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突如其來，讓羅立忠有些意外，他頓了頓，接著緩緩試探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跟金陵會在接觸。」

正說著，有人走了審訊室，對沈林低聲耳語幾句。

「怎麼都是新的？這是你們新作的賬？」

「你不想說？」

他要想完成他的任務，這兩邊的人越有矛盾才對他越有利。沒有貓不吃腥，難道這些老中統的人就那麼乾淨？

李向輝怒急，被沈林攔下。

「這是秦參謀的包，鎖扣上有個暗格，當天晚上，你非要連夜審訊，這鎖扣之後就被人動過手腳了，你脫不了干係！」

說完他轉身帶著李向輝走了。

羅立忠呵呵一笑，也並不打算瞞他：「以沈老弟的能力，我就是不說，你也能查個十之八九。不如今兒我談清楚了，免得你我之間憑空生出些罅隙。這是黨國的歷史遺留問題，軍隊里的派系可不少，這些派系之間爭權奪利、一直內耗嚴重。」

他把那照片抽出來看著，漸漸的似乎想到了什麼，問著：「這些單據涉及到幾個軍需庫，咱們去過幾個了？」

似乎這樣子才是保持互相信任最好的方式。沈放聽了點頭，卻突然作勢要吐。

沈林看到了沈放和江副官走過來，停住了步子，兩兄弟漸行漸近。

「為什麼能這麼便宜得到那些貨？」

羅立忠一本正經的面目保持了片刻，隨即又開始打哈哈：「算了，咱兄弟倆不必要想那麼多，眼下最重要的是賺錢，錢才是生存之本，你說呢？」

葉局長皺眉：「這姓曾的剛抓進來，就有電話打到我辦公室里了，你覺得後面牽扯到的是什麼樣的人物？」

羅立忠若有所思，愁眉緊鎖，接著重新端起茶杯來，一邊瞧著沈放一邊說著：「就怕這鼴鼠混到了保密局裡。」

沈放抿了一口水，笑著擺了擺手：「算了，這些東西我看不準，也沒羅兄你那麼多雅興。」

李向輝一條一條念著，接著將文件丟在曾若凡的面前：「還有這些。說說，你怎麼拿到這些軍用物資的。」

屋子裡面沈放打坐下開始就低著腦袋沉默著，沈林終於忍不住打破安靜：「你還是什麼都不說是么？」

羅立忠語氣淡然極了，沉著冷靜，淡然應對，以不變應萬變。

沈放也並不反駁，只是跟著他應和著：「是啊，軍統改組為保密局變動這麼大，難免會有這種情況。」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面色難看。沉默許久，沈林無意低頭，卻看到一張照片從旁邊座位的公文包里露出一角來。

江副官上前，不由分說一把奪下沈林手中的書包，打開沈林手裡的公文包一看，裏面是幾根金條。

沈林冷冷看了那參謀一眼：「你們真厲害。」

任先生似乎瞧出來了他的心思，算是安慰著：「不！總有一天，他為黨為國家做的事兒會被承認的！你給我的底片我已經派人送出去了，那是國民黨即將進行的魯南會戰的作戰計劃，秦月明是我們的英雄。」

進了包廂，沈林說話直接了當：「把東西給我，我趕時間。」

「怎麼了？」羅立忠將身閃了閃，將手輕輕放在他後背上撫著。

他來的目的十分明確，如果不是，他絕不會親自來見這樣的一個人。

兩個人在斑駁的樹影之下，面色深沉瞧不大清楚。

曾若凡看著鐵塊一點一點靠近他，嚇著了，嘴裏的煙沒含住，掉了下來。

沈放笑了：「可你還是擔心，所以那麼早就趕過來了。」

對面的任先生良久沒有說話，他接著喃喃自語：「也許永遠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都會認為他是個視財如命的貪污犯。」

楊老闆則一臉的羞愧，對沈放賠笑。

這回總算是有了成效，羅立忠眉頭蹙了蹙，明顯感覺到了沈放有別的意思。

三天後，中央飯店。

這裏的楊老闆已經被沈林盯了許久，今日突然提出來要檢舉揭發，由頭是將功折罪，想要沈林放他一馬。

「提醒你，別用你那些什麼國家準則社會秩序的教條看待一切，你之所以還是處長是因為你還有用，要不你會是第一個被犧牲掉的人！」

沈林順著說：「你說的是國防部里的那個組織？」

沈放靠在窗口，看著外面的一片漆黑沉默了一路，半道上沒有預兆地開口：

江副官一通知他，他便即刻趕了過來，此刻走進屋來皮笑肉不笑對著沈林說話：「沈處長，你要跟家人敘舊我不便過問，如果你要調查審訊我們保密局的人，那是不是應該先問問我？」

那塊鐵已經快靠到他臉上了，曾若凡嚇得閉上眼睛，終於喊道：「我說，我說，我說。我們就是從浦口碼頭的軍品倉庫里找腳行把東西給運出來，然後改一下民用的標籤和包裝再賣出去。」

他一直從未向沈放提起，可面前的人卻像是對他了如指掌，這叫他忽然有種莫名的慌張。

「還渴么？」

「所以是平衡了各派的利益，才組成了如今的國防部。為了保護九九藏書各自利益，又不形成彼此的摩擦，各個派系在國防部的代表私底下形成了秘密組織，起名叫金陵會。從接管日偽資產那會兒金陵會就形成了，原本是想相互通氣，有風險大家一起扛，有好處大家一起沾。」

沈林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該抓的抓，該保的保，能立功也能賺錢，這不是大事，關鍵是魯南會戰我們輸了，那就是軍隊的情報系統出了問題，共產黨的鼴鼠混進來太深了，否則不可能會這樣。」

他最見不得沈林的這一套，趁機挖苦免不得。

羅立忠將那東西往邊上一擱，長長地嘆了口氣：「對這些古玩玉器我還能摸個一二，倒是現在的時局，我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你不是想抽煙么？沒問題。」

沈放瞧著他咧嘴，故意玩笑：「羅兄這是怎麼了？國防部乃至國民政府那些事兒羅兄你心裏不是跟明鏡似的。」

看著車走遠了，沈放直起身子神色恢復正常，眼神黯然。

沈林臉色鐵青，但現在看他，他似乎並沒有將沈放留下的原因。

「如果我在中統跟我哥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我會不會和秦參謀一樣的下場。」

他一邊說著，沈放一邊給他倒了茶。

那些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那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叫人汗毛直立，他這樣的話，就已經說明了這上下早就通過了氣。國防部現在就是一個大黑洞，這個洞不知道有多深，有多大，牽扯有多廣。

沈林繼續逼問：「有個叫馮立新的是不是找你提貨？」

「那因為我姐夫何天禧的關係。」

曾若凡有些詫異：「這你也知道？你既然知道金陵會，你還敢對我這樣？你到底是什麼來頭？」

果然，沈林搖了搖頭：「秦參謀的死絕不可能是巧合，起碼你是知情者，還有，誰跟你是一夥的。」

對面人還不忘配合，忙表現得急於撇清關係：「長官，這可不關我的事兒，都是沈處長向我索賄的啊。」

停頓片刻端起來喝了一口，羅立忠接著緩緩道來：「美國人幫著咱們改組軍隊成立國防部。西北軍、東北軍、晉軍、滇軍、川軍，加上桂系那一票人還有蔣總裁的中央軍一系，哪派人想吃虧？不都想著佔便宜。」

「恐怕是是酒喝多了……」正說著，沈放再度作嘔。

可羅立忠似乎並沒有察覺，依舊自顧說著：「生意早晚有你的份，不過我覺得你該注意注意你們家那位大哥了。」

1947年3月13日，胡宗南部隊向解放區發動進攻，並於19日佔領了延安，贏得了面子上的勝利。但戰場局勢國共相持不下，國民黨為維持戰爭的開銷，軍費開支越來越大，經濟方面越來越捉襟見肘。

羅立忠驚訝之餘笑了：「真有你的。不過，這些不好直接用啊，難不成咱們現在就去黨通局抓人？那豈不成了保密局和黨通局的正面衝突，越搞越大可不行？」

任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們任何人的血都不會白流的。」

他將話題一轉，沈放自然也不會繼續說下去，只是聽他意思后忽然出言試探，話裡有話：「你一直說帶我發財，我在外面忙前忙后，可羅兄的好多大生意卻是對我密不透風啊。」

沈林面色冰冷，帶著一些不耐煩：「把秦參謀的死說清楚，別給我講故事，我聽得出來。」

「1946年9月16日，1000箱棉花運進了你的倉庫，1946年11月23日，1500箱軍服運進了你的倉庫，1947年1月10日，2000床軍被也同樣運進了你的倉庫。」

那副樣子，似乎早有應對政策。果然李向輝翻開後面色有些驚訝。

「我說是巧合你相信嗎？」

沈林辦公室里，兩人坐在辦公桌的兩邊，屋頂的燈光很暗，顯得有些壓抑。

「你聽說過金陵會么？」沈林接著問道。

「咱們去過兩個，還有浦口碼頭的倉庫沒去。不過估計去了也一樣，貨運底單都應該被國防部的人收走了。」

在國民黨總裁侍從室的授意下，中統也開始介入調查國防部的腐敗，倒賣軍火、軍用物資等一系列問題被查了出來，一些下層軍官被查處。

找沈林的是葉局長。

接著他上了車揚長而去。

人是在他自己的計劃中丟了性命的，沈放自然而然將這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

曾若凡被抓時候找人去通知了何主任，上面的電話很快便打到了葉局長辦公室里。

沈放撇撇嘴：「你就問這個？」

沈放順水推舟：「那既然說到了，羅兄何不給兄弟說說這金陵會到底是什麼來頭。」

沈林每次都想跟他好好說話，卻偏偏每次都適得其反，聽見沈放又翻起了舊賬，他模樣難看，有些著急：「我解釋過，那是一次意外。」

沈放臉色有些為難，支支吾吾。這樣正面的回答毫無證據，反倒是像公報私仇，或者有急於將帽子扣給別人的嫌疑。

意外？沈放咧嘴笑得僵硬，更像是嘲諷：「那好，那我就跟你說一說不是意外的事情，你一天到晚利用職權調查我，在我的家裡安裝監聽器，派人跟蹤我，這都是兄弟所為嗎？你配做我哥么？」

沈放說著，羅立忠忽然皺眉頭：「不行，這些材料里沒有你哥的，他才是最麻煩的。」

說完他徑直要走，被沈放擋住。

沈林接著猛一抬手，將那一杯開水倒在曾若凡臉上。

只是他還沒開口，羅立忠接著又說到：「我拿你當兄弟看，所以才告訴你，沈林是你同胞兄弟，恐怕你對他還念著手足之情，只是沈林要真惹了金陵會，那得掂量一下他的分量。」

沈放知道，這樣的手段奈何不了沈林，他也沒想做什麼，只是為了給沈林提個醒，一面是羅立忠的緣由，還有一面是他自己。

越是這樣，他身邊越是缺少不了沈放。

「黨通局的傢伙也都在私底下忙著掙錢，炒黃金的、炒地皮的、做高利貸的、炒批文的、什麼都有。」

「該抓的還是得抓。」

1947年2月20日至2月23日，魯南會戰爆發，國民黨信心滿滿，然而由於秦參謀傳出的作戰情報，共產黨控制了戰場局面，華南野戰軍殲敵7萬余，最後大獲全勝。

那審訊人員起身，走到一邊，將爐子燒紅的鐵塊夾了起來。

沈放順水推舟，語調緩緩降了下來：「好啊，你說公，那我跟你敞開了說公的，你有證據么？憑什麼把我押過來審問？」

羅立忠被他這話惹笑了：「你哥太精了，你又喝了酒，我不想你惹麻煩，更不想我惹麻煩。以後中統不管誰找你，都先要通知我。」

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說完話，他延伸神秘又遞過來一疊：「這是葉局長的。」

形勢越來越緊張，他還能有這樣的心思，像是已經有了萬全之策一樣。

現在沈林和這邊相安無事，但是一旦他攪合進來了，這邊或許只是生意上的損失，而沈林恐怕就和秦參謀一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曾若凡根本不搭話茬：「怎麼著，你能拿我怎麼樣？老子渴了要喝水，煙癮犯了要抽煙。」

可軍需處參謀卻爭鋒相對，並沒有讓步的打算：「有誰的命令也不行，這兒是國防部又不是行政院。」

話還在嘴邊，沈放忙又將身子啊彎了下去。

曾若凡被燙的直叫喚，接著沈林又是一杯冷水潑了過去。這下曾若凡傻了，跟落湯雞一樣看著沈林。

羅立忠似乎依舊有些不放心，更或者是提醒他：「話是這麼說，別忘了，現在有雙眼睛盯著我們呢，我不知道他了解金陵會多少，但既然你能知道，他遲早也能查個所以然。」

李向輝氣急，沈林反而攔著他，端了杯水放到曾若凡面前。

「秦參謀不但走私貪腐而且還有極大的通共嫌疑，他一死，這兩條線索都斷了，我懷疑貪污受賄的事情與你有關，更懷疑你通共！」

李向輝臉色難看，沈林瞧著他眼神卻是堅定：「貨運底單沒有了，可管理出庫的人還在對么？」

「什麼意思？」沈放疑惑道。

果然，面前的人聽了有些惱火，但卻並沒有發作，最終似乎下定決心似地點頭：「行，你等會。」

沈林張口剛要說話，沈放卻強項問道：「我可以走了么？」

沈放自然有那個眼色，也不再繼續說下去，重新恢復一本正經，問著：「眼下連中統都開始針對國防部了，咱們保密局對軍隊貪腐的怎麼處理？」

南京衛戍區所屬部隊查出來的貪腐案件里，衛戍區直屬37師5營實際人數只有173人，但報上來的數字是249人，持續吃空餉長達兩年。從美國運來的軍用物資，經過國防部後勤部門、軍需管理部門、再到軍需儲運站，一半的物資就莫名其妙地轉成了民用，被南京幾個商行高價在黑市上倒賣。

他不想他們兄弟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惡劣，可偏偏這話也還是將沈放熱怒了。他忽然間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十分不客氣地用手指著沈林：「兄弟？你還知道我是你一胞所生的兄弟，你還記得那次暗殺加藤的大爆炸么？你顧及到我的生命了么？」

主任楊啟光傲慢中還夾帶著不耐煩回答：「三個月以前，所有物資賬目，都已經清了，交給國防部存檔，不讓我們留。」

恐嚇加威脅，很快地，倉庫的管理員就吐了口：「這些貨都是匯通商行提走的，匯通商行的老闆姓曾，叫曾若凡，大概三十來歲。對了，據說這個人在國防部很有背景，沒背景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把這些貨給拉出去。」

曾若凡噤聲，沈林接著又拿起桌上的一包煙，抽出來一隻，靠近曾若凡，曾若凡想躲，沈林直接把煙塞在他的嘴裏。

沈放依舊灰心：「可這些他永遠不會知道了。」

等他離開。沈放推開一旁的密室門，羅立忠站在單向玻璃前臉色露出滿意的神情。reａｄ•9９csw.coｍ

羅立忠也不再堅持：「也好，你自己當心一點。」

這樣的解釋十分合理，而且之前他一直瞞著沈放也是提心弔膽的，這會兒沈放知道，並且以這樣的方式與他說破，反倒叫他鬆了口氣。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著：「其實你該再等等，看看我會說什麼，畢竟中統那邊你是有眼線的。」

「這些都是國防部的何處長，保密局的羅處長他們倒賣軍用品在我的商行里過賬的憑單和證據。」

憋了半天，他似乎想到了最好的答案，於是忙說著：「反正所有人都有可能，包括你和我這樣位置的人。」

沈林拿起單據看了看，顯得有些失望：「就這些？」

對面楊老闆正了正表情，也沒跟他兜圈子，直接從桌子下面提起一個公文包，從裏面掏出幾張單據遞到了沈林的面前。

沈放嘆了口氣道：「仗已經打起來了就不是一天兩天能停下來的，情報工作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產黨滲透能力很強，混進來不足為奇。」

話剛說完，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敲門。

計謀得逞，沈放裝模作樣冷笑道：「你和倒賣軍火的人吃飯，包里還帶著金條，你想怎麼解釋啊？」

沈放的表情也嚴肅起來：「羅兄儘管放心，孰輕孰重，我知道。」

沈放似笑非笑，依舊堅持，繼續方才的含沙射影：「可有些生意，我不知情，也幫不上忙啊。」

「你們要幹嘛？你們想幹嘛？來真的，這是要來真的么？」

沈林還想說什麼，葉局長搶他一步堵住他的嘴：「讓你放人自有我道理，有些事兒是你碰不得的！中統局馬上就要改組，這兩天連招牌都要換了，咱們不能自己給自己找事兒。」

國防部的那些事情，沈林心裏跟明鏡一樣，聽沈放這麼一說，他也隨口一問。

羅立忠臉色複雜，呵呵一笑，並沒有介面。

李向輝往曾若凡面前放了紙和筆，沈林面色冷冰：「把你知道的都寫下來。」

沈放酒氣纏身，將頭悶著，聲音稍微有些哽咽：「秦月明同志犧牲了。」

他這話明顯和他的行為相悖。

沈林驚訝萬分：「放了？為什麼？」

這樣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戲碼不少見，沈林親自走了一趟。不過他在路邊停完車進了門，卻沒發現身後有一雙冷峻的眼睛盯著他。

他對這一點有言語無可厚非，沈放一笑：「這我懂，你放心，有一場好戲等羅兄您湯壺好酒，慢慢欣賞。」

羅立忠皺起眉頭，他更大口地吐完，又說著：「你先走吧，我自己叫車，再坐你的車非吐你車上。」

他話語的那個人沈放自然知道是誰。

沒一陣子，只見他再次回來時候從檔案室拿出一沓子賬本：「都在這兒了。」

沈林解釋著，葉局長臉色難看：「我知道，但要掌握尺度，有些情況點到為止就行了。」

他這倒是自己往圈子裡鑽。

是那些單據的照片。

「等等，我們一處接到舉報，說有政府官員貪贓受賄，看來就是你。」

剛走到門口，方才跟在身後的兩個人現了身，是沈放和江副官。

沈放只笑著點頭。真是老狐狸，考慮事情都是完全之策，叫人嘆服。

沈林抬頭瞧著他怒極的樣子，模樣淡定，沉默一陣子，接著將公文包從一邊拿過來扔在沈放的面前。

這話有意思，沈放笑了：「我是國防部保密局的副處長，你覺得我應該跟誰是一夥的？」

意料之中的事情，沈放悠然瞧著他往外走著，只是忽然間開口：「既然這次我能把你請來，下次我還有辦法請你過來坐坐，一切就看你了。」

「這些貨後來去哪兒了么？」

「走私貪污是不是你也有份？」

「我沒事……」

沈放冷冷的看著沈林：「好了，大哥，你只能跟我們走一趟了。」

對外是節節敗退，與此同時，內部人個個看對方不順眼，恨不得除之而後快，這樣的政府，像一盤散沙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散了。

素日里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太多了，此刻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對這樣的事情有些疲憊。

與此同時，各地街頭都有不斷湧現的工人、學生和普通民眾組織的示威遊行，大家手持標語高呼口號，反對內戰。可夜總會裡，國民黨軍政高官留著女人在尋歡作樂，商人官員抽著雪茄商量著怎麼繼續發戰爭財……

這話加上這眼神，叫人有些心慌。

那種表情帶著一絲懷疑，沈放忙向他解釋著，不過語氣依舊有些玩世不恭，：「秦參謀那案子牽一髮動全身，一批國防部的高官都被驚動了，再說那個車禍可不是保密局軍情一處自己就能完成的。我也是干情報出身，如果國防部里這樣的消息我還打聽不出來，那這麼多年我不白混了？」

楊老闆淡淡一笑：「怎麼可能。」

他說著扭頭對一邊的審訊人員一個眼神：「給他點上。」

沈林帶著李向輝隨即走了一趟國防部軍需儲備庫，但顯然又吃了癟。read.99csw.com

還不等車子挺穩，沈放慌忙打開車門急匆匆下車，最後找了一根電線杆子抱著吐了一地。

羅立忠皺起眉頭指示司機：「車停一下。」

說著拍了拍桌上的書包：「這裏面全是，這幾年我跟他們做生意的可不少。」

沈林應了聲，外面走進來的是李向輝，沒想到的是，在他後面還跟著羅立忠。

說著楊老闆把那幾張單子收起來放回公文包里，又把公文包推到沈林面前，面露狡黠：「這一書包的東西可都是您的了，那您看我的事兒，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

這樣的事情用巧合來解釋，連他自己都不會信。

沈林眼裡的好奇隨著這一句話煙消雲散，臉上浮現出不耐煩來：「說什麼呢，放尊重點。」

沈放目光一低，接著再抬起來時候開門見山道：「你和金陵會的事兒，可是一直瞞著我。」

「我是在等人，還真沒想到等的是你。沈處長跟一個倒賣軍火的人一起吃飯，這可是立身不正啊！」

沈林在嘴裏咀嚼著這三個字，忽然對李向輝轉頭：「拿紙筆來。」

他忍了很久，此刻一面為了脫身一面也是藉機將自己想說的事情吐露出來。沈林臉色暗了下去，有些愧疚，但還是堅持著：「這我職責所在！」

跟沈放兜了老底，那便要解釋清楚，免得產生什麼誤會。

審訊室里，沈放將查到的東西往沈林眼前一扔：「這些人你都認識，都是黨通局系統的，他們乾的這些生意跟你要查的那些貪腐的事兒沒什麼兩樣，這你清楚么？你以為你在的黨通局是什麼地方？每個人都廉潔奉公？」

羅立忠不在意沈林死活，但是用它一條命換自己的生意，實在不划算。

接著往上，軍需處參謀態度更加冷冰：「這不行，這是軍務機密，概不對外。」李向輝跟在沈林邊上，四目相對之後據理力爭：「憑什麼不讓查，我們可有行政院的命令。」

「就知道你早晚會摸出這些門道，軍界的確有個金陵會。外面的人都不清楚裏面的事，但金陵會這三個字，可沒人敢小覷。」

都說了是懷疑，那就是沒有明確的證據，沈放臉上那股玩世不恭的樣子又露了出來：「你懷疑我通共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說了我不是，可你信過嗎？」

「這案子就到這兒吧，姓曾的認罪了，讓他該吐的吐出來，該罰的罰沒了，就這樣。」

「你真卑鄙。」

這事情很快就有了結果，沈放隨即上交了一份文件，裏面是沈林的下屬、同事的材料。

李向輝話在喉嚨欲發作，不過更是無用，沈林忙攔住了他，只將一疊照片丟在軍需處幹事面前：「我們有證據，軍需處涉嫌多宗貪腐走私，我知道你接到了命令不能配合我。可我有行政院的公函，有權調取所需資料，大不了我去找你們辦公廳主任甚至國防部部長，繞一圈我還是會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不過你要真讓我那麼麻煩，我現在就可以調查你，出了任何事兒我都不在乎是不是按到你頭上。」

他停下片刻，而後繼續：「當然，我們只會對付黨通局那些下層官員。雖然他們也有妻兒老小，都會有怨言，而我會說，這不是衝著他們，要怪只怪你們的沈處長，他查我們國防部，那我也沒有辦法讓你們好好活著。」

沈林聽到，湊過來也看著，可面前的人卻傲慢不減：「怎麼了，你們不是想看賬么？只有這個，以前的沒有，如果不滿意，大可以找辦公廳主任，如果還是不行，就去找國防部部長，我手裡就是這個，誰來查都一樣。」

他倒是越說越來勁了，不過葉局長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性質。

羅立忠一向對沈放有所懷疑，這一回，沈放乾脆獻計，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沈林聽著話點頭，想了想卻還是決定：「現在去浦口碼頭。」

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瞧著沈林笑著，堆積又對江副官使了一個顏色。

見沈林依舊不罷休，曾若凡皺了皺眉：「不知道，我可不管對方拿這些貨幹嘛，不過你真的要這麼認真？這算什麼事兒啊，你至於么？再說了，你知道這些生意後面的背景么？」

曾若凡在匯通門口就掙扎過，聲稱國防部姐夫何主任是他姐夫，這會兒依舊怒氣沖沖，囂張跋扈：「你算哪根蔥？還敢問我。信不信出了這門，我一個電話就讓你捲鋪蓋滾蛋。」

「還去？有用么？」

「讓我信，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要不是你是我兄弟，我早就……」沈林話說到一半，後半句又咽了回去，咽了口唾沫忽然又改口：「好了，說吧，我不想弄的太糟糕。」

沈放冷笑：「我要證據，不是聽說書！我動過手腳？你憑什麼？憑猜測？這個皮包動過的人太多了！把秦參謀抓起來的是中統的人，審訊期間，中統行動科經手這公文包的也不只是一兩個吧？而我恰恰是沒有碰過這個包的人，那天你們對秦參謀動刑，還故意把我鎖在休息室。現在懷疑我hｔtｐｓ://ｒeａd.９9cｓｗ.ｃｏm？你不覺得這太滑稽了么？」

「你今天說的話我可是越聽越糊塗了。有話就挑開了說，這樣來回猜著沒必要。」

這自然是唬鬼的謊話，不過他們既然不想配合，在這兒跟他們這些手底下的人耗著也無用。

「我們在調查國防部，這姓曾的就是證據。」

羅立忠辦公室里，沈放正和羅立忠喝著茶水，羅立忠一邊把玩著手裡的玉器一邊對他說著：「這個玉佩據說是唐代的，老弟有興趣么，我給你也搞兩件。」

沈放走近沈林與楊老闆，斜睨了一眼楊老闆，忽然笑道：「沒想到在這見到的居然是我大哥，大名鼎鼎的黨通局沈大處長。」

「憑什麼讓開？我記得你經常說一句話，食君俸祿，忠君之事，還說過職責之所在，不能推卸？我是你兄弟，這話我可聽了無數遍了，今天我也學學你，大義滅親。」

他們這些做官的一向這樣，沒必要為了立功得罪了上面，這裏面的名堂大著呢，說不好就把自己栽進去了。

沈林與他相隔咫尺，眼神斜睨：「警告你，別在我這兒胡說八道，讓開。」

沈放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從中調和，解決這矛盾繼續升級，便答著：「明白，我也不希望我那一根筋的大哥影響咱們賺錢。」

這樣兜兜轉轉一個大圈子，雖說沒能連根提起來，不過倒是給國防部的人吃了一記猛拳。

這是當然，單據照片上，每一張單據都有簽字，簽字的都是當日的倉庫管理員，只要這些人還在，就不信問不出什麼結果。

他看著羅立忠，卻見他表情忽然變得無比認真。

沈林瞧著他，等他接著要說啥，沈放湊近，臉色狡黠，冷冷一笑：「黨通局全是這樣的傢伙，你覺得調查軍隊系統會有什麼結果？只有你能查，我不能是么？不就抓個把人么？誰不會？」

對付這種人，最重要的是打心理戰，這裏面的事情說是一說，但真的惹了沈林這樣身份的人，往後一點點的瑕疵都能叫他送了命去。

「魯南會戰失敗，蔣總裁可是很不滿，已經授意中統調查軍隊系統的問題，別人我不擔心，你哪位大哥他才是最影響我們生意的人。」

「那你覺得會是誰呢？」羅立忠接著問道。

羅立忠忙跟了下來關懷著：「老弟，你這麼喝酒可不太好，小心傷身體。」

沈放半分醉意，這才抬頭看了對面的人一眼：「說？那我想先聽聽你想問什麼？」

曾若凡大大咧咧的要喝，不過水特別燙，曾若凡被燙了舌頭，大聲罵著：「你他娘的要燙死我啊……」

「他算我一個下家，那是秦月明的介紹的人，每次他拿著單子來我這裏領東西，也不只是他，還有六七個這樣的下家。」

沈林呆住了，不過馬上醒悟過來，回頭看了一眼楊老闆。

沈放認真聽著，隨即意會地點了點頭。羅立忠說完話忽然表現得有些慎重：「我們的生意大都和金陵會有關，跟他們在一起，生意才會越做越好。不過，外面沒人會承認金陵會的存在，大家都心照不宣掌握分寸罷了。」

從中統大樓出來，車在寂靜的街道上緩緩行駛，已是深夜，街上幾乎沒有行人。

「你幹嘛，難不成是等我？」沈林看著他，眼神有些疑問。

「可這曾若凡已經認罪了，而且他還供認了國防部有人結黨營私成立金陵會大肆貪腐。」

葉局長簡單問了兩句，面色有些不快，只說著：「審完了把筆錄給我，這個人簡單處理一下就放了吧。」

再接著，坐在審訊室里的人換成了曾若凡。

歷史重演，戰敗后國民黨內部重新開始內查，蔣介石發現國防部的人拿軍事情報換錢，命令查軍隊系統情報線的腐敗。

「關鍵時刻就得看你的取捨了，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計劃失敗，按原定的會面，在五里坡的樹林里。

沈放與羅立忠並排坐在後座上。

「剛剛你們葉局長給國防部的鄭廳長打了電話，讓我們即刻放人。所以，你現在可以走了。」

對面的人若有所思：「好像曾老闆提過一個什麼什麼會，是不是你說的金陵會就不知道了。」

沈林整個臉都僵住了，這個時候，江副官推門而入，與沈放耳語幾句。

沈林眉頭皺了起來，起身離去。

李向輝下手一查，軍需儲運站的幾個人承認了是他們乾的，跟其他人沒有關係。可沈林心裏清清楚楚，沒有國防部裏面的人安排，這事兒根本做不了。與此同時，他忽然記起秦明月包里的那些單據。

沈林依舊面無表情，拿了東西就要走：「只要這些屬實，我自然會酌情處理你的問題。」

再這麼下去，總有一天沈林會把他自己栽進去。

羅立忠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沒有說話，沈放沒有得到回應將腦袋轉過來看著他，他才回答著：「不會，你在日本人那兒待過，我對你有信心，你能扛得住日本人的審查，中統那邊是小意思。」

車子一路飛馳，兄弟兩個人回到了中統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