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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衛華姐 二

尋找衛華姐

高林哪能不知道我這點心思,說,衛華姐,他先打聽到了我的手機,就打給我了。我說,行啊,找誰都一樣,到哪裡聚呢?高林說,建國說了,老地方。我說,老地方是什麼地方?高林說,嘿,衛華姐,你跟我問的一樣,我也忘記了老地方。高林這一說,我才想了起來,是有一處老地方,當初我們沒有分手時經常聚會的地方,可這麼久了,那個叫西七的小飯店,還會在嗎?高林說,建國說了,還在,他已經訂了包間。我懷疑了一下。高林又說,要是不在了的話,建國怎麼訂得到包間呢?最後高林把西七的地址轉發給我,建國寫得很詳細,新衙街和舊學坊交界處往右拐進舊學坊,舊學坊里第二條巷子,叫蓮花巷,蓮花巷12號。
下了車我的心情忽然好起來,舊學坊一定就在附近,走幾步就到了。真是如有神助,走了幾步,就看到了舊學坊的路牌,我心裏剛一激動,很快卻又犯猶豫了,這舊學坊和新衙街是十字交叉狀,而不是丁字交會狀,我可以從兩個坊頭read.99csw.com進入舊學坊,這才發現,建國讓我們往右拐,這是個錯誤的指示,他怎知道我們從哪個方向進入新衙街呢?且不管那麼多了,好在舊學坊已經找到,大不了我走錯一頭,回出來再進另一頭就必定是了。
沒想到我又錯了,我從這頭進入舊學坊,舊學坊里第二條巷不是蓮花巷,第三條也不是蓮花巷,第一條巷也不是蓮花巷,我回來,又從另一頭進入,還是沒有蓮花巷。我退出來,街頭上有個書報亭,我過去打聽蓮花巷,那個賣報的婦女說,蓮花巷不應該從這裏走,你要繞到望亭路的口子進去。我不知道那個望亭路在什麼地方,報亭婦女說,這個圈子繞得遠呢,你要打個車。我重新上了一輛計程車,這個司機比剛才那個司機好一點,我上車時他還說了一聲你好。但是他繞了好一會兒,眼看著沒希望找到望亭路進入蓮花巷的口子,就好不到哪裡去了,跟我說,你下車吧,我要交班了。我說,都是六點交班的,都七點了,你交什read.99csw.com麼班?那司機說,我就是七點交班。我說,我可以投訴你的。司機說,你投訴好了,沒有人投訴的司機不是人。我一邊生氣一邊下車,正好高林的電話來了,沒等他開口,我沒好氣地說,高林,你搞什麼搞,我找不到西七。高林說,衛華姐,我也找不到西七。又說,我剛才打電話問了小剛他們,他們也沒有找到。我說,高林,建國回來,你見到他了嗎?高林說,沒有,他直接打電話給我的。我說,那你看看他的來電顯示。高林看了,說,1390後面是103,這好像是北京的手機。我說,明白了,建國在北京搞我們呢。
第二天一早,高林就來電說,衛華姐,建國來電話了,向我要你的手機,我不知道他又要搞什麼,就沒給他。又說,可我想想還是不對,建國他為什麼要在北京搞我們?我想想也不對,我決定去做一件事情。
我打電話告訴了高林,高林說,算了算了,不跟他計較了。我嘆口氣說,老地方已經不是老地方了,沒地方可找https://read.99csw.com老地方了。高林說,衛華姐,說話繞這麼大的圈子幹什麼啊?我回味了一下自己說的話,驚出一點虛汗。
上午單位不忙,我抽個空子又跑了一趟新衙街,因為是大白天,眼目清亮,一下子就找到了蓮花巷,只是沒有12號,什麼號也沒有,整條蓮花巷都拆了,用藍色的圍板圍起一個大工地,我看不見裡邊是什麼,往前走了走,終於找到一個缺口,朝里探望了一下,就是一片廢墟。有個工人見我張望,過來說,你找人嗎?我說,我找一個地方,蓮花巷12號,就是這兒嗎?他說,不知道,我是外地人。說罷他鑽進工棚里去,過片刻又退出來說,昨天晚上也有個人來找的。我說,什麼樣的人?他搖了搖頭說,天太黑,看不清,男的。
哪曾想到這才是代價的開始,那司機載我到了城西,似乎就迷了路,但並不說話,只是嘴裏「嘖嘖」作響,我看出奇怪,問他,是不是找不著路?司機不理我,嘴裏又開始「咦」來「咦」去,「咦」到最後,他不能不理我read•99csw.com了,也不能保持面目一直向前的姿態了,他側了一下腦袋,斜眼看了我一下。這下輪到我「咦」了,我說,咦?我告訴過你地址了,而且,這裏差不多就是新衙街了。那司機還是金口難開,車子再往前,看到了豎在街頭上的路標,正是新衙街,說明我們已經開到了新衙街的盡頭,司機設法掉了頭往回開,我的臉貼在車窗玻璃上,睜大眼睛朝外面看,不要錯過了舊學坊,可是天色已經黑下來,看不清楚,司機似乎有點惱,但他又惱我不得。錯不在我。又開了一段,可能感覺又快到新衙街的另一個盡頭了,司機終於忍不住了,停了車,打開車門,下去拉住一個路人問路。問完路上車,司機打了方向盤又掉頭。我說,又開過頭了?司機只管沉著臉往前開,仍沒發現舊學坊,一會兒又開到剛才已經到過的新衙街的那個盡頭,別說司機不幹了,我也不幹了,我說,算了算了,我下車了。我付車錢的時候,司機才說了一句,舊學坊可能拆了。我氣得大聲說,不可能,還有人在那裡等我呢。那https://read•99csw•com爛車屁股一冒煙開走了。
我揣著這個曾經很熟悉,但又早已經遺忘了的詳細準確的地址,晚上就去了,上了計程車,我報了地名,見司機點了點頭,我就更踏實了。我從城東趕到城西,路途遙遠,好在建國定的是晚七點,我還有足夠的時間在路上消磨,只是眼睛看著計價表上的數字快速翻滾,心裏就沒的痛了一下,好你個建國,吃你一頓隔代飯,代價還不小。
幾天前的一個下午,我接到高林的電話,說,衛華姐,建國回來了,要請我們聚一聚。我就覺得奇怪,這個建國,從小和我們一起長大,一起上學,又一起工作,後來我們終於分道揚鑣了,他和小軍、小月幾個人出去闖天下,北漂的北漂,南巡的南巡,剩下我們幾個留守在老地方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地工作和生活,開始一兩年,還有些聯繫,但後來就斷了,斷得很徹底,彼此不再來往,也不再有消息。這沒有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建國這傢伙,從前是跟我最鐵的,現在回來了,不先來找我,倒去找高林。
自認倒霉吧,各自回家,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