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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婦雜記 大黃狗

主婦雜記

一到日本,我的身份便變成了「家族滯在」。「家族滯在」是個日本詞兒,中國沒這一說法,聽著彆扭。說白了,意思就是「沒有工作的家屬」,隨著掙錢的丈夫居住,是個附帶品。作為附帶,我每年得在日本居住幾個月,承擔一下「主婦」的責任。「家族滯在」期間,每日所糾纏者多是家長里短,雞零狗碎,婆婆媽媽的,提不到桌面上來。在國內我得寫作,天天得弄出些文字來。兩三個月不動筆,便覺得手生,便詞不達意,腦袋便灌了漿似的發木。所以,當「家族滯在」也得日日拿筆記點兒什麼,以便回去能立即投入「戰鬥」。於是就將每日的「事」加以簡單記錄,統起來一看,哈,一滿的流水賬,都是柴米油鹽,都是縫補漿洗,沒有一件「正經」的。本欲撕而棄之,轉念一想,這便就是日子了,淡泊又平常的日子,其實我們天天都在日子里泡著。如今藉助《長城》雜誌發表出來,專給主婦們看,或許能有知音。

大黃狗

推著行李臨出海關,回過頭再看大黃狗,黃狗規規矩矩地坐著,還是那麼親切可愛。
嘻嘻……大黃狗。
看見它,我就下決心,回國一定養一隻這樣的大黃狗。緊接著心裏就開始盤算,在我服務的陝西周至農村蓋一院房,養只狗,養兩隻鵝,養兩隻貓,養一群雞,挖一口井,種些個菜,栽幾棵海棠樹……做起了白日夢。
日本海關弄只農村read.99csw•com的大黃狗來執勤,我每回在廣島一下飛機都能看到這隻黃狗。它一聲不吭,低著頭在每件行李上嗅來嗅去,很是盡忠職守。不像吐著舌頭、張牙舞爪、狼一樣的德國犬讓人望而生畏,讓人敬而遠之。廣島海關這隻大黃狗很溫馴,很謙恭,永遠那麼平靜,毛色淡黃,眼睛大而黑,很美。說它是農九_九_藏_書家院里卧在門口親切而有人氣兒的看家柴犬,沒人不信。
我暗自慶幸,放在手提袋裡的一捆香菜沒給查出來,根據動植物檢疫法規定,我得報關,愣是混過來了。
大黃狗從落生以來哪聞過這個,它不圍著轉圈才怪。
黃狗當然不理我,它不認識我。我喜歡它,它不喜歡我。
來回走得多了便感覺到廣島只有這隻黃狗在海關執勤,https://read.99csw.com因為除此之外並沒見到黑的、白的、花的什麼狗。黃狗從我身邊過,我就想摸摸它,以示喜愛,但一看到牽著它的警察便不敢造次了,畢竟在人家的地面上,畢竟是只正在執行重要任務的狗,跟執法機關是開不得玩笑的。
日本海關人員對箱子里的東西挑不出什麼,大概心裏在想,這女人準是個吃貨。吃貨就吃貨,哪個主婦不是為著吃呢,九九藏書一日三餐,沒作料能行?我很鎮定很吃貨地歸置我的行李,海關人員幫忙捆紮,他比我麻利。
奉命在海關人員面前打開箱子,任人家在裏面翻檢。箱子里的內容讓日本人吃驚,也讓我十分的不好意思:幾十包方便羊肉泡饃,一大包辣椒面,一大包糖蒜,兩斤臘牛肉,兩瓶紹興料酒,一瓶鎮江香醋……日本人掏出一小包粉末,翻來覆去地看,放在鼻子下頭聞,張了半九九藏書天嘴終於忍住了一個倒海翻江的大噴嚏。
等行李的時候我的眼睛隨著大黃狗轉,看它怎麼工作,將來我也要訓練我的狗,能嗅得出好人壞人。我看到大黃狗在一個箱子跟前不停地聞,警察將那個箱子從傳送帶上拎下來,黃狗就圍著箱子轉,轉了幾圈,卧在箱子跟前。我想,這個箱子准有夾帶,得出事。仔細一看,了不得了,那箱子是我的!
那是我來時自炒自碾的重慶花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