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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失蹤半年的妙齡女 來自死者的明信片

第三章 失蹤半年的妙齡女

來自死者的明信片

侯大利伸長腿,道:「你還挺懂行啊。」
侯大利問道:「你們和女兒通電話沒有?」
侯大利收回伸長的腿,臉上笑容收斂,從包里取出陳雷、小吳和杜文麗的合影,放在桌前。
調查走訪工作是一個細緻又繁瑣的工作,侯大利和田甜在電視台花了一天時間,緊接著又在江州科院花了大半天時間,在這兩個單位得到的情況幾乎一致,都沒有掌握有價值的線索。
3月28日,發現污水井女屍第九天。
田甜道:「還能怎麼樣?昏迷了。下次遇到這種事,我也不上了。」
田甜勸阻不了,退後一步,道:「那先看看現場相片,再說下一步的事。」
120及時趕到,將杜文麗母親送到醫院。
侯大利近距離觀察過污水井女屍面容,還為了消除屍臭費盡心思,此刻污水井女屍與相片中的漂亮女子對比,反差之大,震撼人心。看完雜誌,他起身來到窗前,推開窗,看著天空的太陽,閉眼感受陽光帶來的一絲溫暖。良久,他重新坐到桌前,打開一本厚影集。
「侯警官,我覺得您挺面熟。您是不是和國龍先生一家的?啊,你就是侯大利,我沒有看清楚警官證上的名字。國龍先生和江州電視台一直關係挺不錯,特別是前些年,投了不少廣告。」邵麗確認了眼前之人確實是侯國龍的兒子,望著侯大利的眼光有些複雜。侯國龍不僅是電視台的廣告金主,還是其閨密的情人,閨密未出生的兒子或女兒便是眼前這位警官同父異母的弟弟或者妹妹。
田甜道:「你們去過女兒工作單位沒有?」
侯大利將田甜丟在床上,俯身親吻,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才罷手。
侯大利加重語氣,道:「偵辦杜文麗案件需要你們配合,你們越是配合,我們破案的概率越大。你們不配合,杜文麗案極有可能永遠破不了,那麼她將永遠不能瞑目。」
侯大利有相似經歷,知道如何才能破解這個死結,道:「杜老師,我和你一起拼盡全力,將兇手繩之以法,讓杜文麗安息。」
拿到比對結果,杜文麗母親儘管有心理準備,還是當場心臟病發作。杜文麗父親抱住妻子,道:「我也想發心臟病,死了就死了。但是我們還不能死,等到抓到兇手那一天,我們一起去死。」杜文麗母親伸出雙手,緊緊抱住老公。
杜文麗母親脫離危險之後,杜文麗父親來到刑警老樓,找到田甜和侯大利,要求看女兒遺體。侯大利和田甜找了個借口來到另一個房間。侯大利道:「拜託,還是請你給杜文麗爸爸說,我實在受不了。」
田甜看了一眼,嘴巴頓時合不攏,道:「這是陳雷女朋友。」
杜文麗父親仍然坐在地上,仰著頭,可憐巴巴地道:「我們能看一眼那人嗎?」
田甜輕聲細語地道:「那就聊一聊你所認識的杜文麗。」
從電視台出來時,天近黃昏,侯大利和田甜到江州大飯店雅築餐廳吃飯。江州大飯店副總經理顧英總能在第一時間得知侯大利到來的消息,踩著輕快步伐,春風滿面地出現在兩人面前。田甜看到打扮精緻的副總經理,腦中奇異地聯想起躺在污水井中的杜文麗。這種對比無論從視覺到嗅覺都讓人覺得不愉快,她趕緊換了思維頻道,盡量趕走莫名其妙的聯想。
邵麗一直在打量這個年輕的警官,慢慢在腦中將年輕警官與出自江州的大人物聯繫了起來,一時有些失神。侯大利問第二遍的時候,她似乎才回過神來,道:「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杜文麗辭職很久了,去年的事。其實也不算辭職,她是不辭而別。現在的年輕人都挺瀟洒,說不幹就不幹,比我們當年任性得多。」
侯大利見邵麗突然間有些失神,又問道:「杜文麗在辭職前有異常情況嗎?」
朱林看完明信片,又將明信片交給了侯大利和田甜。
除了發現影集之外,侯大利還找到杜文麗的一個小筆記本。筆記本上記了銀行卡號碼和密碼,以及QQ號和登錄密碼。
杜文麗父親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希望不要比對成功。」
「另一個女的好面熟。」
邵麗道:「杜文麗犯了事?」
了解受害人的行為軌跡和社會關係,是偵破此類積案很重要的環節。等杜文麗父親轉到普通病房以後,侯大利和田甜徵得醫生同意,來到病房。
「這事的難度和大海撈針差不多。你想做,那就做吧。」
侯大利和田甜離開雷人公司以後,又到江州電視台廣告部,找到負責人邵麗。
侯大利沒有繞彎子,直截了當道:「我們來了解杜文麗的情況。」
遺憾的是這條線索很快被重案大隊查否。從2008年國慶開始,陳雷便和女友出國旅遊,到了12月初才回來,沒有作案時間。
杜文麗房間仍然保留著單身女子的特有氣息,桌上有化妝品,價格不算貴。書架上放著雜誌,很大一部分是攝影雜誌。有幾本攝影雜誌特意放在抽屜里,打開,果然找到杜文麗的大幅相片。相片中,杜文麗每次都特意顯露出大長腿,還有兩幅相片走的是性感路線,眼神迷離,衣衫單薄,關鍵處用手擋住。
侯大利點了點頭,道:「你把廣告部員工羅列出來,我們要逐一談話。」
杜文麗母親情緒低落,失魂落魄,臉上沒有表情,道:「文麗讀大學以後,回家就是吃飯、睡覺、玩手機,很少和我們談工作。有時候我問她找男朋友沒有,她還挺不耐煩。」
為了抓住殺害楊帆的兇手,侯大利經過了漫長的準備工九_九_藏_書作,終於等到了一絲破案的曙光。他堅定地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謀事到何種程度,直接決定著老天是否成全。我不管結果,只管儘力而為。」
「為什麼QQ空間停留在9月底,莫非拋屍日期我們估計有錯?我查過天氣資料,北風是從10月中旬陸續開始吹,9月30日,江州無風。」侯大利望著田甜白中透紅的臉頰,提出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侯大利用無助的眼神瞧了一眼田甜。
「查監控恐怕很難。杜文麗出事是在半年前,監控不會保留這麼久,否則早就調動視頻大隊了。」
田甜道:「據我所知,江州的城市報警和監控系統是2007年開始建設的,功能並不完善。調集和解讀視頻工作是很耗時的工作,如果真需要,可以請求視頻大隊協助。更關鍵的是杜文麗案到現在接近半年時間,視頻存不了這麼久。第一次案情分析會上,視頻大隊就談了這個觀點。」
朱林則與葛向東、樊勇一起前往秦陽刑警支隊,交流杜文麗案基本情況。
田甜推門進入房間,到了這個時候,只能實話實說,道:「杜文麗是去年11月遇害的,然後被兇手扔到了師範后圍牆的污水井,被工人發現時已經完全腐敗了,無法辨認,所以才需要你們來辨認衣物和進行DNA比對。」
越野車停在師範後街,侯大利和田甜步行前往師範后圍牆。
不出預料,杜文麗父母本身不用社交軟體,更談不上和女兒在社交網路上溝通。杜文麗父親喃喃地道:「我從來不上網。」
「犯罪嫌疑人要拋屍只能趁晚上,要麼從東邊,也就是師範後街方向拐進圍牆小道,來到圍牆垮塌處;要麼是從西邊,也就是從中山大道拐進圍牆小道,來到圍牆垮塌處。小道無法通汽車,可以騎摩托車。如果我是犯罪嫌疑人,肯定會選擇騎摩托車將屍體運過來。」
侯大利對杜文麗父母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在門口狠狠地踢了一下牆壁。
「我想說幾句真話,你願意聽嗎?」
「她是9月辭職,你最後一次見到杜文麗是什麼時間?慢慢想,越準確越好。」
他想了想,又道:「專案組人少,任務非常重,查陳雷是否有嫌疑交給重案大隊。我們要把基礎工作做紮實,不遺漏任何線索。侯大利和田甜小組回江州,從杜文麗工作單位開始調查走訪;葛朗台和樊傻兒留在秦陽,調查杜文麗的親戚和高中同學。」
侯大利站在圍牆原來的缺口處,雙眼如相機一樣將見到的場景輸入大腦中,很快腦海中浮現起一幅清晰圖畫:犯罪嫌疑人騎著摩托車,車上載有杜文麗屍體,半夜偷偷摸摸來到垮塌的圍牆處;他將摩托車停在小道上,再將杜文麗的屍體扔進污水井;當時北風已起,犯罪嫌疑人將杜文麗扔進污水井時,一股風將樹葉吹進井裡。
陳雷取過相片,看了一眼,如燙手一般將相片丟在桌上,道:「這是誰?為什麼讓我看?」
杜文麗父親突然間勃然大怒,一把搶過畫像,看都不看,撕得粉碎,吼道:「我女兒在外面旅行,還給我們寄了明信片。你們出去,都給我出去。」
顱骨複原的雕像和畫像與死者高度接近,侯大利明白死者肯定是杜文麗,聽到杜父如此祈禱,淚水忍不住就涌了出來。他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軟弱,快步走到衛生間,躲在角落裡擦淚水。
朱林打開泡有枸杞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又將枸杞嚼咬,吞進肚子,這才道:「大利和田甜查到了什麼線索?肯定有所收穫。原因很簡單,大利的人在酒席上,心在另外的地方。」
105專案組來到秦陽后,立刻投入緊張工作中。晚上九點,秦陽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和政委請105專案組全體成員吃晚飯。
侯大利寫下了「9月21日最後一次出現在電視台」,道:「你了解杜文麗的社會關係嗎?」
杜文麗父親抹著眼淚,道:「我們都覺得她生活得挺好,工作也不錯,實在沒有想到文麗在幾年之內換了這麼多工作。她很少跟我們提起工作上的事情,問起來,她總說工作挺好,收入不錯,讓我們別操心。」
救護車來到刑警老樓,送杜文麗父親到醫院。
侯大利道:「這是一條線索,可以往下查。」
被石秋陽的燃燒彈攻擊以後,陳雷面容毀壞嚴重,左臉仍然光潔,右臉則是結著淡灰色硬痂,坑窪不平。陳雷作為社會人,沒有毀容前顯得文質彬彬,毀容后,臉部變成「陰陽」兩個部分。他笑起來時,一半臉笑,一半臉僵硬,看上去非常彆扭,又很陰沉。
喝了兩杯茶,陳雷出現在門口,道:「有什麼事,還要兩位警察一起出馬?若是侯大利一人找我,有可能是私事。現在侯警官和田警官一起出馬,那就是正式的調查走訪了。」
田甜做過多年法醫,相對冷靜,道:「確實有這種可能性,請你們過來有兩個目的,一是辨認隨身衣物,二是比對DNA。我們到隔壁去,提取DNA,做最後確認。」
酒席結束,回到酒店,專案組在朱林房間開會。
侯大利打開包,將提取到的相片遞給朱林。
來到刑警支隊物證室,杜文麗父親看到污穢的破衣服、紅色高跟鞋,有些茫然。
杜文麗父親抱著頭,坐在沙發上,良久,抬起頭,道:「無論如何,我也得看女兒最後一眼。」
「杜文麗。」
侯大利展開電子地圖,道:「江州視頻系統大體分為三類,一是市政府出錢九九藏書搞的,二是區政府出錢搞的,三是社會單位自己建設的。有一些小品牌監控直接將電腦改作硬碟錄像機,可以在電腦硬碟上找到監控錄像所在的文件夾。如果他們沒有刪除,那就極可能留有視頻資料了。另外還有一些容易忽視的探頭,交管電子警察、雷達測速卡口配套的視頻探頭、治安卡口配套探頭,往往容易被人忽視。後面兩項就是我們查找的重點,如果找到視頻,案子或許就破了。」
此時,師範工地為了避免麻煩,已經將缺口處補上,師範后圍牆又成為完整的圍牆,宛如當年師範鼎盛時期。行人無法再通過缺口進入校區,減少了隱患。
邵麗留著一頭大|波浪,年過四十,風韻猶存。她客氣地給來人泡茶,詢問兩位警官到電視台的意圖。
邵麗想了想,道:「杜文麗是廣告部臨時工,臨時工流動性挺大。去年9月,廣告部開會,杜文麗遲到四十多分鐘,身上還帶有酒味,我批評了幾句,第二天就沒有見到人。我給她打過電話,關機,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
杜文麗父母不願意看女兒的相片,在客廳里並排呆坐,面對著一堵空牆。
侯大利笑了起來,道:「你想得太色了。我在杜文麗的QQ上發現一些不好解釋的地方,你過來看一下。」
「我們每年都去。每次到江州,我們三個都一起玩,挺開心。」杜文麗母親想起與女兒在一起的開心日子,心如針扎。這一段時間她的眼淚已經流光了,心裏疼痛,眼裡卻乾澀,沒有了淚水。
兩人都有現場勘查經驗,手工標註時嚴格按規範進行。標註時有兩大要素不可少,一是攝像頭所在位置,二是攝像頭朝向。一般來說,攝像頭位置都準確,容易忽略的是攝像頭朝向;侯大利和田甜用箭頭方向和角度表示攝像頭的拍攝方向,用不同符號標註出槍機和球機,用「公」和「非」標註出是公安類和非公安類攝像頭。標註時,還對圖中每個攝像頭進行編號,並專門列表說明攝像頭的名稱、位置、類型、校正時差(秒)、相鄰探頭間距(米)等信息。
在杜家,隨著侯大利和田甜不停提問,杜文麗父母漸漸迷茫起來。他們原本以為很了解女兒,可是卻說不出女兒這幾年的生活狀態,更準確地說,是對女兒在江州的生活基本一無所知。
「我想尋找漏網之魚,說不定運氣好,就能碰上。」侯大利還是堅持查看師範後街附近的視頻系統。
當夜,侯大利失眠,腦海中浮現起楊帆被人推下河的畫面。以前浮現起這一段畫面時,兇手總是模模糊糊,今天,腦海中那個遠遠的身影變成了陳雷,毫無違和感。
兩人討論一番,沒有結果。
污水井女屍案是105專案組做的現場勘查,目前案件也由105專案組偵辦。朱林帶著侯大利和田甜去見杜文麗父母,葛向東和樊勇調查走訪江州攝影界。
杜文麗父親原本是溫文爾雅的老師,很少與人紅臉,聲音也難得大一次。今天他暴怒如獅子,將三個江州警察和帶路的秦陽警察都趕出了家門。
房間空氣似乎被寒冰冷凍,讓人無法呼吸。杜文麗父親知道女兒狀況肯定不好,可是看到相片以後,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如一根木頭一樣筆直摔倒,「砰」的一聲,砸在地板上。田甜原本守在杜文麗父親身邊,沒有料到他摔得這樣快,伸手去拉,已經來不及了。侯大利一直站在屋外,聽到屋裡發出撞擊聲,毫不猶豫就撥打了120。他推門而入,見田甜正在猛按杜文麗父親人中,問道:「怎麼樣?我已經打了120。」
侯大利手指相片,道:「你認識這個女子嗎?」
邵麗道:「杜文麗去年就遇害了,難怪我一直沒有見過她。太可惜了,她工作挺上進,人也長得漂亮。台里有些節目還經常借她過去當主持人。可惜了,紅顏薄命。」
田甜會錯了意,嗔道:「這是秦州公安賓館,走道上有監控,我到你房間,監控上清清楚楚。忍一下吧,明天回江州,我們再來,好嗎?」
找到屍源僅僅是萬里長征第一步,105專案組將圍繞杜文麗在江州的行為軌跡和社會關係繼續開展調查。
按照事先安排,田甜清了清嗓子,道:「今年3月20日,江州一處工地發現了一具屍體。經核查,屍體是去年11月被拋在污水井裡的。警方進行了顱骨複原,這是複原后的畫像。」
陳雷笑道:「勞改隊是社會大學,我在裏面什麼都得學,包括警方辦事規則,比如今天的調查走訪就不能一個人來。」

侯大利道:「她為什麼辭職?」
侯大利沒有抬頭,道:「忠言逆耳,聽。」
在抓捕石秋陽的過程中,侯大利主動替換人質的英勇行為給秦陽刑警留下了深刻印象,在飯局上,大家提起此事,仍然讚不絕口。侯大利腦海中一直在想陳雷、小吳和杜文麗的相片,不時走神。葛向東擅長酒場應對,數次為侯大利圓場,又頻頻出擊,與秦陽刑警們碰酒。
侯大利拿起筆記本,道:「杜文麗是什麼時候從電視台辭職的?」
田甜只覺得一口濁氣鬱積在心,難以發泄出來。她深吸一口氣,盡量控制住情緒,道:「受害人已經完全腐敗變形,沒有辦法化妝,不能按照一般程序進行遺體告別。我建議直接火化,然後將骨灰帶回去安葬。」
據石秋陽交代的情況,殺害楊帆的人極有可能是學生。陳雷當時正讀高一,是楊帆九_九_藏_書的追求者,身高也符合石秋陽描述。他與杜文麗有交集,也與楊帆有交集。侯大利看著陳雷與杜文麗的合影,神情變得異常嚴肅。
「不可能。」
四十多分鐘后,侯大利和田甜準備離開。陳雷將兩人送至一樓,站在越野車外,道:「杜文麗是小吳的好朋友,她們兩人死得太慘。如果以後警方在偵破杜文麗案時需要我,隨時開口。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說不定我也能提供一些陰暗角落的線索。」
杜文麗父親開始憤怒,表明脫離了要死不活的狀態。侯大利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穿上衣服,我們到你家,清理杜文麗物品,查找線索。事不宜遲,久拖則變。」
顧英人情練達,知道此刻侯大利和田甜需要獨處,打過招呼以後便翩然而去,將寶貴的空間留給一對年輕男女。
一名秦陽警察和一名居委會工作人員在門口輪流勸解,經過一番思想工作,杜文麗父母在3月27日下午一點五十五分,終於打開房門,跟隨105專案組到江州刑警支隊物證室辨認衣物。坐在車上前往江州的路途中,杜文麗夫妻意識到事情不對,心懷恐懼,只覺得末日來臨。
田甜最初以為這個富二代很酷,誰知接觸久了,才發現外表硬朗的偵查員內心頗為柔軟。她將手放在男友手背上,輕輕握了握。
四人看完能調取到的所有視頻,一無所獲。視頻大隊兩個民警完成任務,離開刑警老樓。侯大利長時間面對視頻,雙眼紅紅的,如患了紅眼病一般。田甜見男友這般憔悴,既心疼又覺得好笑,道:「你查視頻時說過死馬當成活馬醫,現在沒有結果,其實挺正常。我們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杜文麗父親原本想將妻子拖起來,誰知自己手軟腿也軟,跟隨妻子一起坐在地上。他抬起頭時,已是滿臉淚水,心懷僥倖道:「我能不能看一看那人?那人有可能穿了文麗的衣服,不一定是文麗。」
「已經查實,DNA比對成功了。」
晚上八點,侯大利和田甜準備離開杜家。杜文麗父親情緒突然變得激憤起來,拉住侯大利胳膊,道:「你們不破案,我死不瞑目。你給我說實話,到底能不能抓到兇手?」
杜文麗母親坐在沙發上,依然望著沒有開機的電視機,面無表情。
偵破石秋陽案的過程中,侯大利獲得很多獨屬於自己的偵破經驗,在遇到新的案件以後,這些經驗自然就會被應用。他見杜家夫妻確實不了解女兒,道:「我們要到杜文麗房間看一看,要看她的日記本、影集等。你們有她的QQ號碼嗎?」
杜文麗父親臉上笑容漸漸消失,道:「這位同志,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女兒要到青藏高原,我當然沒有見到她,這是她寄過來的明信片,看看郵戳。」
上了車,田甜道:「你剛才的話說得太滿。要按照你說的,就不會存在積案。」侯大利道:「杜文麗死得這麼慘,破不了案,當刑警還有啥意思。」
田甜道:「你有什麼發現?」
邵麗翻了一會兒筆記本,道:「我是9月21日開會,開會以後就沒有見過人。」
杜文麗父親眼球略微轉動,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邵麗一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如雞蛋大小,道:「師範工地發現的人是杜文麗?」
短短一天,杜文麗父親精氣神被抽空,面容枯槁。他盡最大能力控制住情緒,道:「殯儀館聽說有化妝師,能不能化妝以後,讓文麗體面一點。她從小就愛美,到天堂里也不想邋遢。」
越野車啟動,社會人陳雷咬牙切齒地站在門口。突然,他衝到一樓衛生間,又吐了起來。
「女兒從小就很獨立,大學畢業后一直在江州工作。去年11月她就計劃窮游山南,給我寄來了明信片。」杜文麗父親拿出了精心收藏的三張明信片,遞到頭髮花白的老警察手裡,又解釋道,「這是我女兒筆跡。我是語文老師,女兒筆跡不會認錯。還有郵戳,這是陽州的,11月25日。這一張是嶺西省南州市的。我女兒一直想到南州,南州是她喜歡的城市。春節的時候,女兒在嶺東省高州市,也有郵戳,日期也對。」
田甜給了男友一個白眼,道:「你這個富二代挺無趣,除了破案,沒有生活樂趣。」
侯大利和田甜從杜文麗父母家回到秦陽刑警支隊,隨即參加晚宴,沒有來得及向朱林彙報在杜家的發現。
田甜道:「陳雷與杜文麗認識,應該有嫌疑。」
江州市公安局新購進一套DNA比對設備,按照正常情況,一般DNA比對大概需要一周時間。刑警支隊技術室都明白遇害者極大概率就是杜文麗,對這一對中年夫妻充滿同情,用最快速度拿出比對結果:遇害者確實是杜文麗。
侯大利坐直了身體,道:「你說對了,我們是有公事,請小姑娘迴避一下。」
侯大利想起楊帆母親看到水中紅色當場昏倒之事,道:「看到這種相片,任何一位父親都受不了,我隨時準備叫救護車。」
杜文麗母親抓住丈夫胳膊,身體不停下滑,坐在地上,嗚咽道:「這就是文麗的衣服,去年春節我陪她一起買的。」
陳雷女朋友小吳是健身館教練,身材勻稱,喜歡穿緊身衣服。相片中,小吳和杜文麗都穿了一條灰色短褲,露出大長腿,笑得很開心;小吳比畫剪刀手,杜文麗嘟著嘴巴。這是去年夏天的相片。今年,相片中兩個漂亮女子都香消玉殞,而且死狀都很慘烈。
田甜不停翻看杜文麗的QQ空間,道:「QQ九*九*藏*書空間停留在9月底,只能說杜文麗沒有更新,不能說明其他問題。她以前也經常停更。」
一條鮮花般的生命消逝了,一個家庭被擊得粉碎。侯大利濃眉根根豎立,咬牙切齒,道:「我一定要抓住兇手,將他碎屍萬段。」
「啊,她們認識?」朱林說到這裏,眉毛慢慢擰在一起,道,「陳雷和楊帆是高中同學,又認識杜文麗,確實有嫌疑,難怪你走神。陳雷是社會人,據我的經驗,江州社會人很少這樣處理屍體,少見。不過,少見歸少見,這條線索得查。」
過了一會兒,杜文麗父親緩慢睜開眼睛,道:「你們能破案?」
侯大利用堅定的語氣,道:「肯定能夠抓到兇手。」
「她不是正式職工,按業績提成。下班以後,我們接觸不多。」邵麗忍不住又問道,「杜文麗出了什麼事情?」
田甜坐在一邊,觀察陳雷言談舉止。
杜文麗父親閉上眼睛,平躺在床上。短短時間,他的濃黑頭髮失去了光亮,變得乾燥發黃,枕邊出現數量不少的脫髮。他臉頰上的肉似乎突然間減少,臉頰向內凹陷,眼睛充滿血絲,幾乎看不到眼白。
朱林是老刑警支隊長,與秦陽刑警支隊關係挺熟,受到熱情接待,先是分管副局長過來見面,然後刑警支隊長親自主持兩市刑警討論杜文麗案。杜文麗去年11月失蹤,在江州發現了杜文麗的屍體,按照山南刑事案件立案管轄原則,刑事案件由犯罪地公安機關管轄。如果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的公安機關管轄更為適宜的,也可以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的公安機關管轄。秦陽警方很爽快地作出了全力配合的表態。
儘管田甜這次不太贊成侯大利的思路,但還是配合侯大利對師範圍牆附近的監控視頻進行了全面清理,對視頻監控點位進行純手工標註。
漂亮小妹給侯大利、田甜和陳雷倒了一杯茶,輕手輕腳離開茶室,順手關上房門。
會議結束,侯大利在房間里打開筆記本電腦,查看杜文麗的QQ。杜文麗的QQ空間不是天天更新,沒有規律,有時候一天更新好多條,最長有兩個半月沒有更新。QQ空間停留在9月30日,杜文麗在空間里發了一組新拍攝的人物照,時尚又漂亮,還在小區拍攝了一隻流浪狗。
杜文麗父母都是秦陽鄉鎮初中老師,過著與世無爭的平靜生活。秦陽警察帶著三個江州警察到來,打亂了他們原本波瀾不驚的生活。
「我怎麼知道杜文麗有什麼異常表現。杜文麗和小吳是朋友,我僅僅是閨密男朋友而己。若是小吳還在,肯定知道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陳雷又看了一眼相片,站起來,走進衛生間,關了門。很快,從衛生間傳來嘔吐的聲音。他從衛生間出來之時,半邊臉色蒼白,被火燒傷的另外半邊臉卻如燃燒的火焰。
杜文麗父母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刻,為女兒復讎的念頭便強烈起來,佔據他們的內心。他們積極主動向專案組刑警侯大利和田甜介紹女兒的情況。
這一本影集全是在大學畢業后的生活照,有旅行的,有日常生活起居的,有工作的。翻到第七頁,侯大利沒有繼續往下翻,對田甜道:「你過來看一看。」
陳雷的公司有一個極怪的名字,叫雷人商務公司。名字怪是怪一點,公司內部裝修卻甚為豪華,前台小妹超級漂亮,會客廳還有一個漂亮小妹坐在茶具後面,為客人服務。
秦陽之行,105專案組對杜文麗的行為軌跡和社會關係有了進一步的了解,這對以後的案偵工作很有利。更關鍵的是尋找到一條新線索,這條線索若是查實,極有可能會影響到楊帆案的案偵工作。
楊帆失蹤后,侯大利沿河尋找,內心深處希望在河裡找不到人,甚至希望有綁匪打電話過來勒索。他對杜文麗父母此刻心情感同身受,不忍面對兩人,轉過身去。
侯大利又取出一張相片,道:「3月20日在師範后圍牆污水井發現了一具女屍,你應該聽說了這件事吧?」
陳雷取過相片,看到已經逝去的小吳,臉色變得難看。他放下相片,一言不發地盯著侯大利和田甜,道:「什麼意思?」
杜文麗父親騰地坐起來,道:「你他媽的說什麼?」
回到刑警老樓,朱林看到電子地圖標註表,先表揚侯大利和田甜工作認真,又道:「公安類視頻一般保留三個月,有問題的視頻要單獨提出來才會長期保存。標註表上有二十七個公安類攝像頭,基本可以不查;其他三級視頻則是撞大運。希望你們仍然有運氣。」
侯大利道:「正是。」
田甜道:「你們到江州和女兒見過面嗎?」
重重地關上家門,杜文麗父親靠在防盜門上,臉色蒼白,身體在發抖。他想控制身體,結果根本無法控制,身體抖得更厲害。杜文麗母親眼睛直直的,望著地上的碎紙片,遲疑著,想伸手取地上的紙片。杜文麗父親大叫道:「別拿,這些人混賬,文麗好好的,在外面旅行。」
「姓吳,陳雷女友,死在石秋陽手裡。」
從葛向東和樊勇調查走訪的情況來看,杜文麗在江州算是一線模特,活躍于山南省會陽州和第二大城市江州,小有名氣。杜文麗父親明顯不知道女兒是模特,侯大利和田甜對視一眼,也覺驚訝。侯大利道:「根據我們了解的情況,杜文麗在保險公司只工作了半年時間,到民辦學校工作一年,然後到江州一家房地產公司工作,再後來就來到江州電視台做臨時工。不論做什麼工作九-九-藏-書,她一直都在兼職做模特。」
「和我有什麼關係?」說完這句話,陳雷眼光回到合影相片,似有所悟,左側臉的表情凝重起來。
「去年10月到11月期間,杜文麗有什麼異常表現?」
田甜道:「朱建偉案件和蔣昌盛案件是石秋陽所為,你專註于蔣昌盛案,對蔣案中兇手作案細節把握得很准;朱建偉確實又是石秋陽所殺,因此你在朱建偉案中變成了神探,這其實有偶然因素。杜文麗案和朱建偉等案完全不同,老辦法不一定有效。積案之所以成為積案,肯定有難度,你要有啃不下積案的心理準備,並不是所有積案最終都能破掉。」
「我不過來。」被侯大利嘲笑,田甜有些惱羞成怒,在屋裡坐了幾分鐘,忍不住好奇,還是打開房門,前往侯大利房間。
侯大利道:「命案必破,這是從上到下的決心。」
杜文麗父親轉頭看妻子,疑惑地問道:「文麗做過這麼多工作嗎?」
3月27日下午五點十二分,專案組的三輛車再次來到秦陽。
侯大利道:「從去年11月開始,你們是不是再也沒有見到杜文麗?」他心如明鏡,遇害的絕對是杜文麗,只不過這一對可憐的夫妻還被蒙在鼓裡。
看到這停更時間點,侯大利有些疑惑,打通了田甜電話,道:「你到我房間來一趟,有事找你。」
從江州科院這所民辦大學走出,侯大利看了看時間,道:「我想查監控。」
葛向東和樊勇根據明信片提供的線索,沒有回江州,馬不停蹄地前往陽州、南州和嶺東等郵戳所在地進行調查走訪。
侯大利問起杜文麗兼職模特的收入情況以及收入分配情況。據專案組了解,杜文麗收入很不錯,專案組將財殺列為兇手的動機之一。
侯大利道:「杜文麗在去年11月遇害了。」
侯大利取出污水井屍體的相片,放在陳雷身前。
剛進房間,田甜就被侯大利凌空抱起。田甜低聲道:「騙子,放我下來。」
侯大利又翻了兩頁,再次發現了杜文麗和小吳的相片。這一次杜文麗和小吳中間還坐著陳雷,陳雷一隻手搭著杜文麗肩膀,另一隻手挽著小吳。
田甜輕聲道:「比對以後,我們再說下一步的事情。」
在朱林的協調下,視頻偵查大隊派兩名偵查員與105專案組一起查找師範後街圍牆處的三十四個三級探頭,調取了一些視頻。
侯大利最初驚訝于杜文麗父母與杜文麗深深的隔閡,轉念想到自己和父母的隔閡同樣深,甚至超過了杜家父母與杜文麗之間的隔閡,只能暗自嘆息。父母為了養育兒女費盡心思,但是兒女們在成長過程中總是有意無意疏遠父母。侯大利做刑警短短一段時間,便看到了好幾起無數人一輩子難以看到的慘事,生和死的人生大問題提前來到他面前。他有點想給母親打電話,隨即又將這個想法消滅在萌芽狀態。
「死馬當成活馬醫,或許我們的運氣爆棚,恰好找到了犯罪嫌疑人拋屍的視頻。」
花了接近一天時間,侯大利和田甜與廣告部的員工分別進行談話。在與員工談話之前,杜文麗的形象是模糊的,與員工談話以後,杜文麗的形象變得清晰起來:杜文麗是漂亮女生,性格溫和,喜歡小動物;她一門心思存錢在江州買房子,社交關係相對單純,身邊也有追求者,但是沒有明確的戀愛對象;她工作勤奮,有上進心,到電視台以後除了拉廣告外,還客串電視台主持人,離職前的最大心愿就是成為電視台正式員工。
陳雷左側臉非常蒼白,悶坐了一會兒,講了自己知道的與杜文麗有關的事。他一邊想一邊講,所述非常零碎。
侯大利和田甜回到江州以後,第一時間聯繫了陳雷。
侯大利揉了揉眼睛,道:「我們再去一趟師範后圍牆。」
標註工作用了半天時間完成。這隻是第一步,第二步工作便是調取和查看視頻。
田甜很冷靜,道:「先比對DNA,暫時別看。」
辦案之時,警察挺喜歡這種年齡的女領導。女領導和男領導相比更加八卦,而八卦意味著可能得到更多信息。
杜文麗母親道:「我打過幾次,沒打通。女兒在春節前寄明信片過來,說要到青藏高原去了,有可能沒信號。」
杜文麗父親聲音軟弱,道:「僅僅有決心,那還是破不了。」
侯大利道:「想起了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田甜原本準備講一講剛才的奇怪感受,卻見侯大利正在專心看列印好的電子地圖。電子地圖主體顏色接近白色,比例精確,地貌、地物和地名一應俱全,只要在圖上找到攝像頭相應位置,就可準確標註,非常便於操作。
田甜滿臉愁容,道:「我也受不了。我在屍體面前能夠冷靜,在受害者父母面前無法冷靜。」她看到男友祈求的眼神,心軟了,又道:「好吧,還是我去。我還以為你是鐵血刑警,誰知心軟得稀里嘩啦。」
兩人在看電腦時,打開了房門,以示清白。
杜文麗母親已經隱隱猜到事情結果,精氣神一下就垮掉,坐在地上不言不語。杜文麗父親仍然在做最後的抵抗,道:「為什麼不能看?」
杜文麗父親驚訝道:「文麗在學校參加過藝術團,畢業以後就到江州一家保險公司工作,後來在一家民辦大學當老師,沒有做過模特啊。」
侯大利用詞更重,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們當父母的若是放棄了為杜文麗復讎,就等於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放棄了她。如果這樣,你們不配當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