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作為我們一夥的頭領，個子粗大，力氣如牛，火了能一口氣罵出一長串嚇人的粗話——罵人當然說不上好，不過人有時候被逼無奈，不罵還真的不行。

我最後終於憋不住，提醒他說：「咱還是忍一忍吧，最好玩點別的——就是『狐狸老婆』請咱去，咱還得躲遠點哩！」

無聊的夏天一天天過下去，悶得人身上長滿了痱子。老憨終於忍不住了，有一天突然找到我們——可是他一開口吐出的那個古怪念頭，簡直把我們給嚇了一跳！

那些故事讓人聽了又害怕、又好奇，總覺得怪有趣的，讓人一輩子都忘不掉！這樣的兇險怪事就像有毒的寶物一樣，平時就存放在林子深處，只是沒人敢伸手去摸一下。

「你們不敢我就自己去了，到時候再後悔可就晚了！」

那傢伙折騰人的方法不知有多少種，講起來嚇死人。

他最後說：「誰要是得罪了『狐狸老婆』，那也就完了！」

於是老憨就用挑釁的目光看著我。我也沒有吭聲。

因為一旦遇到了「對頭」，兩邊真的開始對壘，他就是司令九_九_藏_書。那時無論誰向他說什麼，都要先喊一句：「報告司令！」

總之，那裡儘是一些千奇百怪的、嚇死人不償命的危險物件。這些物件平時既供他玩耍，又用來防身，都是他王國里的成員，個個都按他的眼色行事。

大家一齊應和我的話：「就是啊！這可不行！這可不是亂來的……」

我們愣愣地看著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今的「狐狸老婆」獨身一人，早就習慣了在自己的王國里稱王稱霸，這傢伙說一不二，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

關於這傢伙，海邊上越傳越神、越嚇人，那些話都和獵人說得差不多：與「狐狸老婆」作對的人從來沒有一個贏的，往往還沒鬧清是怎麼回事哩，就被糊裡糊塗地捉去了，然後就任其折騰了。

我們不會後悔。他會討來大蜜杏嗎？讓人多少有點難受的是，這位好朋友和鳥兒一樣，早晚要害在嘴巴上。

他最早在我的名字前邊加個「老」字，讓所有人都模仿起來——有時老師走神了或高興了，也那樣叫起我來。這對我並沒有造成read.99csw.com什麼實際性的損害。

不過事情怪就怪在這裏：我們進了林子，越是害怕，就越是要往那個方向打量。一些鳥兒從那裡飛出來，一些怪叫從那兒傳過來，我們都在默默地看和聽，長時間駐足觀望。

「那就得嚇得尿褲子了，最好還是趁早躲開——撒腿快跑！」

老憨翻翻白眼，做出一副嘲弄的樣子，說：「是嗎？這麼嚇人啊？你們真的尿了褲子？」說著故意來摸我們的胯部，我們趕緊閃開了。

去年夏天老憨算是夠威風的：背著一支放不響的黑桿長槍，還在腰上別了一把韭菜刀子。

這個傢伙啊，不要說我們，就是村裡人，熟悉他的也並不多——只知道他是這樣一個怪物：身子長得像麻稈，又細又高，瘦得皮包骨頭。就連與這傢伙打過交道的人，說起他來都是驚噓噓的模樣。

那個「狐狸老婆」啊，還是讓我們遠遠地躲開吧！

有時候，我們正在林子里玩著，突然會感到一陣害怕，那大半是因為那片黑色的林子——都知道它的中心住了一個魔鬼一樣的、半九九藏書人半妖的傢伙。

有時候大家會靜靜地聽我講。因為我的心眼多，遇到事情比一般人沉著，所以更加靠得住。而老憨毛毛躁躁的，常常拿不定主意，最後不得不說一句：

在海邊什麼氣人的事兒都能遇到，這時候實在忍不住了，老憨也就開罵了。他是這方面的能手。

我一直在琢磨老憨——這個人如果不是瘋了，就是被「狐狸老婆」園子里的好東西給饞壞了。

傳說中，那片黑烏烏的林子早就被「狐狸老婆」搞成了一個王國，那地方要多怪有多怪，裏面什麼都有：千面鳥、百足蟲、長大紅冠子的蛇，還有南方才有的孔雀、水桶粗的巨蟒……

有一位獵人嚇唬我們，說他的眼睛像鈴鐺，牙齒像鋼釘，看人的時候死死盯住——光一掃到你的身上，你就得瑟瑟打抖。

老憨勇敢膽大，這是公認的。他除了夜間不敢一個人到林子深處去之外，其他事情樣樣敢做。

我們問：「如果他一直盯著你看呢？」

因為這個「狐狸老婆」不是什麼動物，也不是一般的人——要說清楚這件事情的前前後後，還ｈｔｔps://reaｄ•９9cｓｗ•ｃom真要費不少口舌。

這些事兒現在想起來多少有點好笑。不過那時要打仗，一幫人在一起總得有個頭兒，有個說話瓮聲瓮氣的人，這方面非老憨莫屬。

可是我們無論怎樣膽大、怎樣嘴饞，總還不至於打「狐狸老婆」的主意；不光是不敢接近他的王國一步，即便是私下裡閑扯到他，也多少有點提心弔膽的。

不過他究竟怎麼折磨人，都只是一些傳說，沒人將親身經歷仔細講出來——可能因為他們一個也沒有活著離開過吧……

他提出的是一整套嚇人的計劃：打劫「狐狸老婆」！

比如說那裡有一個園子，裏面有花生地瓜、饞死人的無花果、各種瓜果梨桃——特別是有一種拳頭大的蜜杏，咬一口甜得人滿地打滾……

我們都覺得老憨真的瘋了！

我們平時不光要遠離那個地方，而且誰也不敢開口閉口提到它。

不管怎麼說，平時我們只要進了林子，總是遠遠躲開那片黑烏烏的地方——那裡由一片密密的槐林和雜樹林子組成，密不透風，從裏面常常傳出各種怪叫：像鳥叫，又像什麼活物受刑時reaｄ•９9cｓw.ｃoｍ發出的慘叫。

當大家最後聽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他到底在說什麼，很長時間沒有一個敢應聲。

我們大家在一塊兒時，老憨常常裝出說一不二的樣子。這在戰鬥期間很有必要，但在平時也就不行了。他除了偶爾能聽進我的一點意見，其餘誰的話都不聽。

那聲音誰也沒法模仿，誰也說不明白。

簡單點說，這傢伙一開始也算林子里的一個老戶，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獨自待在莽林深處，五冬六夏都不出來。可他既不是獵人，也不是採藥的人。

可惜現在是和平時期，打打殺殺的機會少了，平心靜氣講道理的時候多了——而講道理是我的強項！還有，老憨在海邊的一些做法越來越荒唐，比如，裝死和捉弄破腚這類事做多了，威信也就不如從前了。

他還說：招惹了他的人總是遭殃倒霉，因為你就是跑開了也不行，他會窮追，一口氣追到底，別想半路上饒了你。你還能跑到哪裡去？他在這片林子里住了一輩子，隨便一棵歪脖子樹、一條小路，都是他的密友，它們幫他不幫你。

「還是聽聽老果孩兒的吧，他的心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