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章 命運的傀儡 貪官亦是忠臣

第二章 命運的傀儡

貪官亦是忠臣

義律的北上軍事計劃推遲了。本來六月份就要出發,但是軍中流行疾病,連海軍指揮官都病死了,躺倒在床的超過千人,遠遠超過虎門、廣州之戰中的死傷人數。好不容易熬到七月,恢復了一點元氣,又颳起颱風,停泊在香港的英軍艦隊遭到重創,包括義律的座船在內,共有六艘軍艦沉沒,其他艦船也不同程度受到損傷。
沒有一線,只能找二線,道光調顏伯燾接任鄧廷楨的閩浙總督一職。顏伯燾家世顯赫,從爺爺到父親都做過一品大員,但漢人高幹家庭不同於滿人,沒有叼著奶瓶就能當侯爵的道理。顏伯燾是堂堂正正的進士出身,然後從翰林院編修干起,累官升至雲貴總督,從而給這個官宦世家又增添了幾多榮耀,被稱為「一門三世四督撫,五部十省八花翎」。
當爵爺因為這份「史上https://read.99csw.com最晦氣的談判草案」而被革職問罪的時候,義律也正被自己的政府罵得狗血淋頭,外相巴麥尊甚至指責義律簡直單純到不可思議:「我們的海軍艦隊已經贏得了完全的勝利,可是你看看,你弄來的都是些什麼爛條件!穿鼻草約里答應的那點銀子,連賠商人的鴉片錢都不夠,想不通你這個白痴怎麼會坐地就答應。」
居官期間,顏伯燾曾讓人刻一「官箴」石碑,作為自己的座右銘,上雲:「公生明,廉生威」。這是前人句子,並非顏氏首創,但聽起來煞是大義凜然。
英國內閣開會,決定召回義律,命令早下了,只是因為通信原因,相關文件才姍姍來遲。代替義律的是璞鼎查爵士,他的風格與義律完全不同。義律長期跟中國官員打https://read.99csw•com交道,在鴉片戰爭以前,他就沒怎麼被中方待見過,所以姿態一直放得很低。璞鼎查是一個軍人出身的殖民主義者,相信大炮就是真理,而且義律的下場無疑也給他敲響了警鐘:軟不得,只能一硬到底。
不管皇帝此前如何挑三揀四,但有一個事實連他也不能不承認,那就是林、鄧都屬於第一線的能吏,所謂三軍易得,一將難求,要找一個後繼者,何其難哉。
1841年8月21日,在璞鼎查的指揮下,英軍揚帆北進,目標直指福建。福建的最高長官原先是鄧廷楨,但鄧廷楨因協同林則徐查禁鴉片,所以在處分林則徐的過程中也受到牽連,早已被革職問罪。正是在這個時期,道光碰到了一個很棘手的問題,即隨著林則徐、鄧廷楨這些人靠邊站,海防前沿一時人才奇九九藏書缺,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
道光以為戰爭已經結束,這個錯覺說起來還不能全怪他,甚至不能全怪說謊話蒙人的奕山,與義律也有很大關係。
什麼叫隆恩?這就叫隆恩!顏伯燾固然很貪,然而這並不妨礙他發誓要做一個忠臣,一個粉身碎骨,也要報答皇帝知遇之恩的忠臣。
等颱風過去,義律正要率軍北上,卻接到命令,他被免職了。義律下課跟楊芳和奕山無關,他其實是被琦善給抱著同歸於盡的,出處就在那個從沒被認可過的「穿鼻草約」。
顏伯燾是貪官不假,但退一步說,能做事的貪官總比不做事的庸官要強,而顏伯燾屬於前者。史書記載,顏伯燾「嫻習吏治,所至有聲」,雖然不能跟林則徐相比,卻也絕不是一個爛角色,當然更重要的是,林則徐他們曾經站過的位置空了下來,急待添置人手read•99csw•com
伊裡布是顏伯燾過去的老上司,也算對他有恩,顏伯燾這麼做擺明是不給對方面子,但他不管這些,因為他現在心裏裝的全是道光交託給他的使命,誰擋路,拍死他!
在離開福州時,顏伯燾將其他所有事務都一股腦兒移交給了福建巡撫,從此一門心思地投入廈門防務。
在顏伯燾去福建上任的途中,英軍還未撤出定海,他聽說奉命「主剿」浙江的欽差大臣伊裡布遲遲縮縮,不敢進兵,不由大為生氣,當即上奏道光,要求重新起用林則徐,與伊裡布一起負責「剿辦」。
就是簡單的這麼幾句話,差點沒把顏伯燾撩扯得當場大哭,那印象真是刻骨銘心啊!
作為伯樂,既要識人,也要知道如何把對方的能量完全調動出來。道光一向把德放在首位,對官員擺排場花大錢十分痛恨,但在顏伯燾進京請訓時,他對這些read.99csw.com一句未提,反而三天之內五次召見,一遍遍地鼓勵新任閩浙總督「認真整頓,勉力而行」。
如果你據此以為顏伯燾是個清官,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他非但不「清」,還貪得很,所謂座右銘只是給別人看的。顏伯燾後來被革職還鄉,那排場簡直驚煞個人。光給他抬東西的杠夫就有六七百人,跟隨左右的家屬、僕人、雜役粗看一下,則有三千多,吃飯的時候,每天都要擺上四百多桌酒席,幾天之內就花掉了上萬兩銀子,簡直比大觀園的賈府還要奢侈。這還是在免了職的情況下,在任時是什麼樣就可想而知了。
閩浙總督的任所在福州,但是顏伯燾沒待幾天就走了,他要去廈門。原因是廣東方面傳來消息,說在英國人想要開闢的通商口岸中,廈門已經榜上有名。這讓顏伯燾敏銳地感覺到,如果英軍要進犯福建的話,這座良港將首當其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