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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跨越山海關 「東來滿洲」的「圈地運動」:入關后滿族的分佈與安置

第十三章 跨越山海關

「東來滿洲」的「圈地運動」:入關后滿族的分佈與安置

依此,八旗兵士在全中國的分佈可分為四大類及四個大的地理區域,但是,其中「藩部」兵士主要是指內外蒙古、青海、西藏等地各個民族編入八旗之兵士,與滿族分佈關係不大。故下面主要分四個區域介紹當時八旗兵士的駐防情況。
這一諭令拉開了清初京畿一帶大規模「圈地運動」的序幕。在這項諭令中,順治帝明確講明了「圈地」的目的,就是因為入關的滿洲王族、大臣與兵士「無處安置」,因此,不得已而為之。也就是說,事實上,如果沒有「圈地」之舉,大批入關的滿族大臣與將士都無「立足」之地。很顯然,這種圈地運動對於入關滿族的安置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特別受到了滿族皇家及王公貴族們的歡迎。故《八旗通志·土田志》序贊之雲:
優養政策使得滿族人口迅速膨脹。作為優養政策的實際體現,起初,八旗將士大都能夠領取到相當豐厚的兵餉。但人口的劇增,使得清朝財政積重難返,無法承擔。據研究者估計,最早至康熙末年,八旗人口已達二三百萬左右。那麼,到清代後期,滿族的人口數量應該是相當驚人的。如果這些滿族人口完全由官府來供養,那是既不現實,也不可能。因此,旗民「生計困窘」的記載在清代官方記載中俯拾即是,不計其數。這樣,我們也不難理解,到清朝後期,「吃空餉」成為世人皆知的清朝軍隊陋習之一。清代著名思想家魏源曾在《聖武記》卷一四中沉重地指出清代後期八旗將士的尷尬而畸形的生存狀態:
經過這樣的大規模的遷徙與安置,留居在山海關外的滿族人口數量已大為減少,滿族已基本上成為關內民族了。
這些失策與失誤集中於以下幾個方面:
然而,這一圈地運動無疑給當地漢族居民帶來極大的困撓。廣大被強佔土地的農民流離失所,慘不忍睹。面對這樣的情況,清廷也不得不暫時調整政策,如時至順治四年,清廷就推出規定:嗣後民間田屋永停圏撥。但是,八旗強圈土地之舉並未因完全終止。如康熙五年(1666年),權臣鰲拜等人又請旨強行進行圈地換地,直隸總督朱昌祚等人極力表示反對,他在奏疏中深切地道出了畿輔地區廣大百姓的痛楚:
然而,畢竟時過境遷,「打江山」與「守江山」之間存在著判若霄壤的差距,入關后的八旗制度面臨著相當嚴峻的挑戰,而如何應對這一挑戰,事實上決定著清朝的命運。而根據清代及現代學者研究,清朝在八旗制度的維繫與實施上存在著諸多方面的失誤。
跨越山海關,進入北京城,滿族的發展史掀開了新的篇九*九*藏*書章。此時的滿族人已不可能全數退回東北老家了,要建立新的王朝,要在廣闊的中原大地建立起強有力的政權,必然進行大規模的兵力配置與民族人口調整。

清代北京城示意圖
《清史稿·兵志》對八旗兵士在全國駐防情況作了簡要的說明:
上品先嘗送八旗。
根據清朝軍隊編製,八旗兵士首先分為禁衛兵與駐防兵兩大類。禁衛兵的職責在於守衛京師,故而駐紮于燕京(即北京)。禁衛兵又分為郎衛與兵衛兩種類型。郎衛侍從皇帝出行,兵衛守衛紫禁宮闕。如乾隆六年(1741年)戶部侍郎梁詩正在《八旗屯種疏》中指出:「查八旗人,除各省駐防與近京五百里聽其屯種外,余並隨旗居住,群聚京師,以示居重馭輕之勢。」清朝大臣鄂爾泰等所修之《八旗通志》卷二有《八旗方位》篇,但其所指僅限於北京城內的八旗軍分佈而言:「自順治元年(1644年),世祖章皇帝定鼎燕京,分列八旗,拱衛皇居。鑲黃居安定門內,正黃居德勝門內,並在北方。正白居東直門內,鑲白居朝陽門內,並在東方。正紅居西直門內,鑲紅居阜成門內,並在西方。正藍居崇文門內,鑲藍居宣武門內,並在南方。蓋八旗方位相勝之義,以之行師,則整齊紀律;以之建國,則鞏固屏藩。誠振古以來所未有者也。」禁衛兵的數量相當可觀,且有不斷增加之勢。如在兵衛之中,如乾隆中滿、漢養育兵就有20300餘人。至咸豐三年(1853年),京師八旗營兵合計有149000餘人。
我朝設立各省駐防兵丁,原以捍禦地方,申明武備……乃近有以一二事瀆陳聯前者:一則稱駐防兵丁子弟宜准其各省鄉試……若悉准其在外考試,則伊等各從其便,競向虛名而輕視武事……一則稱駐防兵丁身故之後,其骸骨應准在外瘞葬,家口亦准在外居住。獨不思弁兵駐防之地,不過出差之所,京師乃其鄉土也。本身既故之後,而骸骨家口不歸本鄉,其事可行乎?若照此行之日久,將見駐防之兵皆為漢人,是國家駐防之設,竟為伊等入民籍之由,有是理乎?
3.各直省地區。這一區域涉及非常廣,各地駐防創設的記載集中於順治、康https://read•99csw•com熙、雍正及乾隆四朝。駐防的省份主要有:江蘇、陝西(包括寧夏)、山西(包括今天內蒙古部分地區)、山東、浙江、福建、廣東、甘肅等等。
第二,「圈地運動」的失策。在八旗的布防上,京師及周圍地區成為重中之重,也就成為入關后的滿族人最重要的聚居區。清朝初年大批遷入北京城內及畿輔地區的滿族移民,在文獻中被稱為「東來滿洲」。為了妥善安置這批移民,清廷採取了種種優惠政策,其中的一個重要方式便是為他們在移入地圈佔土地,進行再分配,其規模與影響相當驚人,清朝官府即公開將其稱之為「圈地運動」。如在建都北京后,順治帝在順治元年(1644年)十二月就頒布諭令:
綜觀有清一代的歷史,雍正皇帝心中的預感最終還是成為了現實,大批八旗兵丁最終在駐防地長期定居下來,由駐防轉為定居,帶有很大的普遍性。這一方面可以歸結于安土重遷的常人心態,另一方面也要看到,八旗官兵或「旗人」本身的民族構成就比較複雜,漢人佔有頗大比重。在此基礎上接受漢化,只是一個時間上的問題。
從馳騁天下、威猛無敵的「八旗勇士」,到無所事事、遊手好閒的「八旗子弟」,在普通中國人的心目中,「八旗子弟」最終淪落為「紈絝子弟」的代名詞,清代優養八旗國策的慘痛教訓,是值得後世人記取的。從關外到關內,從僻居東北一隅到遍滿中華大地,滿族的發展史是一部波瀾壯闊的遷徙史,而這部歷史既有著輝煌的斑斕色彩,又充斥了難以抹去的苦澀記憶,會長久地吸引後世人們去品味與深思。

北京城八旗分布圖
但是,令人扼腕嘆息的是,依據八旗制度,旗人以騎射相尚,且為國家仰賴的最重要的軍事力量,對於耕種土地等農作之道十分陌生,甚至在心理上是鄙夷不屑的,因此,即使是在通過圈佔,分到土地之後,廣大旗民往往無力或無法耕種,同樣落得生活窘困的境地。漢民既蒙失地之苦,旗民又遭有地之困。如順治十一年(1654年)正月,都察院大臣在上奏中甚至提出了退地於民的解決之道:
臣又遍察薊州及遵化等應換州縣,一聞圈丈,自本年秋收之後周遭四五百里盡拋棄不耕,今冬二麥全未播種,明年夏安得有秋?且時已仲冬,計丈量事竣難以定期,明春東作必又失時,而秋收亦將無望,京東各州縣合計,旗與民失業者不下數十萬人,田荒糧竭,無以資生,豈無鋌而走險者?地方滋事,尤臣責任所關,又不敢畏忌越分,不以實聞,伏乞斷自宸衷,毅然停止。九九藏書
4.新疆地區又是八旗駐防的重點區域。新疆駐兵也分為北、南二路。如清軍在新疆在北路駐防始於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當時大臣阿桂率領滿洲、索倫兵500人、綠營兵100人,回族兵士200人駐紮于伊犁。駐伊犁兵額后增加到2500人。其後又增加屯田兵2500人,以5年為期進行更換。乾隆二十九年在伊犁河岸建築惠遠城,駐紮各族兵士數量不斷增加,至道光十年(1830年),惠遠城滿兵已達4600餘人。南路駐紮兵主要集中於烏什、阿克蘇、賽里木、拜城、葉爾羌、和闐、喀什噶爾、庫車、哈喇沙雅爾、辟展等地。到咸豐三年,新疆南北路各族駐兵合計達40000餘人,成為全國範圍內駐兵最為集中的區域之一。
臣思安土重遷,人之至願……有謂被圈地之家,即令他往,無從投奔者;有謂時值冬令,扶老攜幼,遠徙他鄉,恐地方疑為逃人不容棲止者;有謂祖宗骸骨、父母邱壟、不忍拋棄者;臣職在安民,而民隱如此,曷敢壅蔽,不以實聞?
江南江北採茶時,
滿洲兵丁雖分土田,每年並未收成,窮兵出征,必需隨帶之人,致失耕種之業,往往地土空閑。一遇旱澇,又需部給口糧,且以地瘠難耕,復多陳告,而民地又不便再圈。請查壯丁四名以下地土盡數退出,量加錢糧、月米,其馬匹則于冬、春二季,酌與餵養、價銀。其退出之地,擇其腴者,許令原得瘠地之人更換,余則盡還民間。在滿洲有錢糧可望,樂於披甲而又無瘠地之苦;至民間素知地利,復不至於荒蕪,是兵、民共仰皇仁于無盡矣。
以北京為核心的畿輔地區也就成為圈佔土地最集中的區域。根據現代學者劉家駒的研究,清初八旗在畿輔地區的圈地運動自順治元年始到康熙廿四年(1685年)完全停止,圈佔土地數量相當大。如最大的三次圈地行動圈佔土地就達166636頃71畝。第一次圈地在順治元年,圈佔近畿各州縣無主荒地及前明皇親駙馬、公侯伯及內監莊田,分給滿洲勛戚與官兵,其土地總數大致為58827頃48畝。第二次圈地在順治二年九-九-藏-書(1645年)底至三年(1646年)初,共占土地51839頃57畝。這次圈地除圈河間、灤州、遵化等府州的無主荒地外,還圈了許多民間房屋田土。第三次圈地在順治三年底至四年(1647年)初,共圈佔土地30818頃78畝。因為在前兩次圈地中,無主荒地與明朝勛貴莊園圈佔已盡,於是大規模圈佔民地,實行異地撥補。
首先,旗兵輪換制度的失策。八旗兵士在全國各地駐防,實行定期輪換制度,但是八旗官兵均需攜帶家眷分赴各省駐防地,在輪流駐防更換制度實施過程中,一方面,不僅為廣大八旗將士帶來巨大的身心勞頓,也給朝廷財政增添巨大的負擔。如清代名臣毛奇齡就明確指出:
滿族能夠創立清朝,實現了軍事及政治建設的巨大成功,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八旗制度與八旗兵丁,因此,清朝入關以後,清朝歷代皇帝十分重視八旗制度的鞏固與維繫,將其視為立國之根本。如康熙九年三月,康熙皇帝就在諭旨中諄諄告誡戶部與兵部大臣「愛養」滿洲將士:
滿洲甲兵,系國家根本,雖天下平定,不可不加意愛養。近聞八旗甲兵餵養馬匹,整辦噐械,費用繁多。除月餉外,別無生理,不足養贍妻子家口。朕甚憫之。月餉銀米,應作何增給,著為永例,爾二部詳議具奏。
計八旗丁冊,乾隆初已數十萬,今則數百萬,而所圈近京五百里之旗地,大半盡典於民。聚數百萬不士、不農、不工、不商、不兵、不民之人于京師,而莫為之所,雖竭海內之正供,不足以贍。
碾得胡麻酥共滴,
至我世宗憲皇帝,睿慮深遠,特命查取直隸各項余田,畫為井地,令旗人之無產業者,分授百畝,同養公田,則八旗之生齒日繁,而井疆亦日辟。從此,各安世業,擁衛神京,洵千萬世無窮樂利矣。
八旗駐防之兵,大類有四:曰畿輔駐防兵,其藩部內附之眾,及在京內務府、理藩院所轄悉附焉;曰東三省駐防兵;曰各直省駐防兵,新疆駐防兵附焉;曰藩部兵。
1.畿輔地區,即主要今天的河北地區。順治初年主要駐紮于獨石口、張家口、山海關、喜峰口、古北口等重要關口,主要兵力來源於察哈爾八旗等。雍正三年(1725年),增設天津水師營,旗兵為1600人、蒙古兵400人。乾隆三年(1738年)又增加熱河駐防兵20九-九-藏-書00人。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又增設密雲駐防滿、蒙兵2000人。另外,熱河避暑行宮至乾隆年間駐防兵也增至800人。
(將近京各州縣無主荒田)盡行分給東來諸王、勛臣、兵丁人等。蓋非利其地土,良以東來諸王、勛臣、兵丁人等,無處安置,故不得已而取之。然所取之地,若滿洲錯處,必爭奪不止。可令各府、州、縣、鄉村滿漢分居,各理疆界,以杜異日爭端。
國家重兵多在閩粵,但各處駐防過多,恐轉輸易困。古者,防邊之士不帶家口,及期則換,今皆攜家而往,約略計之,十萬之師,便有百萬。途中口糧、人夫及到地方一切養育之資,無一不取之朝廷,故藩王提鎮其各處貿易,雖曰擾民,其實不可禁止也,且室家重則難於轉動。夫兵隨將轉,將到便行,使一旦他處有緩急之調,而此家口重累之將與兵能符到即行乎?則伍籍定額,所當與軍政計通變也。
第三,旗兵供養制度的失策。依據中國傳統觀念中「打天下,坐天下」的思維理路,作為開創新一代王朝的民族,滿族八旗將士及其後代擁有難以自抑、格外突出的自豪感與心理優勢,再加上歷代清朝皇帝的高調支持,更使得八旗將士自視為一個特權群體。而這種超常的優越感,對於八旗人士從事各種產業來講成為一種巨大的障礙。八旗人恥于從事與其他漢民同樣的產業,於是乎,大片圈出的旗地又被旗民典賣給漢民耕種,而旗地的大量典賣給廣大旗民的生活造成了巨大影響,少數旗民成為「食利」或「食租」階層,而許許多多失去土地的旗民甚至喪失了基本生活來源。
——〔清〕彭孫貽《採茶歌之一》
乳茶驕殺滿洲兒。
另一方面,八旗官兵攜帶家眷分赴各省駐防地生活,時間一長,不可避免地形成新的社區,產生較為強烈的定居心態,因此,要想在實際中長期維持八旗分省輪換駐防制度,是非常困難的。時至雍正年間,雍正皇帝就對此發出無奈的感嘆:
2.東三省地區,共有四十四處駐兵之所,兵士總額達35300餘人。盛京地區的駐防之地有錦州、鳳凰城、寧遠城、興京、遼陽、牛庄、義州、蓋州、海州、開原、金州、復州等。吉林地區的駐防之地有吉林、寧古塔、琿春、三姓、雙城堡等地。黑龍江駐防之地有齊齊哈爾、愛琿城、墨爾根、呼倫貝爾、茂興、呼蘭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