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2

2

「他看上去很有把握,不是嗎?」博斯回答。
「所以我們遇到了一個模仿犯。」龐茲宣布。
「我們找到了指紋,但不是在屍體上找到的。」
龐茲後退一步,搖了搖頭,彷彿要逃避一個讓他事業受阻的案子。「會不會是錢德勒乾的,那個律師?」龐茲問,「也許丘奇的老婆知道藏屍地點,她告訴了錢德勒,錢德勒策劃了這個陰謀,她模仿人偶師寫了字條,放到警察局前台,好讓你輸掉官司。」
博斯回到壕溝旁,埃德加跟在他身後。「死者留在混凝土上的壓痕,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還有一個細節要查驗,就是他們說的「簽名」。
「會不會是模仿犯?」埃德加滿懷希望地問。
這句話一說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都在迴避這個想法,就像行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人行道上的狗屎。
「屍檢或許查不出來。我們可以先查出她的身份,你們再去調查她失蹤的時間。只能這樣了。」
博斯思考了一會兒,又說:「有好幾種可能。可能是模仿犯,可能丘奇有個我們從未見過的幫凶,也可能……我殺錯人了。也許寫字條的人說的是對的。」
「有可能。結案前我們一直沒有公布白色十字架這個細節,結案后《時報》的布雷默寫了本書講這個案子,書里提到過。」
是他,博斯心想。是他。
「你怎麼能確定?」龐茲問。
「已經取出來了,」埃德加說,「裝在車上的運屍袋裡。我們在想辦法把這塊混凝土板完整地取出來。」
「在我車上,我一會兒拿給你。你說他可能有個幫凶是什麼意思?」
博斯和埃德加點點頭,龐茲轉身緩緩穿過廢墟,朝著一群記者和攝像師走去。他們聚集在警員拉起的黃色警戒線外。博斯和埃德加看著龐茲離開,沉默了一會兒。
「可他為什麼模仿所有作案手法,包括那個簽名,卻又把屍體埋起來?」博斯問。
博斯安靜地觀察了一會兒那個窟窿,起身朝防水布外面走去。驗屍官辦公室的調查員拉里·薩凱跟著他來到藍色麵包車後面,打開了後門。車裡非常悶熱,薩凱的口臭比工業消毒水更難聞。
「我告訴你們怎麼做。」龐茲說,「我們別跟任何人說這事,現在還不行,得等我們完全有把握了再說。先等驗屍結果,確認死者身份。等我們弄清死者的死亡時間,查明她失蹤前在幹什麼,我們再——我再告訴大家朝哪個方向調查。同時,什麼都別說出去。如果這件事被人誤解,將對我們非常不利。媒體已經來了,我去應付他們。你倆都別說話,明白了嗎?」
博斯抬起頭,看見薩凱得意地微笑。「那是在哪兒?留在了混凝土上?」
人偶師大案將宣判
博斯把他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這個猜想似乎能說得通,可他馬上就看出了一個破綻,讓一切又變得不合情理。
「記得『山腰絞殺者』嗎?」埃德加問,「最後查明其實是『山腰絞殺二人組』,是兩個人,一對殺害年輕女人的表兄弟。」
博斯注意到屍體的手指已經變成鉛筆粗細的黑棍。「有指紋嗎?」
「腳趾上的白色十字架。我們在查案時隱瞞了這點,以防記者報道出去。」
博斯能看出袋子里的女人生前身材嬌小。由於身體組織腐爛收縮,她的身軀看上去比生前還要小。她殘存的頭髮長度齊肩,像是被染成了金色,臉上殘留著化妝品粉末。她的胸部吸引了博斯的目光,因為跟萎縮的其他部位相比,胸部大得出奇,豐|滿渾read•99csw.com圓,皮膚緊繃,是整具屍體最怪異的地方,因為本不該是這種狀態。
我的心在西大街歌唱
「不管是誰乾的,為什麼要送字條?」龐茲看上去非常焦慮,「他都已經脫身了,為什麼要給我們送字條?」
博斯爬出壕溝,又看了眼手錶,真的得走了。
「是啊。」龐茲說。
博斯知道他根本就沒有什麼行頭。有機會上電視,龐茲才冒險前往犯罪現場,這樣他就能拋頭露面,並且他只對電視台感興趣,紙媒就算了。接受報社記者採訪,你必須能連著說兩句以上有意義的話,然後你的話就被固定到一張紙上,一連幾天甚至可能永遠讓你不得安寧。從政治學意義上來說,接受紙媒採訪是下策。電視採訪則轉瞬即逝,危險係數小得多。
「我希望他知道該跟媒體說些什麼。」埃德加說。
「就我所見,符合人偶師的所有作案特徵,包括他的簽名,就在那兒。」
這回他們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怪不得媒體這麼快就聽到了風聲。博斯知道,城裡每家新聞編輯部都在監聽派遣驗屍官的頻道。
博斯沒有回話,他不想給薩凱任何暗示。四年前薩凱也曾參与調查人偶師的案子。博斯懷疑,媒體之所以管那個連環殺手叫人偶師,多半跟薩凱有關。有人向第四頻道的一名主持人透露了兇手為死者化妝這個細節,於是主持人給兇手取名為人偶師。後來所有人都這麼叫他,連警察也這麼叫。
博斯點點頭,看了會兒遠處正在回答記者提問的龐茲,發現了這一天唯一好笑的事——龐茲正在鏡頭前接受採訪,顯然沒有哪位記者提醒過他額頭上有塊污漬。博斯點燃一根煙,又轉向埃德加。「聽說這地方以前是用來出租的儲藏室?」
博斯沒有回答這幾個問題。他慢慢地走回防水布下面。其他人好像還沒找到取出混凝土塊的辦法。埃德加站在外圍,生怕弄髒衣服。博斯向他和龐茲打了個手勢,三人聚到壕溝左側的一個角落,以免談話被人聽見。
「沒有,和別的受害者一樣,記得嗎?」
博斯知道字體可以模仿,但這首詩里似乎有某種東西滲入了他的意識。和其他字條一樣,蹩腳的押韻就像出自小學生之手,只有半文盲的水平卻偏要用誇張的辭藻。博斯一陣慌亂,胸口彷彿被猛戳了一下。
薩凱把運屍袋的拉鏈拉到底。博斯不確定薩凱是否知道人偶師的簽名,不過他不打算提起。他彎下腰,一直往下看,假裝要把屍體全身都檢查一遍,但他其實只對腳趾感興趣。死者的腳趾已萎縮發黑並裂開,趾甲也裂開了,有幾個已經脫落。但博斯發現腳趾上的指甲油還在,原本鮮艷的粉紅色已經在屍體腐敗產生的液體、塵土和時間的作用下變得暗淡。他在屍體右腳的大腳趾上找到了依稀可辨的簽名,一個精心塗畫的白色小十字架,那就是人偶師的簽名,在之前所有受害者的腳趾上都有。
「這完全取決於死者的死亡時間。」博斯說,「布雷默的書是在丘奇死後一年出版的,如果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書出版之後,可能真遇到了模仿犯;如果在書出版前,她就已經被埋進了混凝土,那我就不知道了……」
下一個問題非常明顯,所以不等博斯提問,埃德加就說:「房主沒法給我們提供租戶的名單,至少不能確定,記錄在大火中燒毀了。他投保的保險公司受理了大部分租戶的索賠,那份名單我們能拿到,但是九九藏書有好幾個租戶在暴亂后沒有提出索賠,也沒聯繫過房主。他也記不住所有名字,哪怕兇手真是其中一個,也可能用了假名。要是我租一間房子,在地上鑿洞埋屍,我一定不會報上真名。」
「拉上吧。」他告訴薩凱。
「該死!」埃德加說。
「嗯,是啊。」
博斯的心臟一陣狂跳。他環顧車內,封閉的車廂開始讓他感到恐懼。他頭一回感到偏執的猜疑在刺|激大腦。他心神不寧,開始考慮各種可能。如果這具女屍符合人偶師案件的所有特徵,那麼一定是丘奇殺害了她。如果真是丘奇殺害了她,而丘奇已經死了,那麼又是誰往好萊塢分局的前台送去了字條?
薩凱打斷了他的思緒。「如果是人偶師乾的,那她在混凝土裡待了至少四年,對吧?但屍體腐爛的程度又不像過了那麼久。頭髮、眼睛,還有一些內臟都還在,我們還能拿去化驗。上周我接到一個任務,是在索萊達峽谷發現的一個遊客,他們說是去年夏天失蹤的,可現在只剩一堆骨頭。因為在野外環境,還要考慮到野生動物。你知道嗎,動物會從屁|眼裡鑽進去,那是最軟的入口,而且那些動物——」
「字條在哪兒?」最後,博斯問龐茲。
「是他,沒錯吧?是人偶師。」
博斯心裏清楚,龐茲之流不理解那些人為什麼要那麼做,而這正是他們那麼做的原因之一,有朝一日還會重來一遍。博斯把這看作一個循環,每隔二十五年左右,這座城市的靈魂就會被現實的大火焚燒,然後頭也不回地繼續前進,像個交通肇事逃逸的人。
埃德加剛去新奧爾良參加了布魯斯音樂節,竟把當地人打招呼的話給學會了,回來后見了人就說,已經到了招人討厭的地步,整個警察局只有他自己不嫌煩。
博斯沒有回答。他跳下麵包車,拉開工作服的拉鏈想透透氣。
「全拉開,我想看看別的地方。」
埃德加在這群調查員中最引人注目。他沒像博斯一樣身穿工作服——實際上他從未穿過,因為那會把他在諾德斯特龍商場買的西裝弄皺。他穿著灰色雙排扣西裝進入犯罪現場,褲腳竟然沒沾到灰,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埃德加的副業是房地產,這在以前是個能賺大錢的行業,如今已經連續三年不景氣了,不過埃德加仍能當選整個分局穿著最時髦的人。今天這個黑人警探系著一條淺藍色的絲綢領帶,領結緊貼著他的喉嚨。博斯猜這條領帶沒準兒比自己的襯衣和領帶加一起都貴。
「哦,是嗎?為什麼?」
「我覺得像模仿犯。」埃德加說。
「因為這他媽很像人偶師乾的,老兄。」
工程車后是驗屍官辦公室的藍色麵包車,龐茲就站在麵包車旁,像是在故作鎮定,但博斯看到他也是滿臉苦悶,和那兩名工人一樣。雖然龐茲是好萊塢分局的高層,凶殺案調查組也歸他管,但他自己從未真正辦過凶殺案。和許多部門的管理者一樣,他的升遷靠的完全是考試分數和拍馬屁的功夫,不是辦案經驗。每次見到龐茲這種人有機會體驗一把真警察的日常工作,博斯總會心中暗喜。
博斯一直厭惡這個名字,因為它抹去了受害者和兇手的人格特徵。媒體用人偶師來報道凶殺案,使兇案變得更有娛樂效果,而不再令人恐懼。
多年後我還在繼續玩耍
「知道了,薩凱。還是先說這個吧。」
「假胸,」薩凱說,「不會腐爛,要是取出來,沒準兒還能賣給別的傻妞。我們可以搞個循環利用的項https://read.99csw.com目。」
報紙說審判剛開始
博斯把車停在路邊,看見一輛工程車旁站著兩名市政工人。兩人表情苦悶,猛吸著香煙。他們的手提鑽放在車後面的地上。他們在等待——盼著早點幹完這攤活兒。
突然,龐茲踩到了鬆散的碎石,摔倒在地。他雙手撐地,馬上一躍而起,面帶窘色。「見鬼!」他罵道,不等博斯問他怎麼樣就連忙說,「我沒事,我沒事。」他趕緊撥弄了一下頭髮,遮住頭頂上禿掉的一塊,沒發現手上的炭灰沾到了腦門上,博斯也沒告訴他。
玩偶知道我的事業還沒完
他把工作服扔進後備廂,又點了根煙,然後站在自己那輛隨想曲旁邊,望著龐茲召開他一貫擅長的即興新聞發布會。從攝像機和記者們昂貴的衣服來看,大部分媒體來自電視台。博斯還看到了布雷默,就是《時報》的那個傢伙,他就站在人群外圍。博斯有一陣沒看到他了。他長胖了,還留起了鬍子。博斯知道他之所以站在外圍,是在等電視台記者問完,再向龐茲甩出幾個得費一番腦筋才能回答的敏感問題。
博斯向藍色防水布下面走去,在那兒他看見幾個調查員像往常一樣聚在一起。他們站在一堆破碎的混凝土塊旁,身邊的地面上挖出了一條壕溝,那兒之前是房屋的地基。博斯抬起頭,一架直升機剛好從低空掠過。整個現場被防水布遮住了,他們拍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畫面,這會兒很可能正在調遣地面人員。
「因為他想引起關注,」博斯說,「就像人偶師和我即將引發關注的官司一樣。」
最後,博斯說:「關鍵在於確定死者的身份,弄清她被埋在地下多久了,然後或許我們就能找到答案了。」
「一定是和屍體一起埋進去的。」埃德加說,「好眼力。」
「看起來像丘奇乾的。」博斯說。
博斯脫下外套放到車座上,又從後備廂里取出一件寬鬆的藍色工作服套在身上。這樣會很熱,但他不想弄一身塵土回法庭。
「鑽工認為沒法移動。他們說拌混凝土的人水放多了,沙也太細。就像石膏,如果我們把整塊混凝土板抬起來,它會被自身的重量壓碎。」
「然後呢?」
「有衣服嗎?鞋子呢?」
「什麼簽名?」埃德加問。
「總之,拿這具女屍來說,混凝土肯定延緩了腐爛進程。當然,不至於完全阻止,只有延緩作用。裡邊一定跟真空狀態差不多。」
「是的,房主剛剛還在這兒,說這裏以前被隔成了好幾間儲藏室,都是單間。人偶師,呃,那個兇手,不管他媽的是誰,都可以租一間,干他想乾的勾當。唯一的問題是砸碎地面時會弄出聲響,可能是夜裡乾的,房主說晚上一般不會有人來。每個租戶都有巷口那個大門的鑰匙,兇手可以夜裡來藏屍。」
下車前博斯看了看手錶,他只能待一個小時,然後就得回法庭參加開庭陳述。
他檢查了一下運屍袋,不等薩凱動手就猛地拉開了拉鏈。一股刺鼻的霉味馬上撲面而來,死亡時間應該非常久了,要是早點發現屍體,氣味可能更難聞。薩凱把袋子敞開讓博斯檢查。屍體的皮膚發黑,緊繃在骨架上。博斯沒有退縮,他見慣了屍體,已經能夠冷靜面對此類駭人場景。有時他覺得檢查屍體就是他一輩子的工作。他還未滿十二歲時就為警察指認過母親的屍體,在越南他見了太多死人,當了二十年警察,他也已經見過難以計數的屍體。如今看到屍體,他九*九*藏*書的內心已是非常平靜,平靜得雙眼變成了攝像機鏡頭,平靜得像個精神病患者。
賓氏檯球廳只剩下三面焦黑的牆,圍著一堆燒焦的瓦礫,沒有屋頂。警員已經在後牆頂上掛起了藍色的防水布,另一端系在屋前的一排鐵柵欄上,把整片廢墟遮了起來。博斯知道這樣做並不是為了給調查員遮陽。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抬眼透過擋風玻璃往天上一看,果然看見那些東西在空中盤旋,它們是城市的「食腐鴉」:媒體的直升機。
「你們能查出來她死了多久嗎?」
博斯站在壕溝邊緣往裡看。施工隊鑿碎了混凝土板,在地上挖開了一個八英尺長、四英尺深的洞,又在洞壁上三英尺深的位置橫向挖掘。現在洞壁上有一個窟窿。博斯蹲下來仔細查看,發現窟窿的輪廓呈女性身軀的形狀,彷彿是製作石膏人體模型的模具,但裡邊是空的。「屍體在哪兒?」博斯問。
「可是丘奇為什麼埋葬一些屍體,又把另外的一些留在外面?我記得幫專案組分析的心理學家說,丘奇是在故意展示受害者,他愛出風頭。到後來,在殺害了第七名受害者后,他開始給我們和報社送字條。他留著一些屍體故意讓我們發現,又把其他屍體埋進混凝土,這說不通啊。」
博斯沒搭理他。想到死去的女人,他忽然有些難過。不管她是誰,為了讓自己更吸引人而改造了身體,最後卻是這樣的結局。博斯心想,難道她只吸引了殺人犯?
「就這兒。」
房屋的空殼裡只剩許多瓦礫、熏黑的橫樑、木料和破碎的混凝土塊等。龐茲跟了上來,兩人小心翼翼地穿過廢墟,朝幾名調查員走去。「他們會把這兒剷平,改建停車場。」龐茲說,「暴亂最後留給我們這座城市的就是這些——一千多個新的停車場。如今你想在南區停車,沒問題。你想買瓶蘇打水,或者給車加油,那可就麻煩了,他們把那些地方都給燒了。你有沒有在聖誕節前開車路過南區?每個街區的室外場地都堆滿了聖誕樹。我還是搞不懂那些人怎麼想的,幹嗎要在自己住的社區放火。」
博斯俯身觀察系在屍體脖子上的皮製的帶子。這是一條黑色的帶子,他能看見皮革邊緣的縫合處有製造商的標籤。看得出這是從手提包上剪下來的,和在別的屍體上找到的類似。他彎腰湊得更近一些,口鼻中頓時充滿了屍體的臭味。他能看到皮包帶在屍體脖子上勒得很緊,周長大概能繞酒瓶一周,足以致命。皮包帶深深陷入了發黑的皮膚里,一條生命就這樣慘遭扼殺。他又檢查了繩結,是右側的滑結,用左手拉緊。這點也和別的案子一樣。丘奇是個左撇子。
「我們該怎麼做?」埃德加問。
博斯抽著煙等了五分鐘,龐茲才結束了發布會。他之所以冒著出庭遲到的風險,是為了馬上看到那張字條。龐茲回答完了記者的問題,打了個手勢示意博斯上他的車。博斯坐進副駕駛座,龐茲遞過來字條的複印件。
他直起身子,第一次從頭到腳完整地觀察屍體,它赤|裸、萎縮,已被人遺忘。他很想知道混凝土裡還有沒有別的屍體等著被發現。
博斯環視車內,只見有兩張輪床和兩具屍體。一個運屍袋撐得很滿,裏面的死者要麼是個大塊頭,要麼是腫脹得厲害。他轉向另一個袋子,從袋子乾癟的形狀判斷,他知道裡邊裝的一定是混凝土裡的女屍。「沒錯,就是這個。」薩凱說,「另一個是在蘭克希姆大道被捅死的人,北好萊塢分局正在調查。我們一接到指示就來這兒了。」
博斯駕車read.99csw.com沿著威爾希爾大道駛出市中心,穿過麥克阿瑟公園,拐上了西第三大街。沿西大街往北行駛,他看見左側停著一列巡邏警車和偵查車,還有犯罪現場勘查車和驗屍官辦公室的麵包車。遠處北面的山坡上立著好萊塢標誌,那排字母在霧中幾乎無法辨認。
「我是說,如果人真是丘奇殺的,那字條從哪兒來?丘奇已經死了,只可能還有別人知道丘奇藏屍的地方。如果是這樣,那這個人又是誰?是幫凶?難道丘奇有個我們不曾知道的搭檔?」
可惜博斯殺錯了人
她躺在賓氏的地下
博斯的子彈准又真
「隨時樂意再檢查一具屍體,警督。」
「我就猜到他們會叫你。」薩凱說。
博斯轉過頭,向科學調查處的技術員阿特·多諾萬點頭致意,沒和其他人說話。他只不過是在遵守禮節。任何一處兇案現場都可以分為幾個結構微妙的小團體,就像種姓制度。警探跟警探和技術員聊得最多。警員從不說話,除非被問到。級別最低的是運屍工,他們只跟驗屍官辦公室的技術員說話。技術員跟警察沒什麼可說的,他們很討厭警察,覺得警察事多、難伺候——總是要這要那,一會兒要解剖屍體,一會兒要分析毒物,還都恨不得馬上出結果。
博斯仔細研究了一會兒。字跡是潦草的印刷體,勉強可以辨認。可疑文件調查組的分析員說這種字體叫費城大寫體,還說字跡往左傾斜是因為寫字條的人用的是不常用的那隻手,很可能是左撇子用右手寫的。
薩凱的笑容馬上僵住了,博斯猜中了他準備的驚喜。「是的。她留下了壓痕,可以這麼說。我們能提取到指紋,也許還能製作她面部的模型,只要能把混凝土塊取出來。拌混凝土的人用了太多的水,使顆粒變得非常細,這是我們的突破口,我們能提取指紋。」
「嘿,博斯。」薩凱從車裡喊道,「我有些好奇,你們怎麼找到這兒的?如果人偶師已經死了,是誰告訴了你們藏屍地點?」
「多諾萬正在拌石膏,他打算做個面部模型。至於她的手,目前只剩左手保存完好,右手被我們挖壞了。多諾萬會用硅橡膠試試,他說運氣好的話能拓出指紋。」
博斯點點頭,看了下手錶,他必須趕回去了。這時他才感覺到餓,但恐怕已經沒時間吃東西了。他低頭看了眼壕溝,發現新舊混凝土層之間有一條明顯的分界線。舊的混凝土顏色偏白,埋著女屍的混凝土是深灰色。他看見壕溝底部一個灰土塊里嵌著一片紅色的紙。他跳進壕溝,撿起棒球大小的土塊,在舊混凝土板上敲碎,取出了紙片,那是一個空的、皺巴巴的萬寶路煙盒。埃德加從西裝口袋裡抽出一個塑料證物袋,打開讓他把煙盒放了進去。
「怎麼樣?」龐茲問,「有什麼收穫?」
博斯不是真的要問他們,這個問題他必須自己回答。三人在沉默中佇立良久,都開始覺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真正的人偶師還活著。
「好主意。」龐茲說,「可惜我沒帶我的行頭。」
「哈里,」龐茲走了過來,「你能來太好了。」
「見鬼!」埃德加說。
「上哪兒耍呢,哈里?」埃德加問。
兩人終於穿過了廢墟。博斯走向老搭檔傑里·埃德加。旁邊有幾名博斯認識的調查員,還有兩個不認識的女子,她倆身穿綠色制服,表明兩人是運屍工。她們薪資最低,整天坐著藍色麵包車往來於各個犯罪現場,搬運屍體,送進冰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