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放下話筒，對諾維科夫說：

留金對諾維科夫表達歉意，掛了個市內電話。

他往葉夫根尼婭·尼古拉耶夫娜的住所走去。在一個悶熱的夏夜，他曾走近她在斯大林格勒的家，他從草原來，那裡到處是撤退時的硝煙和煙塵。而如今他又去她在古比雪夫的家，彷彿有道深淵橫亘在這兩次去她家的人中間，其實去的都是他同一個人。

「很遺憾，上校同志，時間呀，清早我就得飛往總參謀部。簡直糟透了，但願能召您上莫斯科。」

諾維科夫步行至軍區司令部。

他懂得那句嗓音不高的話的意九_九_藏_書義：「馬林科夫同志命令我向您傳達……」並且知道，有的人胸掛勳章，肩佩將軍肩章，能說會道，卻無法搞到一噸索拉油，無力任命一個倉庫管理員和解除一個文書的職務。

看來，對這些提著帶蓋桶的人們來說，沒有比在食品店門口排隊更重要的事情了。最令諾維科夫氣憤不過的是途中遇見的那些軍人，他們每人手中幾乎都提著一隻小手提箱和一包東西。他想：真該把這些狗崽子統統集中起來，用軍列送往前線。

人們沿著鵝卵石鋪砌的街道走到在憑證供應商店門前排起https://read.99csw.com的長隊旁：「誰是最後一位？……我排在您後面……」

「上校同志，您認為坦克的傳動部位符合我們對設計師提出的要求嗎？」

「他要賣掉自己的土豆。」諾維科夫想。

在軍區司令員辦公室，他同留金將軍的會晤時間並不長。剛開始談話，將軍就接到總參謀部的電話，命令他火速飛回莫斯科。

「你將是我的。」他思忖著，「你將是我的。」

難道他今天能見到她？他在街上走著，一邊思念著她。葉尼婭，你好！

「瑪莎，全變了。道格拉斯拂曉起飛，你轉告安ｈｔｔｐs://reａd•９９ｃsw•cｏｍ娜·阿里斯塔爾霍夫娜一聲，土豆我們來不及拿了，那幾袋子土豆先留在國營農場……」他那蒼白的臉龐厭惡而又痛苦地皺了起來，顯然他打斷了對方通過電話線傳來的叨叨不休的話茬，「什麼，你的意思是報告統帥部，因為我太太的大衣沒做好我不能起飛？」

諾維科夫以為，會有人在車站迎接他。但是，車站的少校軍代表以一種古怪的、游移不定的，同時又完全睡眼惺忪、無精打採的目光盯著他，告訴他沒有誰打聽過諾維科夫。無法從車站給將軍掛電話，因為將軍的電話是保密的，誰https://read.99csw.com也不能使用。

留金並不處於國家權力的最上層，他只是搞搞統計，噹噹代表，作作一般性說明。因此，諾維科夫一邊同他交談，一邊開始看表。

「是啊，中將同志，確實，但願我同我所指揮的坦克部隊能到莫斯科。」諾維科夫冷冷地說。

諾維科夫接到命令，抵達古比雪夫后，與總參謀部代表留金中將取得聯繫，彙報統帥部感興趣的問題。

他們握手告別。留金請諾維科夫轉達他對涅烏多布諾夫將軍的問候，他們曾在一起服過役。諾維科夫走在寬敞的辦公室那綠色的長條地毯上，聽到留金又在打電話：ｒead•9９csｗ•ｃom

在車站廣場上，他感到某種膽怯，這種感覺是每個突然置身於一個生疏的城市環境的戰鬥部隊指揮員所常有的。自己在生活中處於中心地位的感覺蕩然無存。這裏既沒有給他遞上話筒的電話員，也沒有風馳電掣般給他駕車的駕駛員。

將軍合上大便箋本。

「請給我接國營農莊1號首長。」

進行這類談話諾維科夫覺得是個負擔。在坦克軍里度過的幾個月，他學會了準確判斷人，確切地說，是準確判斷人們的業務能力。他能夠在一瞬間準確無誤地估量出來到他部隊里的那些特派員、檢查委員會的領導、代表、視察員、教導員們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