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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利蒂斯 8

第二天 利蒂斯

8

恰克坐在一塊突起的岩石上,低頭躲雨。「那好,去找墳地吧。既然我們已經到了這裏,為什麼不去試試看能否找到墳地?假如能看到一塊刻著『利蒂斯』名字的墓碑,我們就知道這一仗打完了一半。」
泰迪說:「我們已經濕了。」
「不會被炸毀。」
「我是路,」她說,「我是光。我不會為你們烤什麼派。我不會。明白嗎?」
「對。」他抬起一隻手,另一隻則繼續去刮鬍子。
「我怎麼會那樣說?不是的。我說:『或許是你先看到他,琳達,但我將會是看他看到最後的人。』她認為你近看樣子很兇,但是我說:『親愛的,你有沒有看到他的眼睛?那裡沒有一絲兇狠的感覺。』」
「難道你以為考利不知道你來這兒的真正動機?」
「就這樣。」
泰迪走到過道邊緣,頭探到頂棚外面,讓雨水打濕臉和頭髮。他可以在下落的雨滴中看見她,消失在雨點撞擊地面的那一刻。
「她用筆寫下來的。」泰迪說著拍拍風衣的口袋,找他的筆記本,最後在內側口袋找到,匆匆翻開。
「我想說,你介不介意再濕一點?」
「你怎麼曉得?」
她聳聳肩,好像那與當下的談話毫不搭邊。她一腳向後抵在牆上,用一根手指擦掉大腿內側的水。「你不再干我了。」
恰克用衣袖擦擦眼睛,撩開額頭上的頭髮。「我不相信你。我就是不信。」
「要是換作我,」恰克說,「我要他死兩次。」
兩個護士向他們走來,鞋跟踢踏作響,身體挨著牆面,生怕被雨淋到。
「嘿。」她說。
「嗯?」他把剃鬚刀浸一下水,甩了甩。
「多洛蕾絲,我是認真的——你別在家裡這樣說話。」
「知道嗎?」他對恰克說,「我跟我老婆在一起的最後那個早上,她提起了椰林俱樂部的火災。」
恰克背倚著牆伸出脖子,望著泰迪的臉。「你跳狐步?我試著想象,不過……」
「我是說真的,頭兒。」
「這說明他在C區。」
「為什麼不行?」她把手探入他兩腿間。「這裏,把肥皂給我,我幫你洗。」她的手掌在他那裡滑動,牙齒輕輕咬著他的胸膛。
報紙上有報道稱,他對妻子說的最後一句話:他愛她。
「哪個字?」她用一隻手遮在黑色的陰|毛前,「干?」
「那你是說什麼?」
「一年前。我翻開報紙,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把自己上班的地方的一間校舍燒成平地。和上回完全相同——他們開除了他,然後他跑回來,在地下室放火,往鍋爐里灌油並引起爆炸。手法如出一轍。校舍里沒有學生,但校長在那兒加班。她死了。利蒂斯接受審判,他聲稱自己幻聽,然後他們把他送去夏塔克。在那裡發生了一些事——但我不知道是什麼——六個月前他被轉到這裏。」
「你看,」泰迪說,此時他們到達一塊小小的高地,四周環繞著高大的樹木,將部分雨水擋住,「我還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九九藏書。我們要查出雷切爾·索蘭多發生了什麼事。要是在這過程中正巧遇上利蒂斯,那就太好了。我會告訴他,我知道他殺了我老婆。告訴他,他被放出來的那天,我會在海岸那頭等他。告訴他,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他就休想呼吸自由的空氣。」
「沒錯,夫人。」
「你是不是有其他人了?」
「什麼情況?」
「你知道它不好。」他沿著喉部把剃鬚刀向上推,聽著泡沫里刀片刮過鬍子的哧哧聲。
泰迪翻到那一頁,說:「阿道夫,夠了,別踢了。」
刮鬍刀深深划進泰迪的皮膚,他懷疑已經觸到了頜骨。他瞪大眼睛,整個左半邊臉露出驚愕的表情,腦門上青筋畢露。幾滴剃鬚液落入傷口,鮮血湧出來,滴進水槽里的白色泡沫和水中。
「呃,還有派。」恰克說。
「別跟我來這一套,頭兒。」
泰迪討厭她這樣。記憶小徑。她無法適應現在,無法適應他們目前的狀況,並接受所有缺點。因此她沿著蜿蜒的小徑回到過去,為了讓自己覺得溫暖。
他在腰間圍上一條浴巾,到水槽邊刮鬍子。她背靠牆看著他,身上的肥皂泡漸漸干成一塊塊白色的痕迹。
他們發現一片尖聳的黑色岩石群,矗立在海灘向樹林延伸的地方,於是兩人朝內陸方向爬去。
泰迪一隻手拍拍胸口。
「我遲到了,親愛的。」
溫和一些。假如當時那樣就好了。
「多洛蕾絲——」
泰迪衝掉頭髮上的洗髮水,她把臉貼在他背上,雙手遊走在他的腹部。「我還記得那天在椰林俱樂部第一次見到你。你穿著制服。」
他刮完喉部,用毛巾擦了擦剃鬚刀,接著把刀片扁平的那端貼在左側的鬢角下。「不,親愛的,我沒有。」他在鏡子里瞧見她的左眼。
「中。」泰迪露出微笑,「我上回聽到這個字眼還是在——」
「別說那個詞。真他媽要命啊!」
「是什麼讓你改變了看法?」
「我不太相信。」
「如果他們召我去,那我就必須去。但他們不會的,親愛的。」
魅力是一件奢侈品,屬於那些仍然相信事物基本原則的人。他們相信純潔的行為,堅守不可侵犯他人的準則。
她拿了一塊毛巾湊上來,但他把她推開,齜牙咧嘴,感覺到疼痛似乎鑽進眼睛里,灼燒他的大腦。血滴入水槽,這時他真想哭。不是因為疼痛,也不是因為宿醉,而是因為他不明白,自己的妻子,這個和他在椰林俱樂部跳第一支舞的女子,究竟怎麼了。他不知道她會變成什麼樣,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那些小型的、齷齪的戰爭造成的傷害,充滿憤怒的仇恨,華盛頓、好萊塢的間諜,學校宿舍里的防毒面具,地下室里的水泥防空洞,它們會讓這世界變成什麼樣。這一切,出於某種原https://read.99csw.com因,都是聯繫在一起的——他妻子,這個世界,他的酗酒,還有他投身的戰爭,他之所以投身其中是因為堅信戰爭將終止這一切……
她朝他微笑,有一刻,彷彿某個頭腦清醒的人進入了她的體內,在她的瞳孔後方閃過。
「留下來吧,」她說,「就一天嘛。一天不去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頭兒,我需要知道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我是認真的。我們必須把這事遮掩過去,否則我們可能會落得個被送去凱弗維爾聽證會的下場。近些日子人人都盯著我們,知道嗎?盯著我們每一個人。虎視眈眈。這世界變得越來越小了。」泰迪把額前一叢茂密的頭髮撩到後面。「我認為你了解這個地方。我認為你知道一些事卻沒有告訴我。我認為你到這裏來是為了復讎。」
「對。」
「沒說?你騙人。我知道她——」
「你握了。」
「他過去還當過我們大樓的維修工。他和大樓的老闆鬧了一通,被炒了魷魚。當時,我們只知道有人縱火,肯定是有那麼一個人。利蒂斯被列入懷疑名單,但他們著實花了點時間才找到他,等他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編出了一個為自己開脫的理由。哎,我真不敢斷定就是他乾的。」
泰迪朝恰克看去。
「在那裡,」她輕聲哼著,試著讓心情歡快起來,「在那裡……」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呀?我要上班,多洛蕾絲。」
「多洛蕾絲。」他從鏡子前轉過身來,「你剛剛還在說炸彈,世界末日什麼的。」
「我對殺人感到厭倦了,」泰迪說,「大概是在打仗的時候吧,我記不清了。這怎麼可能,恰克,但確實是這樣。」
「我不是說肥皂泡。」她說。
「會。你看看報紙——」
「我該說什麼好呢?」她一手插|進頭髮里,一手抓著下體的毛。「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舔它,你可以親它,你可以干它。你可以看著嬰兒從那裡面出來。但你卻不能提那個字?」
她搖搖頭。
「你們來到這兒。你們會留在這兒。」麥琪嗅嗅空氣,「這是你們的將來,也是你們的過去,這就好像月亮繞著太陽轉,循環往複。」
「好。」恰克說,「我會的,夫人。」
「有這可能。又多了一個理由去墓地找找。」
「太不可思議了,是吧?」泰迪盡量不去想最後那天早上她的模樣:彎起一條腿搭在浴室牆上,赤|裸著身子,身上濺著慘白的泡沫。
「或者死了。」
恰克開始吹口哨,腳踏鬆軟的泥土,踢著正步。
「嗯?」
「去打仗。」
泰迪聳聳肩。
魅力對泰迪來講,從來都不能招之即來。戰爭過後,越發困難。多洛蕾絲死後,他根本就無魅力可言。
她勾起手指碰了下他的鼻子,「我想記住那個樣子的你——你笑的模樣。」然後她轉過身開始走路,兩個雜工跟著她一起沿著過道從一扇邊門進入醫院。
「笑吧,」她對恰克說,「這對https://read.99csw.com靈魂有好處。笑吧。」
「那麼……」
「這麼說你是在椰林俱樂部認識她的?」
這些才是他妻子最後從他那裡聽到的話。他關上門,走下樓梯,在最後一級台階上停住腳步。他想過要掉頭回去,想過要走上樓回到公寓把事情處理好。或者,即使沒有處理好,至少態度溫和一些。
「視情況而定。」恰克回答。
血還在流入水槽,多洛蕾絲不斷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接過她第二次遞上的毛巾,但卻無法觸摸她,無法看著她。他能聽出她在哭,知道她眼中噙著淚,臉上掛著淚,他痛恨這個世界和世間的一切都變得如此混亂,猥瑣不堪。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這麼恨我們?」她說,「他們為什麼不能相安無事?這個世界就要被炸毀了,可我連為什麼都不知道。」
「一小時。」她說,又撫弄著他,現在手上沾滿了肥皂。「就一小時,然後你就可以走了。我想要你在我身體里的感覺。」她踮起腳尖去親他。
「你們倆全濕了。」其中一人說道。
「當然了,」泰迪說,「沒有派。」
「這個嘛,」雜工說,「這位是老麥琪。我們叫她麥琪·月亮派。她剛去過水療室,不過對她你可不得不提防點兒。」
她笑了幾聲,又試圖貼到他身上,但可以看到她的眼神越來越絕望。要快樂,要不再孤單一人,要回到過去的美好時光——回到他工作過於忙碌、飲酒過度之前的那些日子,回到她某日早上醒來發現這世界太明亮、太喧囂、太冰冷之前的那些日子。
「那麼,哪個字是好的呢?」
泰迪點點頭,「後來它被燒成平地,那時我在——義大利?沒錯,當時我在義大利。她認為這件事,我不知道,我猜她認為有什麼意義吧。她很怕火。」
她永遠有著最動人的嗓音。他從戰場歸來的那一晚,他們奢侈地在「帕克屋」開了一個房間。做|愛后,他第一次聽到她唱歌。當時他正躺在床上,她在浴室里,《水牛城女孩》的歌聲隨著蒸汽從門下鑽出來。
「這個你說過。怎麼害的?」
「泰迪?」
他在頭髮上塗抹洗髮水。
「就這樣?」恰克問。
「是你帶回家去見老媽的那種。」
他淋浴時,她來到他身邊,但他太過匆忙。已經遲到了,而且還有那些日子里經常有的那種宿醉的癥狀。他的頭濕透了,如同釘子釘進去一般疼。她的身體貼在他身上,感覺好像砂紙。蓮蓬頭裡噴出的水則猛烈得像BB彈。
「我沒有握拳頭。」
「他不是因為這個被定罪的。沒有什麼會讓人把他和我聯繫在一起。沒有。」
「那是我們相識的地方。椰林。她是因為那個有錢的室友才去的,我去是因為他們給軍人打折。就在我坐船離開的前幾天。我跟她跳了一晚上的舞,連狐步也跳了。」
麥琪在他們面前停下來,兩名雜工心不在焉地讓她繼續走,但她兩肘向後,腳九_九_藏_書後跟站定在石頭路面上。其中一名雜工轉轉眼珠子,嘆了口氣。
兩名護士一時呆住,接著領悟了他的意思,黑頭髮的那位把臉埋到另一位的肩上。她們放聲大笑著走到醫院門口。
「去打這麼一丁點兒大的國家?親愛的,還沒等我系好鞋帶,戰爭就結束了。」
「你會去。」
他試著不推開她,儘可能輕柔地抓住她的雙肩,將她舉起,放到距離他一兩步遠的地方。「別,」他說,「我真得走了。」
「嗯?」他在鏡子里瞥見她左半側的身體。大部分肥皂泡都幹了,這令他產生了一種不悅的感覺。它意味著某種程度的違背,但他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
「明白。」恰克說。
兩人從他們面前走過,黑髮護士轉過頭看著他們。「你們這些執法官總這麼愛跟人調情嗎?」
謊言。
「有嗎?」
他真正說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她會殺了你媽媽,把她埋在屋子外頭的廁所里,但是……」恰克燃起一根煙,「利蒂斯。」
「這麼說,那是一個不好的字眼?」
「現在消失了。」她回答。
快跑
老天哪,泰迪真忌妒恰克。忌妒他有能力相信自己說的話,相信愚蠢的打情罵俏,相信那些輕浮的美國大兵脫口而出卻毫無意義的俏皮話。但他最忌妒的是他那種隨意揮灑的魅力。
「沒有消失。看上去就像白色的螞蟥爬滿全身。」
麥琪凝視著他們的臉龐,腦袋歪向右邊,好像烏龜從殼裡探出頭來嗅著方向。
「看人員的質量。」
那個喉部有道甘草條般的疤痕的女人沿著過道搖搖擺擺朝他們走來。她的腳踝和手腕上都戴著鐐銬,左右兩邊各有一名雜工押送。她看上去很快樂,發出鴨子般的嘎嘎聲,還試圖拍打胳膊肘。
「他們會不會把你召去支援前線?」她問。
「那時你多帥啊。琳達·考克斯說:『是我先看見他的。』但你知道我說什麼嗎?」
「她做了什麼?」恰克問。
「我不知道,」她說,「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的人會去那裡。我的意思是——」
「那就別看報紙了。」
「害死了我老婆。」
「不知道。」
泰迪點點頭,把筆記本側過來,讓恰克看清楚,上面只寫了兩個字,它們被用力寫在紙上,墨水在雨中已開始暈開:
「好吧……」
「哦?」
「A區和B區沒人見過他。」
「你不想?」
「誰?」
他攤開雙手,「在這件事上我支持你,無論如何都支持你。你要找到利蒂斯然後殺了他?我覺得中。」
恰克站起身,「順便問一下,她對你說了什麼?」
「這個你也說過。」
「但沒人見過他。」
「我摸你的小弟弟,就是在——」
恰克說:「有趣的女人。」
「如果你找到他,泰迪,你打算做什麼?」
「嘿,」泰迪說,「如果你看到我老婆那天晚上的模樣,只要她開口要求,你就會像兔八哥似的在舞池裡蹦來蹦去。」
九九藏書淋浴的時候,你卻連硬都沒硬起來。」
「可終究是你老婆啊,泰迪。」
「是啊,親愛的,我聽說了。」
泰迪朝這一圈樹木的南邊望過去,他看到阿舍克里夫醫院的頂部,那一扇扇對一切保持戒備的屋頂窗。
「現在她要你們改變信仰了,聽吧。」
「他們藏著秘密。那是這個地獄賴以生存的養料。」
「他是個縱火狂。」
她身體傾斜,湊近了聞他們。先是泰迪,然後是恰克。
恰克湊上前,「你找到了?」
那天早上,她本來不想讓他去上班。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年,她莫名其妙地變得易受驚嚇,動不動就失眠。這導致她全身顫抖,頭腦糊塗。那天鬧鐘響過之後,她撓他痒痒,然後提議關上百葉窗,把白天的光亮擋在外面,整天都不要下床。她擁抱他的時候抱得太緊,太久,以至於他都能感覺到她手臂的骨頭壓著他的脖子。
「不想。」
他溫柔地把她抱開,伸手去拿肥皂,試圖露出笑容。「親愛的,不行啊。」
「但她卻死於火災。」恰克輕聲說。
「我來這裏的真正目的是雷切爾·索蘭多。」
「因為朝鮮的軍隊並不是憑空變出那些軍備來的,親愛的。他們是從斯大林那裡弄來的。我們必須證明我們吸取了慕尼黑的教訓,當時本應該阻止希特勒,所以我們現在要阻止他們。在朝鮮。」
他們從大門出去,走到海邊。雨水裹住了一切。房屋一般高的海浪拍打著岩石。它們躥得很高,水花四濺,接著讓位給新的一波海浪。
「她沒說啊。」
「什麼?」
「椰林俱樂部。你在那裡的時候,它被燒成了灰燼。」
「我不想殺他。」泰迪在海水的咆哮聲中高喊。
「那個病人。」恰克打了個響指,「布麗姬。她讓我去倒水。我知道,她對你說了些話。」
「你為什麼不擦乾淨?」泰迪問,「然後穿上睡袍?」
「那我只能假設你干她。」
泰迪望著這圈陰暗而幽深的樹,說:「好吧。」
「好吧,好吧。」她向後靠。現在他可以看見她的臉,水在他肩頭濺開,模糊了她的身體。「我要跟你講定條件。不要一整天了,寶貝。不要一整天。就一個小時。就遲到一小時吧。」
「我已經——」
「我靠,泰迪,如果那個殺你老婆的傢伙被關在這裏,那——」
「我的天哪,多洛蕾絲,你得振作起來。你有你的責任。你偶爾也得想想這些,行不行?還有你的腦袋瓜能不能他媽的正常點?」
「我不幹任何人,你能不能別再說這個字了?」
泰迪關上蓮蓬頭,轉過身來,發現妻子身上也沾了些肥皂,一堆堆泡沫濺在她的肌膚上。「要我再把蓮蓬頭打開嗎?」
「我們暫且假設他還沒死。」
「有關我身體的哪一個字眼,不會讓你握起拳頭?」
他快速啄了一下她的雙唇,說:「親愛的,不行。」然後他把臉轉向蓮蓬頭。
「全都濕了嗎?」恰克問。離牆最近的女孩笑了起來,她身材小巧,留著黑色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