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沒有電話，博斯坐在小廚房的椅子上等待。他注視著房間另一頭的屍體，感覺心仍在怦怦直跳，頭也有些暈。他還發現自己對床上的死者沒有任何感覺——沒有同情，沒有自責，也沒有難過，全然沒有。

博斯將目光從窗戶轉向她。「什麼？」

該死！博斯心想，她竟然先接了個客，然後才報警。她真正關心的竟是這種事！這會兒可能已經有另一個替代者進了屋，而自己只能在這兒干看著。

「記不清了，一個多鐘頭吧。」

他回頭看了看床上的屍體，空氣中的火藥味還沒散去。他點燃一根煙，吸了一口，屋裡靜得能聽見煙草燃燒時微弱的嘶嘶聲。

「他在衛生間里。」她說，「我就是在那兒看見了那些玩意兒。」

「你就不能按我說的做？」博斯說，「叫你別動！」去死吧，你這混蛋！博斯心想，你死了對大家都好。

博斯看見了，小窗里閃過一道人影。那一定是衛生間，他想。

博斯停下車。只見房九*九*藏*書子後面有個車庫，車庫上面是一套公寓，一側有木製的樓梯。公寓門前亮著燈，有兩扇窗，裡邊的燈也亮著。「好的。」博斯說。

「十分鐘，親愛的，快去做你的英雄吧，但是獎賞可要歸我哦。」

「你確定是這兒？」博斯問她。

「我，呃，翻過他的柜子。我剛好在衛生間，想看看他都有些什麼。女孩子就得多留點神。結果就看到了那些玩意兒，化妝品什麼的，睫毛膏、口紅、粉餅盒之類的。看到那些東西，我就知道是他乾的。他完事後，我是說，殺人後，就用那些玩意兒給她們化妝。」

「見鬼，記不清了。我一直走到富蘭克林街，才他媽的搭上車去大道，坐車大概花了十分鐘，所以我也說不清到底有多久。」

「不是這棟房子，」她說，「在它後面。車庫。開過去，進車道你就能看見。」

男子把手伸到了枕頭下面。

砰的一聲，門被蹬開了，博斯用標準的搏鬥姿勢弓著身子沖了進去。只見房間盡頭有一名男子，站在一張床的靠里側那邊。男子赤身裸體，頭頂全禿。博斯緊盯著男子的眼睛，看到恐懼迅速佔據他的雙眼。博斯響亮又堅定地吼道：「警察！你他媽別動！」

他索性集中注意力聆聽從遠處慢慢靠近的警笛聲。過了一會兒，他聽出來警車不止一輛，而是有很多。

男子的手在枕頭下面摸索，雙眼直盯著博斯。就在這時，博斯看清了，男子的目光里根本沒有恐懼，而是別的東西。是憤怒，還是憎惡？眼看男子的手就要從枕頭底下抽出。

「你本來不用死的。」博斯對他說。

錫爾弗湖區的這棟大宅漆黑一片，空洞洞的窗戶就像死人的眼睛。這是一棟加利福尼亞工匠風格的舊宅，門廊寬敞，屋頂長長的斜面上有兩扇頂窗。窗戶里沒有半點光亮，門廊也黑魆魆的。一種不九_九_藏_書祥的黑暗籠罩著整棟宅子，就連明亮的街燈也無法穿透。博斯心想，也許此刻正有個人站在門廊里，只是自己沒法看清。

沒過多久，男子咽了氣。

博斯繞到床的另一頭，好能看見男子的臉。血不停地從他口中湧出，染紅了髒兮兮的白床單。博斯知道子彈射進了肺部，男子就要死了。

他們盯著車庫觀察了片刻。博斯也不清楚自己想看到什麼，也許什麼都不想看到。車裡充斥著那個妓|女身上的香水味，博斯搖下車窗。他不知道該不該信她，只知道此刻沒法呼叫後援。他沒帶對講機，車上也沒裝電話。

博斯環視房間，屋裡沒有別人，沒有人來代替那個逃走的妓|女，他猜錯了。他走進衛生間，打開洗臉池下面的柜子。正如那個妓|女所說，裡邊果然有化妝品。博斯還認出了幾個牌子：蜜絲佛陀、歐萊雅、封|面|女|郎、露華濃，看上去都和案情吻合。

「再想想，這很重要。」

他來到床頭，拿起枕頭，盯著下面的東西看了看，又放下九九藏書枕頭，眼睛閉了片刻。「他媽的！」博斯對著男子的後腦勺喊，「你剛才幹什麼？我他媽的有槍，可你呢？你伸手幹嗎？我叫你別動！」

他把車開上街，停到一個消防栓前面，熄了火，但沒拔車鑰匙。他跳下車，又把頭伸進車窗。「聽著，我要上去看看，你留在這兒。要是聽見槍聲，或者十分鐘后不見我回來，就去敲鄰居的門，再報警，跟他們說有位警官需要支援。儀錶盤上有時間顯示，記住了，十分鐘。」

博斯輕踩油門，開著那輛雪佛蘭隨想曲朝前駛去，從入口開上了車道。

「別碰它！」

男子再次把左手伸向枕頭。博斯抬起左腿，跪在男子背上，把他死死地摁在床上，隨即解下腰間的手銬，銬住了他四處摸索的左手，又銬住了右手。男子艱難地喘息著，呻|吟著。「我不能……我不能……」他咳出了血，話語難以辨認。

「就是那兒。」她說。

博斯看見人影從另一扇窗的帘子後邊一晃而過。他的大腦飛快地轉著，心怦怦直跳。「你read.99csw.com從那兒逃出來多久了？」

博斯拔出手槍，快步走上車道。車庫旁的樓梯破舊變形。他一步邁上三級，盡量不發出聲音，可樓梯還是嘎吱作響，向世界宣告他的到來。爬上樓梯，他用槍敲碎了懸在門上的燈泡，然後側身躲進暗處，靠著欄杆，抬起左腿，用盡全力猛地朝門把手的上方蹬去。

男子愣了一秒，接著俯下身子，右手伸向枕頭。有那麼一瞬間，他猶豫了一下，但馬上又繼續朝枕頭探手過去。博斯覺得難以置信。該死的！他要幹什麼？時間彷彿靜止了，腎上腺素飛快地湧向博斯全身，讓眼前的一切變得像電影慢鏡頭一樣真切。博斯明白，男子要麼是想拿起枕頭遮羞，要麼是——

「你在電話里怎麼不說？」

「別動！」博斯開了一槍，槍在緊握的雙手間猛烈震動。男子直直地向後倒去，撞上了嵌著木板的牆，又朝前倒在床上，大張著嘴劇烈地抽搐著。博斯迅速衝進房間，來到床邊。

「你又沒問。」

「你在幹嗎？！他就在裏面！」她急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