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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山區租了一棟小房子,如果天氣好,幾乎能看到十五英裡外波光粼粼的太平洋反射的陽光。但若遇上陰雨天氣,外面的景緻不免令人低迷,我便會合上百葉窗。夜裡,我有時可以聽到郊狼在尼科爾斯峽谷間哀鳴。這裏氣候溫暖,我暫時沒有回科羅拉多的打算。我定期給父親、母親和賴莉打電話,比我在家時頻繁多了,但我依然害怕那裡的幽靈,甚過害怕在此處的。
我的經紀人已經把我的書和電影版權預售出去了,售價比我在《落基山新聞》工作十年能拿到的錢還多。等拿到這筆錢以後,我會把大部分作為信託基金,留給賴莉尚未出生的孩子,那是肖恩的孩子。我覺得這麼多錢存在自己的銀行賬戶上肯定管理不好,也覺得自己不配https://read.99csw.com享受這筆錢。這是一筆血淋淋的錢,是好幾條人命換來的。我只從出版商支付的第一筆定金里取出了一小部分,足夠應付我在洛杉磯的花費,還有寫完書稿后沒準去一趟義大利的路費。
布拉德告訴我,儘管官方對巴克斯的正式搜捕已經結束,但聯邦調査局對他的心理動機分析仍在繼續,只是這一心理分析非常難以進行。探員們在他位於匡提科附近的公寓里搜檢了整整三天,沒有發現一件跟他的隱秘生活有關聯的物品,沒有殺人之後的紀念品,沒有新聞或報道剪報,什麼都沒有。
那是具只剩下身軀的殘骸,上面有身份證件、聯邦調查局徽章和衣服。那具殘缺不全的遺骸位於兩條地下排水溝的https://read.99csw.com交匯處,躺在一個混凝土架子上。涵洞里潮濕惡臭的環境加快了屍體的分解速度,屍體已嚴重腐爛,加上動物的破壞,調查人員已經無法查明死因,甚至無法進行屍檢。不過驗屍官還是在那具殘骸上發現了一處類似子彈貫通傷造成的傷痕和一根被打斷的肋骨,但是沒有發現子彈碎片,因而無法證實此傷口是否為蕾切爾的槍擊造成。
在我看來,一切似乎太湊巧了,其他人也這麼看。布拉德給我打了個電話,告知了這些情況。他私下跟我說聯邦調查局已經正式結案,但仍有人並未放棄追捕巴克斯。他說,有些人認為涵洞內發現的那具殘骸只不過是巴克斯丟掉的一張皮,很可能是他在涵洞里碰上的某個流浪漢。他說九九藏書他們相信巴克斯仍然活著,躲在外面逍遙法外。我也這樣認為。
官方布告上,我並沒有從《落基山新聞》離職,只是在休假。格雷格·格倫一直想讓我回去,但我沒有明確答覆。如今掌握主動權的人是我。我現在是記者中上過《晚間報道》和《拉里·金脫口秀》的大明星,格雷格希望我的名字能出現在報社員工的名單中。現在我算是在休不帶薪的長假,同時撰寫新書。
蕾切爾現在就在那裡,這是布拉德告訴我的。得知自己將被調離行為科學部、調離匡提科,她便用之前攢下來的假期出國了。我一直等著她聯繫我,卻遲遲沒有她的消息。現在我覺得再也等不到她了,我想我也不會去義大利,儘管她曾邀請我一起去。夜裡,無數可怕的幽靈在我身邊逡巡https://read.99csw•com,但是最可怕的幽靈在我心中。它引誘著我,使我懷疑一切自己最渴望得到的東西。
還有一些非常微不足道的線索:他有一位追求完美、從未放棄體罰手段的父親,他是個追求極度清潔的強迫症患者——我想起了他的那張辦公桌,我坐在那兒時動了下月曆,他很快就又扶正了。多年前與他解除婚約的未婚妻告訴布拉斯,他要求她每次做|愛之前和之後,都要立刻沖澡洗乾淨。他在高中的一個朋友主動告訴布拉德,他曾透露,小時候每次尿床,他父親都會用手銬把他銬在浴室的毛巾架上,但老羅伯特否認發生過這件事。
但這些只是細節,不是要追尋的答案。這些只是他巨大人格拼圖中的些許碎片,他們只能依據僅有的碎片猜測拼圖的原貌。我記得蕾切read.99csw.com爾曾經對我說過,這就像試圖把一塊摔成碎片的鏡子重新拼合起來,每一片碎片能映照出目標對象的一部分影像,但一旦目標對象發生了移動,影像也會隨之變化。
我一直留在洛杉磯。我請貝弗利山的一位外科大夫給我的手做了修復手術,現在只有在電腦前工作一整天之後,那隻受傷的手才會隱隱作痛。
晚春時分,洛杉磯水電管理局的一名調查員前來調查附近居民投訴的古怪惡臭的來源,最後在涵洞里發現了那具屍體。
身份識別工作也無法得出明確結論。除了已發現的徽章、身份證件和衣服外,再沒有其他東西可以證實這具殘骸屬於聯邦調查局探員小羅伯特·巴克斯。襲擊屍體的動物——如果真是動物——徹底破壞了下頜骨和上牙床,因而無法通過牙醫診斷記錄比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