一個人都釋放了大量的痛苦和憤怒。蕾娜和教練體驗了他的塔塔勒斯之旅，他被巨人捉住後浪費在銅罐子里的時間。他們感受到了尼克在阿爾戈二號上時的痛苦，還有他在薩隆那的廢墟中與丘比特的相遇。

「飛馬，」尼克欣喜若狂，「你召集了這麼多飛馬來運送雕像。」

「為什麼？」尼克問。

「你還沒有告訴他最好的消息呢。」教練提醒她。

蕾娜的嘴繃緊了：「沒有消息，但我堅信她們還活著。」

「不！」布賴斯的身體變成了黑色，還冒著煙，而且已經陷至胸部了，「不，我是布賴斯·勞倫斯！我還活著！」

尼克試圖去凝視蕾娜的臉：「你也認為這個可信？」

「不。」蕾娜的手按住了他的前臂，弄皺了繃帶，「再次影子旅行會讓你沒命的。」

尼克回頭確認朋友們是否安全，蕾娜和教練的眼裡滿是驚恐。蕾娜的臉在流血，阿金和阿銀在繞著圈，彷彿它們的機械大腦短路了。

「那海拉和塔莉亞呢？」尼克問。

海治教練噴了口氣：「因為你是隊伍的一員啊，傻瓜！我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

海治教練咬著一根棍子說：「孩子，這次我同意蕾娜。用棒球棍打別人的頭是一回事，但把那傢伙變成幽靈，這可是很黑暗的事。」

蕾娜強顏歡笑，捏捏尼克的手：「教練說得對，尼克。能偶爾釋放出黑暗情緒的不止你一個。我跟你說了我爸爸的事，你很支持我。你說出了你痛苦的經歷，我們怎麼能不支持你呢？我們是朋友啊。」

「你要喝點運動飲料補充一下。」教練依然堅持。

「我不是有意要嚇你，」尼克苦澀地說，「更不是……要毒害另一段友誼。對不起九九藏書。」

「你們為什麼救我？」他問，「你們知道我無法再幫你們了，你們應該另找辦法繼續運送雕像才對。但你們浪費了三天的時間來照顧我，為什麼？」

「我……我沒有！我……」

「他是誰啊？」尼克問，「什麼騎兵？」

「這是種帶有自然魔法的運動醫學，」教練說，「是我的一種愛好。」

「不，一切不會好的！」美麗慟哭著，「蓋婭正在崛起。」

尼克希望能感到憤怒——在他們審判他的時候對他們大喊，這是他通常會做的事，但他的憤怒沒有爆發。他對布賴斯·勞倫斯、蓋婭和巨人們依然有著十足的怒火，他要找到占卜師屋大維然後用鏈帶把他勒死。不過他一點都不生蕾娜和教練的氣。

幽靈消失了，大地的裂縫也閉合了。

骷髏們瓦解成了灰燼，紀念碑上覆蓋了一層白色的凍霜。布賴斯·勞倫斯步履蹣跚，緊緊抓住自己的頭，兩個鼻孔都流出了血。

後來，他們告訴了他發生的事，而尼克記得的只有尖叫。

接下來布賴斯的嘴裏只傳出喋喋不休的低語，他的臉變得模糊。現在說他是誰都可以——他只不過是成百上千無名幽靈中的一個。

「我……我不喝……」

蕾娜突然站起來，她凝視著北方，臉上流露出敬畏：「那是騎兵……」

他又看見了鷹身女妖艾拉蓬亂的紅頭髮上插著紅羽毛，眼睛好像黑咖啡的顏色。她靠在大房子客廳里的沙發上，旁邊是魔力豹頭西摩，艾拉來回搖晃，給豹子喂著奇多。

布賴斯腳下的地面裂開了，腰部以下全都陷了下去。「停！」布賴斯狂抓著泥土和塑料花，但他的身體依然在下沉。

場景發生了變化，尼克與哈迪斯站在波克雷山上，那是哈迪斯帶他去朱庇特營的第一天。「去吧，向他們介紹你自己是普路托的孩子。這次聯絡非常重要。」哈迪斯對他說。

接著艾拉變成了黑頭髮、身懷六甲的風之仙子，在營地的上下鋪上痛得直打滾。克hｔtpｓ://ｒｅaｄ•９9ｃｓw•coｍ拉麗絲坐在她旁邊，用涼毛巾擦拭著仙子的額頭。「美麗，你會沒事的。」雖然克拉麗絲的聲音里也充滿著擔憂。

「很好，」教練說，「再多幾個步驟就可以了。」他舉起一大塊正方形繃帶，上面塗有棕色的黏性物質，敷在了尼克的鼻子上。

蕾娜打量著他的臉：「尼克，我不得不承認，在第一天你是無意識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思考或感受。你做的事情簡直慘不忍睹……難以接受。」

在她旁邊，海治教練皺著眉頭。不幸的是，尼克的眼睛直接能看到教練的鼻孔裏面。

不過他們似乎不在意，不……他們在意的更多。

她看起來剛剛從疲憊中緩過神來，但她的笑容依然僵硬：「海治教練帶你脫離了危險。獨角獸水、神酒和神食……我們不能再使用它們了。你衰退得這麼嚴重。」

尼克吸了口氣，鼻子里滿是海治的家庭特效藥的芳香味：「蕾娜，我……我想不起來了。我對布賴斯做了——」

「有好消息和壞消息，」蕾娜說，「但首先你要吃點東西，在聽壞消息之前一定要恢復體力。」

蕾娜點點頭：「我們沒有發現其他羅馬人的蹤跡，所以布賴斯似乎沒有通知任何人他的方位。同樣，也沒有俄里翁的蹤跡。希望這意味著他已被狩獵者們拿下。」

尼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們看見了他最深的秘密，知道了他是什麼樣的人。

「羅馬人後天就會攻打混血營。」尼克又喝了口運動飲料，很涼爽，但是沒有味道。他的味蕾似乎已經逐步永遠進入了影子世界。「我們必須快點，我要做好準備。」

「三天？」

蕾娜皺皺眉：「可能因為這很難相信吧，海治教練認為他找到了另一個運送雕像的方法。前三天他一直在說這件事。但至今我們依然看不見——」

「求求你！」

「你消滅了他，」蕾娜說，「你把他變成了一個幽靈。並且，是的，這讓我想起了父親的事。」

他看見了姐姐比安卡和阿耳read.99csw.com忒彌斯的狩獵者們坐在混血營的餐廳里，她和新朋友們說說笑笑。然後比安卡就變成了黑茲爾，在尼克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說：「我希望你是個例外。」

「你對軍團發過誓。」尼克的呼吸在寒冷中蒸發，「你打破了規則，造就了痛苦，還殺死了自己的百夫長。」

領頭的是一匹巨大的公馬，有著金色的皮毛和鷹一般五彩繽紛的翅膀，它的翼展比其他的馬都寬兩倍。

「感謝諸神。」蕾娜俯身看著他，她冰涼的手放在尼克的頭上。她臉上滲血的傷口已經消失了。

這東西聞起來像盆栽裏面的土、香柏削片、葡萄汁的混合，總之就是肥料的味道。尼克已經沒有力氣把它拿掉了。

「你……你要把我當植物種嗎？」他喃喃自語。

他們「聽見」尼克對布賴斯·勞倫斯發出清晰而洪亮的無聲挑戰：你想要秘密嗎？就在這裏。

尼克堅定前行，抓起布賴斯的舉證期牌子從他的脖子上扯下。

西摩吼叫著表示同意。

「是啊，除非你讓我先狠揍他們一頓。」教練說，「除此之外，並非所有的都是壞消息。」

「你已經做了該做的事，我都看在眼裡。」蕾娜說，「答應我，只要我們能避免，就不要再把人變成幽靈。」

蕾娜看著石碑，眼裡滿是痛苦，彷彿更多的幽靈會從墳墓里蹦出來。

「嘿，孩子，」教練開口了，「我很欣賞你的大無畏精神，但如果你把我們和雅典娜·帕台農都帶入永恆的黑暗，那麼一切就都變得毫無意義。布賴斯·勞倫斯在這一點上是正確的。」

尼克循著她的目光，看見一群大鳥正在靠近。

「我們沒法挪動你，」蕾娜說，「其實……應該說你根本無法被挪動。因為那時的你就像個虛幻的影子。如果不是海治教練——」

「孩子，現在別擔心這個。」海治教練把吸管放在尼克的嘴邊，「喝點運動飲料吧。」

「教練，」蕾娜有些責怪地說，「你是不是想讓他繼續頭疼啊？」

蕾娜和教練不自在地看看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