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五章 無比沉重的擔子 來者不善

第五章 無比沉重的擔子

來者不善

好不容易「爬」上舶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發現彼此都一個熊樣,不是兩腿發抖就是面無人色。
文翰啞口無言,也覺得自己這個急出來的主意的確有些欠妥。
可是徐廣縉非常清醒,甚至由於前面文翰安排的種種「鋪墊」,變得更加敏感。他一邊看一邊問翻譯,這句是什麼意思,那句是什麼含意,聽到有不合理的地方,就會指著相關文字質問文翰,然後拿過筆將其一一刪去。
隨即,他把水師提督叫過來:「假使我被扣留,你可以組織水師發動進攻,不必投鼠忌器,顧及我的安危。」
軍艦與扁舟,猶如巨人與侏儒,他們必須沿著艙梯才能接近舶樓的會議室,而艙梯足有二十多級,這也太高了吧!
說完,徐廣縉便帶著官https://read•99csw.com員們坐上扁舟,向海上劃去。
徐廣縉笑了笑:「你們想錯了,他們是不敢把我怎麼樣的。退一步說,即使真有不測,水師提督不是在嗎?怕什麼。」
徐廣縉對此早有準備:「所謂兩年之約,是耆英大人在任時許諾的,當時我尚未來廣東。到任之後,我至今也未接到相關諭旨,不可能馬上告訴你具體日期。」
海洋不比內河,風大浪高,縱然船夫技藝精熟,也足以讓這些從未出過海的隨行官員們膽戰心驚。等到達目的地,眾人更傻眼了。
接到邀請,官員們大多反對徐廣縉赴約:「海洋上風濤不定,路上非常危險,再說在這敏感時刻,您這一去,猶如置身虎群之中,如果對方予以扣留或九-九-藏-書加害怎麼辦?」
文翰聽得目瞪口呆:「這也太慢了吧。」他搔搔腦袋,說要不這樣,我們有輪船,可以免費跑一趟,代你把奏摺送到天津,很快的,用不了那麼多天。
文翰已在舶樓迎候,官員們的狼狽相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實際上,只要沒經過訓練,一般人初次登船,都難免要出這樣那樣的洋相。可他又有些失望,因為他最希望出洋相的那個人偏偏若無其事,這讓他心裏咯噔一下:來者不善啊!
徐廣縉倒是一點兒不慌,仍然談笑自若。這時,文翰拿出了一堆文件讓他簽,裏面都是各種各樣的要求,如鴉片開禁、照例納稅,以及租地建房等。按照文翰原來的設計,徐廣縉最好是像他的那些隨從官員那樣,表現得暈暈乎乎九九藏書,七葷八素,閉著眼睛就一條條一件件地簽下來。
徐廣縉告訴文翰,在耆英已經離職的情況下,你我私下說哪天哪天沒有用,得皇帝下旨才可以,「有旨即有期」。
文翰急了,刪的地方正是他想要的,那哪成啊,但徐廣縉毫不相讓,據理力爭,駁斥文翰的聲音在艙外都能聽到。
徐廣縉看了看他,又換了個口氣:「不過你放心,耆大人既有諾在先,就不是無緣無故的。我會馬上向皇帝請旨,只要旨意一到,有旨必然無條件遵行。」
在將徐廣縉請入艙內后,文翰的侍從官即將艙門關閉,跟上來的大清國官員們全被關在了門外面。這可把他們給急壞了,想把門推開,可艙門是有機關的,裏面一旦關上,外面根本就打不開來。
文翰問請旨奏九九藏書摺何時才能到京城,徐廣縉用內行教導外行的口氣,給他講了一封信從廣東到北京,再從北京返回廣東的複雜過程。
精心安排今天這個局,文翰的前奏只是作為一個擦邊球,既然對手並不糊塗,他也就不得不直奔主題了:「兩年前,你們承諾,從今年四月六日起,允許我們自由出入廣州。今天請你來,就是要把這個日子正式定下來。」
徐廣縉要的就是慢,誰要快啊,他沉下臉來:「奏摺拜發,在我國可是一件非常神聖的事,連沿途經過哪些驛站,何時到達,皆有專人專管,豈是好隨隨便便的。你說這樣一份重要的文件,讓我交給外國人,那不是存心讓我受罰嗎?況且,你敢保證代送的路上就不會出現差錯?」
文翰認為徐廣縉可以代替耆英敲定九-九-藏-書,徐廣縉則說不然:「中外民情不一,在你們國家,可能沒有這種忌諱,但在我們國家不一樣。千百年來,廣州從不允許外國人入內,這是至今老百姓還在反對的原因所在,想必閣下也是知道的。我作為父母官,必須考慮這一點。」
沒什麼好費話的了,乖乖地送人家走吧。
就在眾人愣神的時候,徐廣縉已經登了上去,並且一會兒就站在了舶樓之上,上去之後,這裏看看,那裡瞧瞧,從容顧盼,旁若無人。
文翰一聽話里的味道不對,臉色開始變了。
總督大人如此,官員們再沒理由原地不動,只好都跟著緣梯而上。這是一個讓人一想起來就膽戰的經歷,梯子固然是晃晃悠悠,再聯想到下面就是波濤如怒的大海,進退不得,左右不能,真是連自殺的心都有了。