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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女人 生死營救

第九章 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女人

生死營救

田甜收拾了麵條盆子,拿到洗手間清洗,走過辦公室時,聽到辦公室傳真機在響動,走進去看了看,傳真過來的是狗貨陳強的基本情況。她取過幾張傳真紙,裁剪以後,又用訂書機釘好,拿到資料室,道:「侯大利,應該是支隊辦公室傳來的狗貨資料。」
老張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警察包圍,道:「老闆姓蔣,具體叫什麼不曉得。」
葛向東對王永強印象頗佳,完全不相信文質彬彬的王永強會是變態殺手,道:「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證據指向王永強。」
手術安排妥當,醫生鬆了口氣,對王永強父親道:「發生闌尾穿孔,輕者形成局部性膿腫,重者發生瀰漫性腹膜炎,腹腔化膿,感染性休克,甚至危及生命。做完穿孔手術,也常會引起切口感染,腹腔殘餘膿腫,腸瘺、腸粘連、粘連性腸梗阻等一系列併發症,許多人遭受腹部反覆開刀之苦的腸粘連病,追溯其最初的病源往往就是闌尾穿孔。」
戰機出現,緊張歸緊張,卻不能有太長猶豫,幾個領導簡單商議,決定請求消防支隊增援,強行打開地下室頂蓋。
葛向東道:「找時間約個飯局,這一段時間太忙,很久都沒有和老兄弟在一起玩。」
侯大利打電話給王永強純粹是試探,王永強語氣平靜,和尋常沒有任何兩樣。
回憶起這些事,王永強對這一對男女的憎惡油然而生。長大以後,他曾經想悄悄去做親子鑒定,看自己與這一對男女是否有血緣關係,後來有事耽誤,也就懶了心,不願意追究此事。
樊勇拿著碗蹲在屋外,和大李在一起。大李經過三個小時休息,一掃昨夜頹勢,又變得威風凜凜。農村有兩隻土狗,平時挺兇悍,有人從屋外經過總是狂吠不止。今天大李來到院內,兩隻土狗夾起尾巴,一點也不敢造次。
田甜道:「楊帆是不是被王永強推下世安河,沒有證據,只是憑推測。抓到王永強以後,要制訂周密的審訊方案,調最好的預審員來突破,否則又是一筆糊塗賬。」
王永強在車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了一會兒,情緒又一點一點降低,直至降到冰點。王永強莫名其妙想起一件陳年往事,發生這件事情后,他挨了一頓好揍。平心而論,這一次挨揍僅僅是無數次挨揍的其中一次,他卻記得格外清楚,至今沒有忘記。
王永強沒有進醫院,而是坐在停車場,看著父親半扶半拖母親進入醫院。
朱林道:「大利,你覺得應該從什麼地方查起?」
天蒙蒙亮,105專案組便和派出所所長前往中區,依著昨晚的模式,依然是和村社幹部一起確定範圍。村主任老婆煮了一鍋紅苕稀飯,又走到小鄉場買了一些饅頭回來,當作幾個警察的早餐。
朱林下定了決心,道:「那我們死馬當成活馬醫,就賭一把。事不宜遲,抓緊時間。第一步就是弄嗅源。」
王永強父親笑得很卑微,道:「我們沒文化,不懂。」
父親道:「家裡沒錢,能不能拿點錢?」
「砰砰……」車窗傳來敲打聲。
樊勇自告奮勇地道:「我下去。」
小車剛走到一條單行道,前面出了車禍,公路被堵上。這幾年江州城內小車數量暴漲,滿大街都是小車,只要公路上出現異常情況,必堵無疑。
「狗貨與王永強是一個地方的人,不僅是同鎮的,還是一個村的。」侯大利腦海中出現警犬搜索房屋的畫面,靈光閃現道,「警犬是以寧凌和李曉英的物品為嗅源,人在地下室,警犬找不到很正常。我們若是用犯罪嫌疑人的物品作為嗅源,就有可能找到囚禁寧凌和李曉英的那個院子。找到院子,就肯定能找到地下室。」
若是僅僅通過王永強物品找到此處,並不能說明王永強就是綁架者,畢竟昨天有一組刑警帶著警犬搜索過此處,並沒有發現密室。但是王永強對外謊稱姓蔣並處心積慮租下房屋,甚至還搞了果園,這就太過異常。
王永強低垂著頭,淚水衝出眼眶。
田甜坐到侯大利身邊,道:「王永強和楊帆案有沒有關係?」
河道偏僻,王永強不擔心有警察到此,走得很慢。手機丟進河裡后,王永強啟用了第三個精心準備的身份,手機、銀行卡、身份證,皆是另一個完全陌生的身份所持有。再加上此前忍痛銷毀的心愛的視頻,從此以後,王永強將消失在這個世界,新的李武軍將在世界上活動。
王永強寧願回憶挨揍,也不願意回憶挨罵。
朱林對道:「讓他認相片。」
王永強曾經看過一篇報道:當一個人受到語言暴力攻擊,他的情緒疼痛在大腦區域反應和身體疼痛極為相似,神經系統能體驗到幾乎相同級別的疼痛。
侯大利道:「鐵路就在附近,王永強冒名租用此屋,王永強不在家裡,手機關機,這種種跡象表明,密室肯定在此。」
病情嚴重,醫生沒有耽誤,緊急安排做手術。當護士推車到來時,王永強父親彎腰抱起妻子,放到推車上,道:「忍住,做了手術就好了。」
「王永強。」侯大利斬釘截鐵地說道。
侯大利道:「寧凌之所以被綁,是因為酷似楊帆。楊帆、章紅、杜文麗、李曉英和寧凌,有共同特徵,漂亮且上https://read.99csw•com過舞台,兇手就是從舞台上尋找目標。」
朱林對這個思路有興趣,道:「用誰的物品做嗅源?」
王永強回到房間,坐在窗邊,開始籌劃找最好的整容院,徹底改變自己的相貌,變成另一個身份。多年前的影片《變臉》給了其靈感,這是他的狡兔之法,比狡兔三窟高明許多。
葛向東放下碗,道:「今天我們到鐵路的時候,遇到王永強,這小子騎摩托摔了跤,包得和豬頭一樣。他這人平時挺講究,總是衣冠楚楚。」
王永強下車,拿火機給葛向東點燃,道:「你天天都在出任務,又是什麼鬼任務?」
侯大利道:「有關係。寧凌那天在舞台上就是按照楊帆的模樣來打扮的,從遠處看,至少有六七分相似。」
在大嶺村查找狗貨租住房間時,侯大利曾經提出過想要一份狗貨的基本情況的資料,宮建民也答應了。這時,刑警支隊重案大隊主辦偵查員才將狗貨陳強的資料傳到105專案組辦公室。
「王永強心思細密,處處留後手,這個院子租了很多年,當時就冒用他人名字。這種深謀遠慮的人,絕對不會自困地下室。」侯大利說話時,想起了王永強在魔方俱樂部上的獲獎相片。
遠處是綠油油的茂密果園,鐵路就在果園邊上,鐵路線外圍就是一條小河,小河不遠處就是巴岳山。其實此處和李武林的山莊相隔不遠,只不過被鐵路和小河所隔,屬於兩個不同行政區,各自有進城公路。那日侯大利與李武林等人爬上小山後,俯視這一片窪地,肯定曾經看到過這個院子。
王永強打開音樂,靠在座椅上休息。
「王永強平時開小車,為什麼要騎摩托車?以前他就說過汽車是鐵包肉,摩托車是肉包鐵,絕對不開摩托車。」侯大利腦中出現在金傳統家中聚會的情景,王永強說此話時的表情和語調猶如就在眼前。
侯大利看了一眼陳強戶籍地,用力拍了下桌子,嚇了所有人一跳。
朱林問道:「有沒有那種平時主要在城裡上班,偶爾回家,家裡人口又不能太多的地方?」
小車快速在城市裡穿行,距離床上掙扎的女人越來越遠。王永強下車,然後步行來到河邊。
「我和老樊才從外地回來,接到電話,出任務。」葛朗台遞了一支煙給王永強。
父親道:「你爸年輕時不懂事,現在曉得錯了。永強,你媽痛得很。」
寧凌腦袋暈乎乎的,李曉英的哭聲弄得她心煩意亂。她捂著耳朵,坐在黑暗裡,腦中不停出現母親以及早逝父親的圖像,特別是父親帶著她去動物園的圖像特別清晰,猶如發生在眼前。
在樓上,傳來一陣叫聲:「這裡有暗道,有暗道。」
樊勇從外面進來,道:「今天大李累慘了,得讓它好好休息。明天若是有警犬過來,就得換班。換算人類年齡,大李都是八九十歲的老人了,還在一線拼搏,了不起。」
到了晚上,搜索組將鐵路沿線翻了個底朝天,沒有找到地下室。
剛剛進屋,壞事果然發生。父親噴著酒氣,拉過書包帶子,取出白網鞋。拿到白網鞋之後,父親怒火衝天,道:「居然學會偷錢了,我今天讓你嘗嘗天雷地火,長點記性。」
王永強苦笑道:「臉受了傷,不敢喝酒,不敢吃辣,飯局沒意思,等傷好了我們再約。你到哪裡去?」
葛向東睡在竹沙發上,對坐在椅子上的侯大利道:「我們這樣搜查,有點撞大運的味道。」
樊勇立刻反對葛向東,道:「沒有任何證據,並不能說明王永強不是兇手。」
男人扇嘴巴,王永強痛在身體上;女人的毒嘴,卻刺在他心口上。
朱林道:「或許你的判斷是對的,但是救援工作經不起試錯,錯了,就無法彌補。當前最好的選擇是由消防戰士用專業工具以最快速度強行突破。」
葛向東道:「這隻是推理。」
王永強不耐煩地道:「肚子痛就去醫院。」
兩輛警車直接從最左邊區域開始,原因是最左邊的區域農家住房相對少一些,更有利於作案。派出所所長和兩個精幹村社幹部早就等在路口,與朱林握手之後,圍在一起討論。
等消防員之時,侯大利來到院里,坐在院中木凳上,陷入沉思。
「我手頭正忙,忙完過來。你先把我媽送到旁邊醫院,我直接到醫院。」王永強知道警方正在找他,還是決定最後去看一眼那一對可惡的夫妻。
樊勇給躺在地上的李曉英戴上眼罩。李曉英被關在地下室時間更長,身體虛弱,精神萎靡,加上地下室缺氧,站不起來,也說不出話。
朱林雙眼通紅,道:「我們發現了一條線路,在外面樹上找到攝像頭。應該錯不了,王永強身上有太多嫌疑。」
電腦屏幕上有好幾個畫面,其中一個畫面是室內情況:侯大利戴上了口罩、頭套、鞋套,變換著姿勢拍照,女警田甜則提著一台錄像機,樊勇牽著那條大狗在屋裡搜索,朱林和葛向東跟在侯大利身後,蹲在地上,用指關節在地上敲敲打打。
劉戰剛沉默幾秒,道:「事不宜遲,調工程隊,掘地三尺,也要將密室挖出來。如果挖錯了,我來承擔責任。」
樊勇是當前九-九-藏-書刑警支隊身手最好的偵查員之一,是進入地下室的合適人選。宮建民點頭同意,叮囑道:「你手重,收著點勁,不要把人弄死了。」
王永強晚上又去找剛下班的媽媽要錢。媽媽聽說要花錢更不高興,手指用力點著兒子額頭,道:「從你出生到現在花了多少錢?你就是個賠錢貨,妖精妖怪,穿啥子白網鞋。」
「在路上,開車。」
「不在公司?」侯大利又問。
侯大利蹲在頂蓋旁邊,腦中如過電影一般飛快地閃現出王永強從高中到現在的模樣,從直覺來說,王永強和石秋陽完全不一樣,石秋陽武力強悍,有同歸於盡的氣概;王永強狡猾如狐,很是陰毒,但是很難剛烈到一起滅亡。
樊勇道:「大利的擒拿很厲害,我稍不留意就要中招。」

大李腿受過傷,行走不方便,加上年齡實在太大了,體力明顯不支。返程之時,樊勇乾脆抱起大李前進。大李骨架子寬大,著實不輕,樊勇這等莽漢抱了一會兒也體力不支。大李傲慢得很,除了樊勇和朱林以外,根本不準其他人抱。五人和大李只能歇歇走走,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小車邊。
灰衣人便是王永強。
樊勇是愛狗之人,道:「今天參加搜索的警犬累了一天,得休息。」
院外一株大樹上有一個隱蔽攝像頭,這個攝像頭和屋內攝像頭一樣都能通過網路傳到灰衣人電腦上。昨日警察來到院中搜索以後,灰衣人便沒有回到院中,來到提前備好的一處隱蔽房屋,打開電腦,觀察院中情況。
侯大利聽到王永強說話時輕輕「噝」地吸了一口氣,皺了皺眉,道:「沒事,無聊,隨便打個電話。你不舒服嗎?」
當頂端蓋板被打開以後,樊勇在前,侯大利在後,幾乎就是跳入密室。兩人身體協調能力很強,踏到密室地面后迅速站穩,身體微屈,用手電筒掃視整個地下室。
105專案組全體出動,葛向東到王永強公司取到王永強衣服,樊勇、朱林、田甜和侯大利帶著大李緊隨其後。大李來到刑警老樓以後,處於退休狀態,每天守著小小一方天地,往日的威風早就隨風消逝,非常無聊。今天來到警車之上,大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看到了戰友們嚴肅的神情,頓時抬頭挺胸,目光炯炯,一掃頹唐。
與找到被囚禁的兩個年輕女子相比,挖錯密室並不算是大錯,更何況,王永強具有綁架李曉英和寧凌的重大嫌疑。

「我在外面。大利,有事嗎?」
侯大利拿出王永強相片,道:「這是不是蔣老闆?」
手電筒光線在屋內掃了一圈,沒有看到王永強,只看到兩個女子。侯大利招呼道:「寧凌。」
朱林道:「這個院子的老闆叫什麼名字?」
王永強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年輕的時候你喝點馬尿就打我媽,現在是假關心。你老婆的病都是你打出來的,貓哭耗子假慈悲。」
侯大利不動聲色地走到了老張身後,處於隨時可以控制人的位置。樊勇則走到老張的右手位。只要朱林發出指令,侯大利和樊勇從兩個方向發動,可以輕易控制住老張。
朱林拿著手機走到另一角,打通了劉戰剛電話。
宮建民看了侯大利一眼,道:「你們兩人下去,小心一點。」
葛向東和樊勇都覺得侯大利的推理還是比較牽強,只不過涉及楊帆,大家都知道爭論無用,沉默下來,各自想案情。
105專案組全體成員來到刑警老樓備勤。五人聚在小會議室,會議室桌上放著一盆麵條,五人各拿一個小碗,呼哧呼哧吃面。
侯大利道:「大李在樓下,我們讓它乘汽車,到了搜索重點區域才出動。大李腿受傷,嗅覺沒有問題。朱支,我想賭一把。賭贏了,就能救出兩個人;賭輸了,也沒有什麼損失,至少排除了一個方向。」
父親哀求道:「你媽昨天晚上就開始痛,在床上打滾。」
田甜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眼罩,道:「若地下室沒有燈光,要用眼罩罩住眼睛才能出來。」
「綁架者在不在?」
王永強睜開眼,看見葛向東站在車外。葛向東笑得很開心,道:「你怎麼包得和豬頭一樣?」
侯大利補充道:「家裡平時人很少,甚至沒有,但是有一個獨居的院子,這種情況有沒有?」
侯大利道:「金傳統偷|拍楊帆時曾經看見王永強尾隨過楊帆。」
醫生臉色雖緩,口氣卻嚴肅,批評道:「這個病是拖出來的。剛才我問了,昨天晚上就開始疼痛,現在才送來,病人肯定痛得死去活來,真是沒有一點常識。」
王永強坐在車裡,想起小時候的事,恨從心中來,猛地按了下喇叭。喇叭聲響起,嚇了過路中年婦女一跳。中年婦女心情正在煩躁,雙手叉腰,對著王永強一頓大罵。
派出所所長道:「這一片距離城區挺近,很多年輕人都在城裡工作。」
中年婦女變成了落湯雞,想罵人,小車早就絕塵而去。
王永強母親抱著肚子在床上打滾,尖叫道:「送我到醫院,我痛得受不了。天哪,要死人了。」
樊勇坐在駕駛室,看到一時半會兒通不了,也下來抽煙,嘲笑道:「王校,你在哪裡包的傷口?若是在紗布上寫個王字read.99csw•com,那就成了老虎。」
打完架,男人到外面又喝酒,滿臉青腫的女人開始將火氣發泄在兒子身上。
醫生為王永強母親做了檢查之後,臉色頓變,道:「闌尾穿孔了,趕緊準備手術。這個病肯定痛了好久,你們怎麼才來?」
「你醒醒吧,別做夢了。」
王永強父親將妻子送到醫院。妻子一路尖叫,讓他心煩,罵了好幾句「閉嘴」。
他在童年和少年時期經受了男人的肉體暴力和女人的語言暴力,雙重夾攻讓其度過了一個極端壓抑、灰暗的少年時代。
105專案組的重點搜索工作就從這六家人開始。雖然只有六家人,可是六家人隔得挺遠,大部分地方又不通車。查完六家人,沒有收穫,已經接近凌晨三點。此時無法通知另一個村的村社幹部,夜晚搜查工作暫時告一段落。
葛向東自告奮勇地道:「我以前到過王永強公司,王永強在公司掛有衣服,我認識門衛,進得去。」
打完這個電話,侯大利意識到自己思維出現了誤差:農村面積很大,只有在鐵路沿線的農村才有可能性。王永強老家在北面,沒有鐵路經過。
王永強媽媽道:「老師說了,那就找老師要錢。」
五人開車到派出所,派出所給朱林和田甜各找一個床位,其他人就隨便找來椅子,對付過一晚。
「你那個大哥綁架你,折磨你這麼久,絕對不會放你出去。」
侯大利腦中浮現一幅地圖,地圖上清晰地出現一條穿過江州的鐵路線。江州屬於淺丘地帶,農村居住形式是小聚居大分散;雖然住家總體分散,卻也存在宜居區,宜居區里的人口相對集中。若以每小時五十公里的速度行駛,行駛一個小時,那麼就會在左、中、右三個方向各有一片最有可能藏身之居住區。從哪一片開始搜查?無法判斷,只能憑運氣。而且,他們只有兩輛車,不可能大面積清查,只能限定條件,重點查找。
王永強父親打開隔壁房間的抽屜,拿出兩個存摺,大存摺裏面有五萬多塊錢,小存摺裏面有五千多。他將大存摺重新藏好,拿起小存摺,帶妻子前往醫院。
王永強成績優秀,小學畢業就考入江州最好的初中,在全鎮轟動一時。離開男人和女人的折磨以後,他的生活才開始有了燦爛陽光,生活一天天美好起來。但是童年和少年時代經受的雙重暴力已經永遠影響了大腦的胼胝體、海馬回和前額葉,這種傷害不可逆轉,哪怕當初的少年長大成人以後能充分明白這個道理,也不能挽回傷害。傷害形成的情緒輕易將理智踩在腳下,成為身體的真正主人。
王永強接了侯大利電話后,總覺得這個電話來得奇怪,侯大利平時沒事幾乎不會打電話,絕不會無聊地打電話說閑話。他開車轉了一圈,掉頭回家。
「李曉英。」
侯大利拿出地圖看了幾眼,道:「這一片都是你們村?」
王永強對中年婦女豎起中指,開車離開。開了一段,他看見路邊有一片積水,又從後視鏡看了看中年婦女,便在前面拐到另一個路口,繞了一圈,又開到醫院門口。中年婦人提著飯盒,猶自在前面慢慢走。她才從醫院出來,整個晚上都在照顧剛做完手術的丈夫,身心疲憊,火氣也就大了一些。她想著得了絕症的丈夫,一邊走一邊落淚,不提防小車快速從身邊開過,濺起一片髒水,將衣服、褲子全部打濕。
電話中傳來王永強的聲音:「在路上,開車。」
聽到大李吼聲,朱林便知道這個小院就是王永強所住的院子。他給侯大利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其控制住老張。
屋內,侯大利拿著地圖和村幹部討論,得知城內蔣老闆在果園裡有一個管理房,偶爾開車回來,平時很少有人住,便從地圖中找到此管理房,決定先到此處。
王永強父親掄起白網鞋,狂扇兒子耳光,一陣噼啪聲響,王永強的臉頰很快紅腫起來,鼻子和嘴角都在流血。
消防隊來得很快,又有專業工具,準備妥當以後,很快攻破了頂蓋鐵門。
打開暗道的蓋板,這才發現暗道被從裏面扣住。這個情況讓現場指揮員緊張起來,高度懷疑王永強和兩個被綁女子皆在地下室。若是出現這種情況,被困女子就非常危險。
另一組刑警直奔王永強住處,準備控制王永強。而田甜則帶著王永強和李武林的生物檢材前往省刑偵總隊技術室。
諸多小組在鐵路沿線沒有尋找到囚禁李曉英和寧凌的地下室,宮建民壓力如山,心情不免煩躁,道:「侯大利,別用這個手機,萬一寧凌打電話過來,打不通怎麼辦?」
劉戰剛將侯大利叫到面前,道:「你確定密室就在這裏?」
來到「蔣老闆」管理房的警察越來越多,劉戰剛、宮建民、陳陽等人也陸續來到現場。
「大利,你在想什麼?」朱林如今最信侯大利,也走過來,蹲在頂蓋旁邊。
距離診所不到一百米的刑警支隊指揮中心,電話聲此起彼伏,各搜索小組沿鐵路線推進得很快,已經查了沿鐵路線約三分之一的院落,沒有突破性進展。
葛向東道:「這隻能證明王永強暗戀過楊帆,我們早就知道這一點,這和綁架寧凌和李曉英沒有關係。」
老張道:「這就是九九藏書蔣老闆。」
侯大利和樊勇拿著手電筒和警棍,守在地下室頂端,只等消防員打開便進入密室。
朱林道:「有新發現?」
兩輛警車來到管理房以後,院外的老張聞訊而來,攔住警察。當大李從車上下來之時,他嚇了一跳,罵了一句:「狗日的,這麼大一條狗。」
侯大利腦海中又浮現出紫外燈下的土棕色血跡,道:「在鐵路沿線大搜查時,在李武林郊外房子里沒有搜到李曉英和寧凌。而且查狗貨暫居地時,地面上出現一個『二』字,『二』字可能演化成王,『李』字不能。所以,王永強嫌疑變得很大。王永強與狗貨是一個村的,極有可能認識,這是其一。王永強平時不騎摩托車,卻撒謊說是騎摩托車摔的。我和他通電話時聽到『嘶』的一聲,應該是傷口痛,他卻撒謊說喝醉酒反胃。王永強多次撒慌,疑點很多,這是其二。我建議以王永強為嗅源,再去查找鐵路沿線。」
宮建民道:「重案大隊搜查了王永強的家,還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王永強父親罵道:「哭個鎚子,誰讓穿白網鞋找誰拿錢。」
電話如高壓電,頓時讓刑警支隊全員動了起來,老譚帶著技術室全體成員,帶著設備,直奔發現「蔣老闆」之處。
大李進了院子,身體震了震,隨即望了一眼朱林和樊勇,喉嚨發出低沉吼聲。對於大李來說,這個屋子到處充斥著嗅源里的味道,根本不用尋找。
接通電話后,傳來了父親焦急的聲音,道:「你媽肚子痛得很。」
她不喜動手,只不過用婦女罵街那一套來責罵兒子:「你腦子讓豬吃了,偷了錢還有臉回來,打死你最好,我也省心,家裡有你倒了血霉……」
等了一會兒,葛向東提著大號證物袋出現在走道上。
王永強發現警察闖入院子以後,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從後面走出院子,沿著河道行走十來分鐘,準備將手機扔進江州河裡。手抬起來,他又放下,暫時沒有扔掉手機,決定乘坐計程車,遠離自己居所。
消防員在破門時,宮建民開始組織攻入地下室的偵查員。王永強有可能在地下室,他在暗,偵查員在明,且不知其有沒有武器,若是準備不充分,偵查員極有可能遭受攻擊。
「大哥是好人,知識很淵博,你沒有和他接觸過,所以不了解。」
「我在。」
王永強母親聞訊從屋裡走出來,先是勸解,被扇了一個耳光之後,便與丈夫扭打在一起。兩人從屋外打到屋內,又從屋內打到屋外。男人力氣比女人大,最終佔了上風,將女人壓在卧室地面上,掄起拳頭一陣猛捶。
侯大利又道:「我堅信五個案子是一人所為,兇手就是當年的同學。我們用排除法,蔣小勇和王忠誠在外地,且兩人個子高,沒有綁架李曉英嫌疑,排除;杜文麗被拋屍時,陳雷和女友在國外,沒有綁架和殺害杜文麗的嫌疑,排除;金傳統還在看守所,沒有殺害章紅和綁架李曉英的嫌疑,排除;剩下李武林和王永強,不能排除殺害楊帆、章紅、杜文麗和綁架李曉英、寧凌的嫌疑。」
王永強家裡有魚塘,在老家有房子,在鎮上也有房子。老師認定王永強家裡經濟條件還可以,要求他買白網鞋,並明言如果沒有白網鞋,就不能參加運動會開幕式。王永強提出的要求被拒絕,又很想擁有一雙白網鞋,終於鼓足勇氣,趁著父親酒醉酣睡之際,從其衣袋裡取了五塊錢,花了四塊五買了一雙白網鞋。
昨夜無事,今天早晨天剛亮,一成不變的院落圖像里闖入了幾個不速之客和一隻警犬。灰衣人仔細觀察了畫面,坐直了腰,道:「居然真找了過來,侯大利還算有幾分本事。」
坐計程車到了河道下游,他在扔手機前,決定給父母打最後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打完以後,他將永遠沒有這一對父母。
得知王永強不在地下室,樊勇和侯大利都放鬆下來。侯大利關掉手電筒,站在樓梯口,道:「成功解救,安排醫務人員。」
從此,王永強所做的事情皆與他無關,因此他也不再關心地下室的李曉英和寧凌,也不再管理監控視頻。唯一遺憾的就是寧凌酷似楊帆的相貌和打扮,他卻失之交臂,深以為憾。除此之外,再無遺憾,包括跟隨王永強二十多年的身份。
侯大利目不轉睛地望著手機,希望此刻發生奇迹,寧凌電話再打進來。遺憾的是寧凌那邊悄無聲息,她似乎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侯大利道:「王永強曾經跟蹤過楊帆,金傳統親眼所見。他做了這麼多案子,要說與楊帆案沒有關係,我不相信。」
侯大利也主動請纓,道:「我和老樊一起去。我們配合得很好。」
最初寧凌對李曉英如此表現很憤怒,到了此時,她已經發現李曉英精神上出現了問題,最起碼有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指被害者對犯罪者產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
王永強隨口道:「騎摩托摔了一跤。」
王永強道:「又要錢,我又不是開銀行的。」
為了不讓父親看見白網鞋,王永強進屋前將白網鞋脫下放到書包里,換上舊膠鞋。舊膠鞋露出大拇指,走在小路上,石頭頂得腳板很疼。新的白網鞋不僅神氣,九-九-藏-書穿上去還彈力十足,他脫下白網鞋時很是依依不捨。
出氣孔被關閉,地下室的空氣越來越污濁,寧凌感覺頭暈,不停打哈欠,胸部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李曉英的手腳已經被解開,坐在牆角,喃喃自語:「都怪你,得罪了大哥。」
王永強道:「昨晚喝多了,有點反胃。」
王永強在狂暴父親的鐵拳以及母親的刀子嘴的雙重壓迫下變得懦弱膽小,偷錢買白網鞋是他兒時做得最出格的事情。穿著運動鞋走在操場上,空中響起激昂音樂,看台上是校長,這算是王永強讀小學時的人生巔峰。除了這件事情以外,整個小學都是灰撲撲的色調,灰撲撲中還透出血紅色。
後來過了多年,王永強依然不後悔偷錢買鞋這件事。可是在當時,開幕式結束以後,他陷入焦灼狀態,時刻準備迎接暴風驟雨。
樊勇和侯大利穿上防彈衣,帶上手槍。由於地下室還關著李曉英和寧凌,狹窄空間用槍,很容易誤傷,所以,他們帶手槍只是為了應付極端情況。
王永強喃喃地說:「老師說了,運動會有開幕式,統一穿白網鞋。」
黑暗中,李曉英慢慢哭泣起來,最初是小聲抽泣,漸漸變成了大聲哭,最後演變成為號啕大哭。
「我從來沒有見過王永強騎摩托車。」侯大利說完后突然想起狗貨房間的土棕色「二」字,「二」字會不會就是未完成的「王」字?
母親進入手術室,王永強父親坐在手術室外等了幾分鐘。他走到門外,又給兒子打電話,希望兒子能拿些錢來,結果電話打不通。
十來分鐘后,交警疏導了交通,葛向東和樊勇開車前往鐵路線,參加搜索。
想到了這一點,侯大利拿起手機,撥打王永強電話,道:「老同學,你在哪裡?」
警方從金傳統家中搜出楊帆相片以後,侯大利無法否認金傳統是殺害楊帆的兇手。接到寧凌電話以後,金傳統還在看守所,自然不會綁架寧凌。那麼,綁架殺害杜文麗的兇手極有可能並不是金傳統。
朱林擺了擺手,道:「你們別杠。侯大利,你的理由是什麼?」
昨夜辛苦,朱林眼裡掛起紅絲,臉頰更瘦,鬍鬚爭先恐後地鑽出皮膚。他喝完了一碗紅苕稀飯,道:「真是香啊。大灶煮的稀飯,好多年沒有喝過了。」
「不在。」
這些話算是最文明的罵人話,還有比這惡毒好幾倍的。
村幹部用手在地圖上畫了一條彎彎曲曲的線,道:「我們只熟悉本村情況,外村就不了解了。」
樊勇立刻抬杠道:「這個推理很有道理,你少打岔。」
有了白網鞋,王永強參加了運動會開幕式。有幾個學生沒有白網鞋,開幕式的時候就不準出教室,只能站在教室窗口,眼巴巴地看著同學們踏著《運動員進行曲》的節奏走進運動場。
派出所所長和兩個村社幹部商量了一會兒,拿個小本子記了六個名字,道:「這六家有年輕人在城裡上班,有三家是空院子,兩家有老人,一家有小孩子。除了這六家人,其他人家要麼是住在有很多戶人家的大院子里,要麼前後左右都有人,要麼是家裡人多,有老有小,不太有條件修地下室害人。」
那時剛讀小學二年級,學校開運動會。因為有開幕式,班主任要求同學們穿白網鞋。王永強猶豫很久,才怯生生地找父親要錢買白網鞋。父親斷然拒絕,噴著酒氣,罵道:「穿個鎚子白網鞋,沒錢。」
王永強父親站在一邊,道:「梁醫生,要花多少錢?」
「在。」
葛向東隨口道:「我也不想出任務,架不住壞人來搗亂。」
李武林在郊外有山莊,可是山莊里沒有地下室。而王永強在城外並沒有院子。他眼皮跳了跳,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王永強老家在農村,完全可以在老家弄一個地下室。
葛向東搖頭道:「王永強老家在北部山區,很偏僻,前幾年才通公路。你懷疑王永強?」
想到這裏,侯大利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忙問道:「王永強老家附近有沒有鐵路?」
寧凌聲音帶著哭腔。當地下室頂端響起切割聲音以後,她就明白得救了。等到頂端蓋板被切開,光線透出來,她便想站起來,誰知道手腳軟成一團,根本無法站起來。
樊勇抬杠道:「王永強不是豬頭,他的額頭包有紗布,若是在紗布上畫個王字,就和老虎一模一樣。」
放下電話,王永強父親來到床前,對老伴道:「兒子馬上就要過來,你忍到起。我們先到中醫院。」
侯大利走近寧凌,剛蹲下,就被對方抱住。寧凌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侯大利,號啕大哭。侯大利給寧凌戴上眼罩,安慰道:「沒事了。你很聰明,我們能找到地下室,全靠你打的那個電話。」
樊勇道:「王永強家在農村,家在農村的年輕人誰不會騎摩托車?騎摩托車摔跤挺正常。」
侯大利道:「地下室能聽到火車聲,肯定就在這一線,距離鐵路不太遠。反覆多查幾次,運氣或許就來了。當時丁大隊查系列麻醉搶劫案,其實也是下了攔河網,只要攔河網足夠寬,總會撈到大魚。」
侯大利皺了皺眉,道:「不在公司?」
「爸,你走得太早了。」寧凌頭腦中開始出現幻覺,淚珠一串串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